我轉頭看向薑西，薑西永遠都微微勾唇，淡淡一笑，然後一臉淡定地說，“一口價是因為已經降到最低了，所以，一分錢都不能再降了，再降就虧到姥姥家去了。”

  “什麽虧到姥姥家去了呀？現在大橋封了，形式不好，你這是趁著還沒開始大降早日脫手啊，這樣吧，我也不多砍你的，你怎麽著也得再給我便宜兩萬塊錢。”

  薑西笑著說，“真的不好意思，來之前跟中介確認好了，說你們不會砍價才來的，真的是最低價了，再低就寧願不賣了。”

  “大姐，我都這樣苦口婆心了，你不能一點麵子都不給我吧？”

  那小夥子越發透出一股痞氣，大概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沒事還甩個頭發，感覺自己很帥那種，其實長得……不予評價！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她懷著孕的，看起來很憨厚的妻子，以及光看眼神，就能看出很精明的，他的老母親。

  這時候他媽一臉不悅地說，“我就說現在不是買房子的好時候，價格不便宜，可能買到手就大降了，肯定要虧的！別買了。”

  我觀察她說這話的神色，在想她是真心不想買，還是說這話為了給我們聽的？

  結果她兒子馬上給她媽使眼色，意思叫他媽跟他出去說。

  兩人出去了，小夥子媳婦也跟出去了。

  這個時候，有個中介人員進來了，一臉微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看出我不是做主的，便奔著薑西去說，“姐啊，真是不好意思，之前都說好了，不能砍價了，這是最低價了，可是沒想到他們又來砍了。”

  薑西笑了笑，卻沒回應什麽話。

  那中介又說，“這小夥子是要買的，也非常喜歡你家的戶型，但是他媽媽可能有點嫌貴，加上現在形勢不好，買房都要承擔著很大的風險，所以，姐，你看能不能稍微再便宜兩萬，再便宜兩萬馬上就能簽約了，如果為了兩萬塊錢交易沒談成，挺不值的。”

  薑西依然微笑麵對那位中介人員，但她就是不吭聲，也沒有阻止中介人員說話。

  那中介見自己的話沒見效，便再接再厲，“姐，我也知道前幾天你接到過一些中介的電話，那些客戶也是誠心買房的，但是，據我所知，沒有一個客戶給得價格超過一百六十萬的，這個客戶肯給一百六十八萬，真的不少了，姐，您再考慮一下吧！”

  那中介一臉期待地看著薑西，過了幾秒，薑西笑著說，“我先去上個衛生間。”

  “哦！好好，姐你先去，正好你考慮一下哈！”

  “嗯！”薑西依然微笑。

  她去衛生間，那中介也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另一邊遊說去了。

  我一個人坐在屋裏無聊，便也隨便溜達一下。

  一出門，我便看見客戶一家在門口那裏“嘀嘀咕咕”，似乎是一邊商量，還一邊爭論，兒子跟媽嬉皮笑臉，媽被兒子氣得一臉不高興，兒媳婦似乎是勸慰婆婆，伸手給婆婆順後背，還轉臉去瞪那個嬉皮笑臉的小夥子。

  這時，我見薑西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本以為她會徑直朝我走來，但是她卻走到飲水機前，拿了一個紙杯子去接水，那飲水機正好離那一家客戶站的位置比較近。

  我見薑西蹲在那裏接半天水，又鼓弄了一會兒飲水機，終於把水接好，又站在那裏喝了一會兒，一口一口，等她喝完了，才把杯子扔掉，然後笑著朝我走來。

  到了我跟前，她伸手摟住我的腰，把我直接推進了屋裏。

  這會兒屋裏沒有人，我笑著問，“你偷聽到了什麽？”

  薑西笑得更開了，小聲說，“一百七十萬！”

  這時，中介人員帶著那客戶一家人朝我們走來，薑西鬆開我的腰，坐了下來，我也坐到了她的旁邊。

  那個小夥子的媽又對薑西說，“真的，你再便宜兩萬吧，現在買房很有風險的。”

  薑西笑而不語。

  中介人員問薑西，“姐，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還能優惠點不？”

  薑西笑著搖了搖頭說，“真的不能優惠了，就這個價了，這我都賣的心在滴血呀，要是連這個價格都賣不上，我就不想賣了，就算現在大橋封了，兩年後大橋修好肯定會開通，到時候又會漲一波了。”

