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成軍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30      字數:3971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經之五事:道、天、地、將、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而後成軍。”

  楊行輕聲默念《武經總要》的開篇語,據說這幾句還可以往上追溯到更早遠的上古兵書上去。

  兵道第一篇,便是成軍。而成軍,殊為不易。

  接收劉寶麾下之軍時,他原以為會麵對一支殘兵敗將,沒想到不少人雖渾身帶傷,卻仍有一戰之力和求戰之心。

  “請將軍帶領我們殺回去,給劉校尉報仇!”這些軍士朝他和鄭陽呼喊。戰意騰騰,讓他想起了當年在熊牛穀,殺敗散修和越寇後,又對周處露出獠牙的一刻。

  鄭陽當眾宣布了交接的命令。他則高聲回應:“與子同仇!”算是形式上成了這支殘兵敗將的首領。

  而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離開霍家軍已久,這些人會聽從自己的指揮嗎?

  願意留下接收整編的共有十多築基、數十煉氣,差不多隻有以前黑水軍一個都隊的規模。但這畢竟是一個校尉營打散整編而來,會隨著戰事的推進而擴編,而且野戰和守城也不同。目前他是以鄭陽副手的身份統領這支隊伍,等之後正式的命令下來,會有正式的校尉身份。

  不管怎麽說,現在有“為劉寶報仇”的決心凝聚,以後還有嚴厲的軍法約束,有立功的獎賞激勵,算是符合“上下同意”的成軍之道了。

  黑水軍前鋒副尉營,算是成軍了。

  “我現為黑水軍前鋒校尉,有權統領眼下黃鶴山以東所有霍家軍。”鄭陽當場下令,“傳我軍令,前鋒副尉營立即整裝進發,接收幕埠山,掃清沿途所有之敵!”又對楊行說,“我會親自率領前鋒營在幕埠山以東結陣嚴守,防備鱷越及周氏來襲。兵貴神速,你這就出發吧!”

  楊行還不清楚霍山和幕埠山的內情,不知道去了是和平接收還是武力攻占,那邊可是有金丹強者坐鎮啊!但軍中規矩他已是無比熟悉,說出口隻能是:“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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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陽一走,主事廳裏立刻動員起來。楊行抽空召來一直等著的唐參和姚伍二人。

  姚伍看著如流水般從秘庫運上來的靈丹、法器,眼熱的叫道:“我們這就跟你去吧!”唐參一雙大手不住的握住、張開,也顯得頗為意動。

  “不行!”楊行對他們講,“江陵峰那邊還沒著落。你們先回去等候征召。記住,遇到不平事,不要當場發作,先忍下來,等我來解決!”又加了句:“若田靈問起,就我說身不由己。”

  “你放心吧,我們省得。”唐參一掃之前的頹色,恢複了原來的精明,一雙小眼細眯著,像是在謀劃什麽新的打算。

  “楊校尉,該出發了!”新收的手下在一旁提醒,“這是劉校尉原先的法劍,按他的遺命,現在交給您。”

  楊行鄭重接過。劍身通體流光,甚是拉風,當年劉寶就是手持此劍,一馬當前,所向無匹。劍柄處有兩個小字:飛鶴!

  送劍來的手下解釋:劉校尉座山名為鶴崗,他求遍名師煉了此劍,故名飛鶴。

  竟是這麽湊巧?楊行想起自己的第一柄法劍也叫飛鶴劍,是江夏周氏煉製,被黃鶴門交易過來,經趙鎮師兄送給自己,最後遺落在熊牛穀的黑袍修士手中。

  這劍的原主人的原手下在等著。他大手一揮:“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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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黃鶴坊市時,鬧的動靜不小,但有霍山征召令在前,圍觀的修士都猜到了這是霍家軍前鋒出動。前日還是灰塵仆仆的殘兵敗將回來,今日就有鬥誌昂然的威武之師出去,這次出兵起碼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更有修士認出,這兩批是同一撥人,更為震撼人心。

