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是自欺欺人的生物。

  所以明明是素齋，卻偏要欺騙自己吃的是雞鴨魚肉，所以桌上就出現了素雞、素鴨、素魚、素排骨等等……

  也許，對於從未品嚐過雞鴨魚肉鮮美的出家人來說，所謂的素雞、素鴨、素魚、素排骨等等，可能隻是個心裏安慰。

  隻知道這些菜品滋味鮮美，至於和是否和真正雞鴨魚肉的味道有區別，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可能偶爾會有好奇，那也隻是好奇而已。

  可對於顧元元以及前來上香的眾多香客來說，這些素雞、素鴨、素魚、素排骨的味道，簡直的真正的雞鴨魚肉沒區別。

  如果不是事先聲明這是素齋。眾人大約會以為，自己吃進嘴裏的，就是真正的雞鴨魚肉。

  真佛寺掌勺大師傅的廚藝簡直出神入化，功力可見一斑。

  不過顧元元轉念一想，這也正常。

  像真佛寺這種名揚天下的大廟宇，無論在朝堂還是在百姓當中，都聲名遠播，有著極高的聲譽，更深受皇室看中。

  如果沒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東西，也不可能一直傳承下來，並且經久不衰。

  一頓飯，吃得特別滿足。

  就憑這些素齋的味道，

  顧元元每樣菜隻嚐了一兩筷子就吃飽了，剩下的自然是沈正淩包圓，連帶著吃了半鍋米飯。

  這還是沈正淩悠著的後果，倒把在場的沙彌也好，香客也好，都驚住了。

  真佛寺這邊，香客吃飯是隨緣的，就是，你想給錢給錢，想給多少給多少，不想給也行。

  但是來拜佛的人，心中自有虔誠，很少有不給錢吃飯的，而給錢的香客，基本上也是往多了給，不會少給。

  按民間的話來說，佛祖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

  所謂明來暗去，眼前看著是占便宜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損失更大。

  和貪小便宜吃大虧的說法，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元元吃過齋飯，也隨了緣，和沈正淩去寺中的知客僧，提出想在真佛寺借住一段時間。

  知客僧表示，在真佛寺的寮房裏借住是可以的，但是住宿費及夥食費需要自理，而住宿費和夥食費的標準，也是按照正常的市價收取，並沒有滿天要價。

  至於其他的就沒有了，更沒有說需要他們先捐多少香火錢才能借助。

  這一點讓顧元元大為滿意。

  雖然她本來就是決定借助在真佛寺並且捐香火錢，但是這個香火錢，是自己自願捐的，還是寺廟方麵強行要的，終究是兩回事。

  到現在為止，無論是從進殿朝拜，還是吃素齋體驗，再到如今辦理借住，不管從哪一方麵來看，真佛寺在一定程度上，都還保持了寺廟原本的純粹，以及對信仰的追求。

  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真佛寺並不缺錢。

  有的是人願意大把大把的捧著銀子求真佛寺收下，所以，真佛寺也就不會像其他香火缺失的寺廟那樣吃相難看。

  可總不能這樣，就否認真佛寺所堅持的一切。

  作為當事人，顧元元的心情特別愉快。

  寺廟裏建出來給香客住的寮房，男女之間肯定是完全分隔開的，一左一右，相距遠遠的，中間沒有相通的道路。

  進出寮房的路口，更是安排小沙彌守著，就怕有人在此藏汙納垢。

  顧元元和沈正淩兩人就在真佛寺借助下來，每天早上會先匯合，在寺裏吃過早飯前往京城，下午再從京城坐著馬車趕回來，剛好能在寺裏吃一頓素齋。

  這其中，當然也在路上遭遇了幾起偶爾事件，遇到打劫的，驚馬的，撞車的，碰瓷的……可惜都在兩人超高的武力值下敗下陣去，幾次以後，就變得風平靜。

  因為趕著住，京城的宅子裝修進度挺快，不出大半個月，已經修整得差不多，隻等家俱打好送過去，兩人就能住回自己的宅子去了。

  日子就到了沈正淩生母生辰。

  沈正淩生母是清明邊出生的。

  若是按照顧元元前世的說法，清明邊出生的孩子聰明，但在大齊朝，肯定沒有這種說法。

  而沈正淩的生母，一生受苦，幾乎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便是死的時候，也心有掛念。

  一是掛念三個孩子，沈正淩尚未成家，沈寶兒尚未出嫁，沈正則尚未成長。

  另一個掛念，或者說比起對三個孩子的掛念，她臨死前最念念不忘的，肯定是沈長盛。

  當初沈長盛去服兵役去得突然，畢竟他們家已經出了抵扣兵役的銀子，所以兩夫妻從沒想過，沈長盛會被老沈家送出去服兵役。

  等衙門的官差上門，把沈長盛帶走服兵役的時候，兩人連說體己話的機會都沒有，就分開了。

  最後沒等到沈長盛回去，也沒等到沈長盛的消息，就被老沈家蹉磨死了。

  這悲慘的一生，就連顧元元這個從未見過她的人，也覺得特別難過。

  而沈正淩生母的下場，其實也是這個時代，大部份底層婦人的真實寫照。

  這是個對女人不友好的時代。

  或者說，任何時代，從來都沒有對女人友好過，但是這個時代，對女人的不好友，尤甚！

  真佛寺建了專門的長明燈樓供香客供長明燈，有專門的和尚管理。

  沈正淩和顧元元兩人，跟著管理供長明燈的和尚，來到長明燈樓，給沈正淩的生母供上一盞長明燈，沈正淩親手添了第一次燈油進去。

  燈火跳躍，沈正淩在心裏默默道：“娘，我娶妻了，寶兒也自立起來，正則去讀書了，說是以後要考狀元。”

  “我們已經從欺負人老沈家脫離出來，以後沒人敢再欺負我們。”

  “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希望娘也早日投胎，下輩子平安喜樂。”

  至於沈長盛的消息，沈正淩隱去沒說。

  他覺得，如果他親娘在天有靈，也不會想聽到他親爹死在戰場的消息，還不如不說。

  又或者，萬一，他們兩人在地下相見，就由親爹自己對親娘解釋去。

  燈火明滅，帶著一股肅穆之意。

  顧元元說：“娘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夫君，也會照顧好寶兒和正則，不會讓他們受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