  小夥子媽見想砍兩萬實在是沒戲了，便說，“那我們買這麽大一個房子，你不能一點都不便宜吧，兩萬不行，少一萬吧！少一萬總該行了吧？”

  薑西微笑，依然淡定地搖了搖頭。

  小夥子媽有點不高興了，“真是太不開麵兒了，一點麵子都不給呀，這房子買的，真是太窩火了呀！”

  她一臉憋屈，薑西依然笑而不語。

  這個時候，她兒子有些不耐煩地說，“哎呀，行了行了，就這樣吧，簽約吧，一百七十萬還可以，也不貴，別砍了！”

  “好勒！還是大哥爽快！”中介人員立刻笑著去準備合同了。

  薑西眼神掃了我一下，我與她對視，我看到她唇角露出了一絲代表勝利般地笑容。

  不一會兒，中介人員把合同準備好了，雙方簽合同的時候，小夥子的媽眼睛突然紅紅地對小夥子說，“我告訴你，回頭你要是還貸有壓力了，你可不能再找我幫你了，我手上就這一百萬，全都被你黑走了。”

  她兒子笑嘻嘻地說，“放心，放心，我工資馬上就漲到六千多了，還得上。”

  “咳！你們說，養兒子幹什麽玩意呢？都是要債鬼，他根本不缺房子住，他弘揚廣場那裏有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根本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多買一套房子，這就是見我手上有了點錢，天天磨著要買房子，說白了，就是想把我的錢，變成他的錢……”。

  她這樣說，我和薑西也隻能微笑不語。

  她兒子永遠笑嘻嘻地說，“媽，你說什麽呢！咱倆誰跟誰呀？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我的錢不也是你的錢啊，我的房子也是你的房子啊！”

  “呀，照你這麽說，那這套房子寫我名字唄？”他媽一臉鄙夷。

  他又痞了吧唧地說，“這不是需要我貸款嗎？要不是需要我貸款，寫你名字也沒問題呀。”

  他媽馬上雙眸湛亮地說，“那也可以寫我跟你兩個人的名字啊？”

  他兒子笑了，“那不是麻煩嗎？這房子我也不住，放兩年可能漲點錢我就賣了。”

  “你得了吧你，你就不可能寫我的名字，你就是個黑心鬼！”

  她兒子又“嗬嗬嗬嗬”笑了。

  這時候，那個看起來憨厚地兒媳婦說話了，“哎呀，媽呀，你還不了解你兒子嗎？他怎麽可能讓別人把名字填在他的房本上，就連我苦苦哀求都沒用。”

  這話立刻讓婆婆不吭聲了。

  我內心裏琢磨著這話，這兒媳婦真正的用意是什麽呢？就是……希望婆婆不要把名字寫到房本上唄，總之，這個兒媳婦，可不像是表麵看起來的那麽憨厚。

  人啊，有一個算一個，“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別做犯法的事就好。至於啃老，道德上確實不太地道，但這又是周瑜打黃蓋的事，她媽媽再抱怨，那不還是同意給兒子把這個錢出了嗎？所以，外人就不予評價了。

  “反正你就是看我有點錢難受，把我和你爸榨幹了你才甘心。”小夥子媽還在抱怨。

  小夥子依然笑嘻嘻，看起來好脾氣，實則比猴子還奸詐，“哎呀，你跟爸留那麽多錢幹什麽？還不如拿出來買房子，過兩年漲個幾十萬，不是挺好的嘛？”

  “現在這形勢哪還會漲呀？再說了，再怎麽漲，錢都進你的腰包兒了，虧得還是我！”

  她兒子笑得更厲害了，“哈哈哈，我的你的都一樣，我的就是你的，你留錢也沒用。”

  “怎麽沒用了？我跟你爸老了，要是有個災，有個病的，不得需要錢啊？”

  這話音剛一落，坐在她旁邊的兒媳婦馬上說，“哎呀媽呀，別說這種話，您跟我爸人那麽好，哪會有這些事，真有點什麽小事，我和建剛會孝順你們的，以後不要說這種話，怪不吉利的，您和我爸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兒媳婦說得一臉真誠，直接把婆婆都給說高興了。

  “還是我兒媳婦孝順我，不像你這個小狼崽子，白養活你了！”