  隊首的楊行麵無表情,沉默著穿過人群。他看到了劉奇和李羊都在人群中,劉奇略微震驚,李羊在揮舞手臂。或許還有更多故人在場。

  他不禁想:如此一來,那些不忿霍山的黃鶴門同門會怎麽看他?轉念想起葉知秋和李虎的評價:“霍家軍小將”、“霍家二公子的座上賓”,他又不禁自嘲:如此一來,說不定他們會更看重自己。

  出了黃鶴山地界,楊行開始審視自己這支隊伍。十幾個築基各帶十幾個煉氣,雖是在行進中,卻軍容嚴整、戰陣嫻熟、號令必行,很有一番霍家軍的風範。如臂使指便是如此,楊行能感覺到:若是有三兩築基擋在前頭,不需他出手,身後的戰陣就可一擊滅殺;遇到金丹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他想試著熟悉他們,回應的卻是一張張嚴肅而陌生的臉,閑聊半句不搭話,軍令一點不含糊。他便放棄了努力:還是在戰場上見真章吧!

  從黃鶴山到幕埠山一線,早已是一片荒蕪,不僅東津村沒了人煙,連叔父待了半輩子、本身是某個小門派駐地的城鎮也化為了焦土,沒留下絲毫痕跡。

  一路上,遇到幾撥訝異的修士,對方都早早避開;有駐足觀望的,派人前去驅逐,對方也就不見了蹤影。鄭陽給他的命令是,“掃清沿途所有之敵”,若真有膽子大的,也隻能先扣下或錯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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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行甚疾,半日即到幕埠山。

  綠色的毒物環牆在眼前出現,與上次來時相比,如今的幕埠山防禦已有所加強。回龍峰下,長滿毒花的綠色長牆已有百尺之高,綿延數十裏,原來每隔一段就有的缺口已經堵上,改建了塔樓;幾座附屬山頭也有了軍士駐守,從前那裏全是破圍欄和爛泥坑。

  來的路上楊行已經打聽清楚了,霍山和幕埠山的關係有些複雜。

  幕埠山上早先是古老宗門沮漳派,對霍山最是不假辭色,比黃鶴門還強硬許多。所以越寇來襲時,霍山也沒派兵去救,任越寇占領。就在霍家軍要出兵幕埠山替滅門的沮漳派報仇時,越人竟派人來伏低求和,霍山不知出於怎樣的目的,最終沒有出兵,隻是小打小鬧了幾場,做給世人看。最終形成了目前這種“不是招安勝似招安”的局麵。

  原先攻下幕埠山的是湘越,後來因這是越人的古老聖地之故,其他越人也慕名前來,楚越在此開辦了黑市,連田氏也出力建造了鯤鵬行棧。現在的幕埠山龍蛇混雜,說不定就有鱷越和周氏的人,不可不防。這也是霍家軍要確保接收此地的原因。

  楊行叫隊伍停下,自己試探著接近,靈識察覺到塔樓上有幾道人影躍下。一人滿臉蓬須,矮胖敦實,手提一柄大斧;一人身材瘦高,望過來的眼神甚是銳利,似乎憑這一雙眼睛就能企及靈識查探的距離。

  “你就是霍山來人?”矮胖子打量楊行,“不像靈山出來的公子哥,倒是像我們這樣的苦哈哈!”

  楊行本就是苦人家出身,得道後也不愛華服美玉,此時隻著一身包住白犀甲的粗布道袍,看起來確實和霍青、羅宇那樣的公子哥有很大不同。這話要是叫尋常世家子弟聽了,或許會大為光火,但他不以為忤:“閣下就是幕埠山主事的?”

  “哈!”矮胖子嚷道,“霍山的命令傳來,山上主事的金丹老爺們就躲起來不見人了,黑市也關啦!隻有爺們我出來跟你說話了。”

  楊行皺了皺眉頭。主事者避而不見,是否表明了幕埠山的態度?但轉過來想,金丹強者地位超然,不出麵也代表不了什麽,這些人不是出來會他了嗎?

