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則第二天去村塾，第一件事就是去問李秀才：“夫子，‘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句話，是哪位聖人說？”

  李秀才被沈正則這個問題問懵了。

  沒聽說過哪位聖人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句話啊！

  而且這麽有道理的話，要真是哪位聖人說的，肯定早就廣為流傳了，不至於到現在沒聽說過。

  難道，是他太久沒出過村子，參加縣裏那幫人的文會，所以漏掉了聖人之言？

  還是他看的書不夠多，所以，連這麽有道理的話都沒看到？

  李秀才皺眉，把自己看過的書，努力回想了一遍，確實沒有印象。

  李秀才對沈正則搖頭道：“老夫未曾聽過這句聖人之言。”

  沈正則瞪大眼睛：“沒，沒聽過？！”

  “夫子都沒聽過這句聖人之言嗎？”

  李秀才搖頭：“老夫的確沒聽過這句聖人之言。”

  他問沈正則：“這話，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沈正則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給顧元元惹禍麻煩了。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顧元元教給他們的阿拉伯數字，九九乘法口決表，以及簡單易懂的加減乘除算法，都是在別的地方從沒見過的。

  所以，大哥才會再三交待他們，不許把大嫂教的這些東西泄露出去。

  誰知他這會兒竟然這麽蠢，明明是大嫂自己說的至理名言，隻是假托聖人之口而已，他居然都不知道，反而跑來問夫子。

  沈正則咽了咽口水，趕緊對李秀才說道：“我，我就是從別處聽來的。”

  小孩年紀小，還沒學會騙人，這話說出來，臉上的神色更是心虛得不得了，讓人一眼就看穿。

  好在李秀才不是仗著自己是夫子，就非不可對學生尋根究底的人，眼看沈正則自己不想說，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隻對沈正則說道：“能說出這種大道理的話，即使不是聖人，也堪稱大儒。”

  “你能遇見這樣有學問的人，並且有機會聽從教誨，是你自己的運道。”

  “以後若是有機會，你可以多聽。”

  沈正則連連點頭：“嗯嗯，夫子說得對，學生記下了。”

  他心裏忍不住高興起來：原來大嫂這麽厲害！

  夫子說了，不是聖人就是大儒呢。

  可是沈正則覺得，聖人都比不上他家裏的大嫂。

  大嫂會數算，會阿拉伯數字，會乘法口決表，會很多厲害的算法……聖人會嗎？不會。

  大嫂還會做肉，做蛋糕，做各種好吃的……聖人會嗎？也不會。

  看，聖人會講的道理，他大嫂會講，但是他大嫂會的本事，聖人卻不會，所以，由此可以得出結論，他大嫂比聖人還厲害。

  以後，他一定要多聽大嫂的話！

  就是這樣沒錯了……

  又過了兩天，沈正淩依然沒回來，外麵的閑言閑語更多了。

  主要吧，是因沈正淩家裏有新蓋的屋子和這麽多良田，如果他出點什麽意外，剩下顧元元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寡婦，怎麽可能保得住？

  到時候還不知道便宜了誰。

  當然，沒有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是被便宜的那個。

  嬌滴滴的美人和豐厚的田產，這種人財兩得的美事，一般隻有戲文和畫本裏才有。

  顧元元不為所動，反正這些人也不敢到她麵前來說什麽，沈寶兒和沈正則兩個小的卻急得不行。

  沈寶兒每天都得問個幾遍：“大嫂，大哥什麽時候回來啊？”

  沈正則每天放課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道：“大嫂，大哥回來了沒有？”

  顧元元安撫兩人道：“不著急，你們大哥沒回來，肯定是在山裏找大家夥。”

  “你們忘了，幾年前，你們大哥和爹一起，在山上呆了五天，最後打回來一窩野豬？”

  “這回肯定也沒事，你們不用聽外麵的人亂說。”

  顧元元是一點不擔心沈正淩的，一來，他帶了初一初二初三三個人一起進山；

  二來，即便沈正淩不帶人進山，就憑他自己一個人，也能在深山裏來去自如，別的不說，就說他身上那把異於常人的力氣，一拳過去，老虎都能打死，有什麽可擔心的？

  第三，白團子跟著一起進山了。

  顧元元從來都不敢小看狼崽子的本事。

  雖然不知道狼崽子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但是，根據顧元元自己的猜測，大約也是能隨隨便便咬死老虎、野豬的那種。

  有這三點原因地裏麵，加上天公作美，沒出現大的地質災害，沈正淩怎麽可能會有危險？

  隻是這話，她不好對沈寶兒和沈正則兩明說，也就隻能說些幹巴巴的話安慰他們。

  好在，老沈家傳來的熱鬧，村民們忙著吃老沈家的瓜，對沈正淩進山未歸一事的議論都少了，注意力全都轉到老沈家人身上去了。

  說起來，也不是什麽新鮮事，老沈家的熱鬧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一個字，錢！

  因為農忙時節過去了，田裏的莊稼該收的收，該種的種，都已經完成了，所以，該要債的，自然也要上門要債了。

  趙水仙之前在洪屠夫那裏賒了十天半個月的肉，每天最少兩斤多，多的時候三四斤，等到農忙結束的時候，加起來足足賒了三十六斤肉。

  而且還都是挑貴的肉賒，不是肥肉就是五花肉，算下來共計六百五十七文錢。

  洪屠夫找上老沈家，讓他們給錢。

  老沈家一下就炸開了鍋！

  六百多文錢！

  他們這十天半月的時間，就花了六百多文錢在吃肉上麵。

  難怪趙水仙之前那麽好說話，讓她買肉就買肉，讓她多買點就多買點，原來，這花的根本就不是大房的錢？！

  老沈家人當時天天吃肉，有多美滋滋，現在的心就有多痛。

  沈老太更是急得直接跳起來：“胡說八道，我們什麽時候欠了你六百多文肉錢？”

  “你怎麽不去搶？”

  趙水仙開口道：“洪屠夫說得是事實。”

  “這六百多文錢，確實是我們家欠的。”

  “是農忙這段時間，我從洪屠夫的肉攤上，賒回來的豬肉錢。”

  “肉已經被大家吃完了，豬肉的錢，總應該給人家洪屠夫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