  “對對對，你們倆就好吧，把我給排擠了，媽，到底誰是你孩子，她是？還是我是？”

  她媽拉著兒媳婦的手說，“我兒媳婦比你懂事，我就疼她，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哈哈哈哈！行，我滾！”

  在他們一家人看似歡樂的鬥嘴氣氛下，合同簽完了。因為我家這房子有貸款，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需要我去辦貸款，這套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所以，整個過程簽字都是我來，但其實，掌控者還都是薑西，她像一個垂簾聽政的女王，而我隻是傀儡……不是，是享受現成的皇帝。

  簽完合同，我和薑西打車回家。

  路上坐在出租車裏，我問薑西，“你是怎麽斷定他們一定會買的？”

  薑西笑著說，“聽到他們的一些談話，便可以分析出，那小夥子的第一目的不是買房，第一目的是黑他媽媽的錢，第二目的才是買房，他已經看了很久的房子了，幾乎已經沒有耐心再看了，並且我們家的戶型確實是最好的戶型，這樣，他便不會為了一、兩萬塊錢而放棄這次買房的機會，他媽媽都跟著來了，錯過了這一次，他未必能再碰到這麽好的房子，以及更重要的是，下一次，他媽媽未必會願意來給他出錢了，哈哈，所以，他一定會抓住這次機會把房子買了，這就是我的判斷！”

  說完，薑西自信地笑了。

  我能說什麽？她的大腦簡直跟計算機一樣精準，結合後來我聽到的客戶那一家人的鬥嘴，就覺得，薑西之前的判斷完全沒有一點誤差啊！

  “不過那小夥子，為了買我家的房子，也是沒少下功夫，還跟中介串通給我設局，叫中介人員假扮不同中介的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都一致說我家房子最多值一百六十萬，這要是換了別的菜鳥房東，沒準一百六十萬就賣掉了，我猜，他們原是想一百六十萬買我家房子的，可惜，他們遇到我了，我是老司機啊，油鹽不進，哈哈哈！”

  “那你如果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一百六十八萬你會賣嗎？”我好奇地問。

  她看向我，眼睛眨了眨說，“要是沒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如果真的一直不鬆口的話，我的耐心沒了，應該就會答應賣了，畢竟我不會為了兩萬塊錢這種芝麻，放棄一百六十八萬這個成交西瓜，現在形勢確實不好，錯過這個機會，一百六十五萬也未必有人要。”

  所以，其實買、賣房子，耗耐心也是挺重要的，而耐心就是鬥智鬥勇啊！

  這邊合同順利的簽好了，我們拿到了十五萬元的首付款，薑西就開始著手買房子的事了。

  又在周邊老小區轉了很久，還看了很多小戶型的房子，最終我和薑西還是決定買那個一樓帶小院的49.5平米的房子，這也就意味著，我們要貸款八十萬元。

  為了讓我媽能夠住到我的身邊，我心裏暗自咬牙、祈禱，希望我的工作不要出問題，那就會一切順利的。

  杭州翡翠城那邊的房子聽說漲價了一點，但是，那邊的交易量還很少，據說會買的都是某裏的員工，可某裏的員工畢竟還是有限的，並且房子那麽多，所以，那邊的房子我就沒指望會大漲，暫時就扔在那收點房租了。

  賣房剛經曆了一場局，算是薑西穩得住，所以，略勝一籌。

  而即將迎來的又一次買房經曆，我們也遇到了一個老司機房東，然後，薑西便如同遇到了對手，強強對決，難分高下！

  當我們確定要買那個小房子的時候，便找中介約這家房東出來談。

  這套房子是用來出租給酒店的員工了，這家房東還有兩套房子在別處。

  一見麵，房東便表現出一種，她其實不是很想賣的感覺。

  她說，“這個小房子，雖然小了點，但是它地點好，能升職，每月收個三千塊房租，還挺劃算的，我這房子都買了十年了，放那一直都沒管，所以，今天如果價格達到了我的滿意，我就賣，要是達不到我的滿意，那不賣也是無所謂的，我原本就想，等我跟我老公老了，去那裏養老，院子可以種種花，種種菜，真的很好的！還有，那地方是一樓，如果周邊商業擴建，很有可能那房子會被改成門麵房，如果那樣的話，那房子的價值可就翻倍了。”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其實是：我的房子各種好，我不急賣，所以，休想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