  該怎麽摸清幕埠山的態度呢?為何要派我這樣一個新加入的築基修士,率領一支殘兵敗將,來接收偌大一個幕埠山?

  有可能這隻是走走過場,霍山早就控製了幕埠山,內情還不為人所知。也有可能,此時的自己就和當年執行護送任務的羅宇一樣,隻是投石問路的那顆石子。

  “說吧,你要爺們我幹啥?”矮胖子繼續嚷著。

  楊行指著毒物環牆後的一座塔樓:“讓出一座塔樓,供我們進駐。”

  他想過了,幕埠山的實力絕對不差,不能試探太過。進駐塔樓,相當於把防線破開一道口子,算是一道保證;而且他們不上山,就不會驚擾黑市和那些金丹強者。最壞的情況,無非這是一個陷阱,有座塔樓容身好過曝身曠野。

  “這個好說,就占我們楚越的吧!”矮胖子毫不猶豫的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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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環牆,楊行問:“兩位怎麽稱呼?”

  “叫我爺們就成,”矮胖子說道,“不是占你便宜,隻是真名我自己也忘了。”

  “在下鷹眼。”瘦子修士回答得幹淨利落。

  “在下霍山丹陽峰下楊行,”楊行抱拳致意。

  “你是羅家堡江陵峰的人吧?”

  “你們還知道江陵峰?”楊行甚是吃驚,他自問和越人打交道不多,難道是桐柏山的關係?他試探道:“兩位剛才自稱是楚越?我和楚越打過幾次交道,倒沒見過兩位。”

  爺們和鷹眼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我見過你。”鷹眼指了指自己雙目,“幾年前起霧瘴時,大江之南,洞庭湖邊。”

  霧瘴?難道是圍困羅家堡的那夥越寇?楊行悚然一驚,手不自覺的扶上劍柄,俄而才鬆開:霍山和幕埠山都合作了,那次的事情算什麽?何況那次還沒什麽傷亡,羅宇也平安歸來。

  鷹眼觀察著楊行的一舉一動,此時笑道:“那次我們奉命圍困羅家堡,卻圍而不攻,就是想到會有現在這麽一天。不過後來楊壯士能在霧瘴中穿行自如,在下可是佩服得緊啊!”

  這人看到了自己在霧瘴中救援羅宇?窺視在側卻始終沒有出手?楊行看著這人笑眯眯的一雙細眼,不禁大感忌憚。忽然,他想到了:伴獸!

  越人無法在大道和力量上與正道爭鋒,但數千數萬年來也發展出了特殊的功法,伴獸就是其中一種。有的越人從小選定一種妖獸,一齊修煉一齊成長,功法相融心意相通,從而具備了特殊的神通。此人的伴獸可能是雀鷹,通過鷹眼穿過霧瘴監視地麵,從而在瘴氣潮中自由穿行。好一個鷹眼!

  “嘿!我們那時想留下你們,但怎麽都追不上。鷹眼自己能追上,但他一個人打不過。”爺們甕聲道,“再說我們那時還不是楚越。”

  楊行疑惑了:“你們不是楚越族人?為何現在又自稱楚越?”

  “哪有什麽楚越族人?不過是你們正道修士給我們的稱呼罷了。可能幾個長老,還有那些姓楚的,是正宗的楚越族人。我們這些外圍力量,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族何姓的人,連名字都是自己取的。長老說了,遇到事情跟著上,聽從號令,就是自己人。”爺們咧著嘴回答。

  鷹眼補充道:“就像我們越人看你們正道,以前就曉得霍山和江夏,現在才知道還分什麽黃鶴門和望江樓,霍山裏麵還分這個峰那個峰。楊兄弟不就是江陵峰?”

  “額…江陵峰太小了,我乃丹陽峰羅氏麾下,暫時在霍家軍中。”

  “那我們就是洞庭湖越一支,暫時在楚越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