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華艾身子顫了顫，似乎沒有料到會從慕衍卿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她的聲音有點飄忽，“我自己有律師……”

  慕衍卿臉色一沉，“你自己的？還是你背後的人給你安排的？”

  慕華艾抬起頭，眼神突然變得尖利起來。

  “我背後沒有人，都是我一個人幹的！你想來從我嘴裏套出什麽？果然是有人叫你過來的對不對？”

  慕華艾幾乎站了起來，雙手激動地拍著玻璃。

  “你不要對我這樣溫和，你溫和有什麽用？你都沒有叫我一聲媽媽，你從來沒有叫過我……”

  “媽媽。”慕衍卿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原本因為慕華艾而噪音滿滿的房間，像突然靜止的沸騰的水，悄無聲息。

  慕衍卿緩緩吸氣，“媽媽，我現在叫你了。”

  慕華艾呆呆地看著慕衍卿，一點點坐回了椅子。

  慕衍卿對身後看守的警官點頭，原本他已經打算把慕華艾帶走。

  “媽，我不想你去坐牢，或者說，不想你一個人去坐牢，你明明是被人驅使的，你是被迫的，你為什麽要獨自一人擔下這個罪？”

  慕華艾低著頭，開始顫抖。

  過了好幾秒，慕衍卿才確定，她在哭。

  “你走吧，衍卿，”慕華艾哽咽著，“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任性，給你生命，卻生而不養。我年輕的時候，太容易得到一些東西，總認為我想要的，就一定能要到。我犯了錯，一步步錯下去……”

  慕衍卿心裏莫名湧起一陣傷感。

  “媽，我們之間沒有那麽陌生，我記得小時候我來找過你，問你為什麽不要我，其實我一直都在關注你，我知道你雖然脾氣不好，但你幹不出把奶奶推下去的事，你更不可能……”

  “都是我幹的，是我幹的，”慕華艾捂住嘴，“是我把你奶奶推下去的，也是我想要去殺掉她，開弓沒有回頭路，衍卿，我錯過了你的成長，也注定要錯過你人生其他重要的時刻，我是後悔的，但我別無選擇。”

  她起身，不再看慕衍卿，跌跌撞撞地離開。

  從警察局離開，慕衍卿覺得渾身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坐到車裏給賀望茵打電話，“我沒辦法從她嘴裏套出更多東西，她意誌出乎我意料的堅定。”

  “還是謝謝你願意過去。”賀望茵禮貌地回答，“衍卿，如果你遇到什麽事，可以來找你大哥，我們是一家人。”

  這話太官方又太敷衍了。

  慕衍卿苦笑著搖頭，說出來的聲音卻帶著感激，“謝謝你，大嫂。”

  演戲這種基本能力，是豪門翻跟鬥必備絕技。

  他回到自己家，洗了個澡，倒頭睡了一覺，但睡得並不安穩，似乎一直在光怪陸離的夢裏沉浮。

  把他從這種夢裏麵撈出來的是一通電話。

  慕衍卿心煩意燥地翻身，看到是賀望茵打過來的，才稍微控製了一下情緒。

  他清了清嗓子，坐起來，一邊接電話一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水。

  “大嫂，你給我打電話什麽事？”他語氣盡量裝作清醒。

  電話那邊的賀望茵一時沉默。

  過於詭譎的氣氛在慕衍卿身邊縈繞著，他聽到賀望茵說，“衍卿，很對不起，你媽媽她……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