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他不信薑嫵從前沒有談過戀愛，身為薑家小姐，也長得不醜，雖然不如賀望茵那樣的美貌，但起碼也是六分以上。

  她身邊一定從未缺少過追求者。

  可是，她此刻在他麵前的表現，卻像是第一次遇到心上人那般羞怯。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他問她。

  薑嫵像卡了BUG的軟件，吭吭嗯嗯，半天說不出個什麽來。

  慕衍卿就懂了。

  “我親生母親去世還沒幾天，你就找我說這個……是覺得，我現在無依無靠了，隻能靠你們薑家了？”

  他聲調微揚，調侃的意味很重。

  但聽到薑嫵的耳朵裏，就是在苛責和嘲諷。

  “不是這個意思，”她惴惴不安，“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麵對慕衍卿，她會這麽卑微。

  明明她是薑家大小姐，唯一的繼承人，也算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

  可是慕衍卿隻要看她一眼。

  她就像是最可憐的灰姑娘，眼巴巴地等待王子的垂憐。

  慕衍卿在心裏歎了口氣。

  今天心情是真的很好吧？

  要不然怎麽看薑嫵都覺得她比以前順眼和漂亮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終於收起調笑的心情，很認真地問薑嫵，“和我在一起，別人會怎麽議論你？”

  薑嫵垂著眼，眼裏流露出一縷灰敗之色。

  “該議論的，已經議論過了……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麽好在乎的了。”她說。

  她不可能告訴慕衍卿。

  其實薑二爺現在對他的意見非常大。

  如果不是薑嫵一直攔著，薑二爺就算是不能對慕家怎麽樣，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慕衍卿。

  可是薑嫵就是死了心眼一樣，除了這個男人，眼裏再也容不下別人。

  剛剛被退婚那段時間，她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也哭不出來，隻是腦海裏盤桓著那場丟人的儀式上，慕衍卿對她說過的話。

  都是騙人的，她心裏在流血。

  表現出一副為了彼此更好的樣子，其實隻是他單方麵想要自己過得更好吧。

  薑嫵鑽了牛角尖，後來家裏請了心理醫生，證明她患上了抑鬱症。

  薑二爺疼她，從此不敢再在她麵前替慕衍卿。

  但也絕對記恨上了這個害了他女兒的男人。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薑嫵漸漸恢複過來，最後還是告訴薑二爺，她放不下慕衍卿。

  明明也沒有怎麽解除，她就一頭栽了進去。

  這段時間，她也解除了不少的優秀男人，他們有的比慕衍卿還帥，有的比慕衍卿身份更好，至少父母是清清楚楚的，可薑嫵就是看不上。

  回過頭來，她還是隻想和他在一起。

  不想放棄任何一絲的機會。

  她曾經問過薑二爺，如果慕衍卿真的是米卿的兒子，薑二爺能不能同意他們重新在一起。

  薑二爺說，等他是了再說吧。

  其實薑嫵從爸爸的眼神裏看出來，他更多是對她的心疼。

  他或許想說的是，慕衍卿是誰的兒子有什麽關係，最大的問題，難道是他這個當爸爸的同不同意？

  明明是慕衍卿瞧不瞧得上她的問題啊！

  “卿少，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找你了，”薑嫵像是下定了決心，“如果你真的沒有半點意思的話，那我以後都不會再打攪你了，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將來薑家都是你的，你也不用、不用再去爭慕家還是其他誰家的事。”

  她說得非常委婉了。

  慕衍卿的處境，誰都知道。

  慕二爺是徹底把他當成了一顆棄子，他又失去了還有可能扶持他的親生母親。

  而慕家老太太，是一門心思隻在慕衡遙身上，竟然提前把大部分的遺產都留給了慕衡遙。

  完全沒了慕衍卿什麽事兒。

  薑嫵還聽到了一個說法。

  慕華艾之所以會自殺，是因為慕衍卿在國外做事的時候，被慕二爺那邊偷偷陷害，握住了把柄，這才拿捏住了慕華艾為他辦事，甚至最後自殺以保全自己的兒子。

  薑嫵也想明白了。

  如果慕衍卿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那就是真的對她一點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是極度厭惡她。

  否則的話，誰會在絕境之中，拒絕這麽大的誘惑呢？

  那麽她也要保留自己一丟丟最後的、可憐的尊嚴。

  她已經不能再低了。

  堂堂薑家大小姐、繼承人，為了一個男人變得這麽卑賤，每每想起來，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最後一次……”慕衍卿用手指輕輕敲著兩人之間的桌麵，“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嗎？”

  薑嫵微怔，聽他繼續道，“嗬嗬，如果我拒絕了，那就連唯一的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對嗎？”

  薑嫵沉默。

  這是事實，不是嗎？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這樣威脅他。

  “如果我去了薑家，孤身一人，薑家的產業也未必能染指，慕家那邊卻算是徹底放棄了……”

  他似在思索。

  “現在的慕家，對你而言還有什麽可以留戀的嗎？”薑嫵忍不住問，“他們那樣對你，你如果到薑家來，不想見我爸媽，可以出去住，我現在名下也有不少公司，你也可以選擇你感興趣，擅長的方向來做事……”

  “出去住，沒關係。”慕衍卿打斷了她，“不過，是我自己一個人出去住，還是，帶上你？”

  他對薑嫵點了點頭。

  薑嫵心裏那點，因為他今天有所鬆動，而微微亮起來的希冀火苗，迅速的熄滅了。

  “我明白了。”她低下了頭。

  “那以後……就不會再來打攪卿少了。”

  說完這話，心沉重得像灌了鉛，淚腺酸脹。

  現場氣氛瞬間凝重陰暗起來。

  見到這一幕，慕衍卿一時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

  他有一種隱隱的衝動，抬手去拭去薑嫵的淚水。

  可是細眼一看，薑嫵卻並沒有哭。

  “如果可以，那以後，也是能做朋友的。”他說，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幹巴巴的。

  先前那點戲弄她的興致霎時消散。

  慕衍卿感覺到了一點疲累。

  薑嫵拿起了自己的包，“那就不打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