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梵水冬汛

  “快，快跟上，各就各位。”塔揚衝著後麵的遠征軍盟軍招手。

  經曆了牛腰一戰，接著又深入沙漠腹地，一邊是大把大把金錢撒下一個個爵位打賞著，一邊則是血淋淋的屠刀，現在的法諾斯盟軍已經是死心塌地為池傲天效死力了。

  盟軍們貓著腰跑到塔揚身邊，手裏拎著一張張長度達到1.8米的製式長弓。

  盟軍的編製在沙漠帝國的時候進行了擴編，現任國王陛下母係部落可是大沙漠裏最彪悍的哈薩克族，一個軍團個頂個的棒小夥子把盟軍隊伍擴大了三倍。

  塔揚當時借口保證自己的安全，從原盟軍中直接劃走了一個中隊作為自己的直屬衛隊。

  遠征軍高級軍官都知道這是大牧師閣下的借口，保證安全？塔揚的身子板，單手晃一晃估計起碼有400斤的蠻力，軍隊裏最大個的製式戰錘玩了幾天就還給了曲建紅——嫌輕了；根本無需詠唱瞬發十多個高級守護係魔法，還能一口氣召喚四個小惡魔和四個羊頭怪作自己的親衛。這樣恐怖的戰力，就算巨龍來了也不過是全心全意成全老家夥屠龍美名而已。這還需要派一個中隊的軍人保護安全？

  不過想到不滿足塔揚這個“小小”要求可能引發的後果，包括池傲天、曲建紅、蘇文等等在內的所有軍官都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塔揚不僅是小人還每每自詡是有仇馬上就報的超級真小人。

  塔揚讓600多個盟軍士兵在大營內部搭建了新的營地，從那時起，就總看到塔揚像一個孟浪紈絝子弟一樣帶著鮮衣駑馬的盟軍騎士在孟買城附近進進出出的，時不時還拉上幾個拜火教大祭祀一起，經常還調撥一些箭羽等應用之物。不過，塔揚從正式加入遠征軍到現在，幾乎每一件事情都出人意料，眾多高級軍官也是見怪不怪了。

  現在，塔揚直屬盟軍手裏顯然與此前在孟買城的行動有關。隻是……盟軍戰士怎麽可能使用製式長弓這種大家夥？製式長弓最短也有1.5米長，一般的成年男性，想把這種弓平舉起來都很難，更不用說連續不斷地張弓射箭，在軍隊中選拔一個合格的長弓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盟軍軍人的實力……絕對不可能一口氣出這麽多強悍的軍人。

  難道，塔揚會一個個給這好幾百盟軍加英雄氣概等強化魔法？塔揚會做這麽辛苦的事情？這家夥不是在早上起來偷偷在盟軍飯菜裏加了王八膏、興奮劑之類的東西吧。

  謎底很快被揭開了，盟軍士兵們跑到垛口前，在長弓正中握手處加了一個V字扣，把V字扣撐開，卡在城牆垛口上，把一隻腳也踏在垛口上，從背後抽出漆黑的長箭，搭在弓弦上，另外一隻腳也踩在垛口上，手腳一齊用力，像個大蝦米一樣，借助著腰勁，50公斤的長弓嘎吱嘎吱被全部拉開。

  蘇文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

  眼前這種場麵，讓老軍人想起曆史上一段典故。兵聖韓信之前的古秦帝國，擁有一種超當量級的遠程攻擊武器——腳弩，據說，身高1.75米的成年男子，能夠在一分鍾內射出3根射程超過600米的弩箭。射速雖然比普通的製式長弓每分鍾10～12根箭羽相差很多，但是足以和草原精靈媲美的射程卻讓這支軍隊數年橫掃六國。

  如果說眼前這些盟軍所采用的射箭方式與腳弩沒有聯係，蘇文打死也不會相信。

  還有就是箭的模樣也引起了蘇文的注意，在箭的最前端一律綁了一簇皮袋子樣的東西，看上去有些像襲擊敵營時所用到火箭，但是明顯又比火箭大，鼓鼓的似乎還裹著水，蘇文一時間還真猜不到裏麵到底會是什麽？

  塔揚這家夥，真是越來越神秘，蘇文最近經常有掀起塔揚黑袍看看這個家夥黑色法袍下到底藏著什麽東西的念頭。

  “射！給我射死這些傻大個，千裏迢迢地跑到這裏來送死，我還不成全他們。”塔揚站在城牆上像隻黑烏鴉喋喋怪笑著。

  四五百支箭羽發出呼呼聲撲向了獨眼巨人，巨人們一手擋著眼睛，一手從腰裏摘下特製的鐵盾，護住自己前麵的要害。

  盟軍們的準頭欠佳，400多支箭羽的落點從100米的距離一直鋪到300米以外，隻有非常少的幾個巨人不幸中箭，怪叫著用手從身上把箭拔下來，接著朝手心裏吐口吐沫，在傷口上胡亂抹著，這是巨人們習慣的消毒方式。

  讓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些箭羽所到之處，流出了一股股非常黏稠的黑色液體，這些液體濺得四處都是，落下來不久，就嘭、嘭地燃燒了起來！接著，燃燒處冒起一團團刺鼻的黑煙。

  肉體上的普通創傷，獨眼巨人的粗大神經可以咬咬牙忍過去，現在，一點點黑色液體貼著皮膚向下燃燒，這種痛楚鑽心透骨。

  幾個中箭的巨人嗷嗷叫著，用手使勁在皮膚上擦著，想把火撲滅，那黑色液體卻緊緊貼在皮膚上，突突燃燒著。旁邊的巨人們吃了一驚，也顧不得再攻擊城牆了，撕開用半張牛皮縫的水饢，把裏麵的清水咕嘟咕嘟澆在火焰處，火焰根本不滅，甚至和著清水四處流動，所到之處接著又是一團團火焰突突而起。

  第二、三、四、五輪箭雨呼嘯著平拍了下來，所有的巨人全部被覆蓋了，城牆前100～250米的距離上，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60個獨眼巨人張開大嘴發出悲憤痛苦的慘叫，鍋蓋大小的巴掌渾身拍打，就地打滾……黑色的液體、紅色的火焰、刺鼻的煙氣根本不受任何影響，僅僅兩三分鍾後，開闊地上震天響的哭喊聲被火焰吞噬，隻剩下數十具熊熊燃燒的巨大骨骸和刺鼻的臭味……

  包括射箭盟軍在內的交戰雙方所有軍人，都有內分泌失調的表現，一個個兩眼發直，嘴裏發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60個成年獨眼巨人……擁有這樣戰力的軍隊足以讓任何軍事力量投來高山仰止的目光。

  據野史記載，一個成年獨眼巨人能夠在三分鍾內，扔出1000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把一群身高6米的猛獁巨象砸成合格的骨粉餃子餡。

  即使來10頭火係巨龍，即使10頭巨龍都使用了禁咒或者大型龍息球，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分鍾內埋葬60個獨眼巨人，巨人們一定會一邊躲閃，一邊用獨眼發出射線，還有手裏狂風暴雨一樣投擲出的石塊，給巨龍們留下此生難忘的紀念。最後還說不定鹿死誰手。

  “曲小子，此時不出擊，還等著我喂你喝奶麽？”塔揚隨手召喚出四個羊頭怪，一晃手裏的尖嘴戰錘，腳下飄動起一團白色光芒，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就像一個蹩腳的跳水者，把水花砸得四散飛揚——塔揚愛美，砸起的水花顏色比較嬌豔而已。

  響鼓不用重槌，正站在城門角樓上尋找機會的曲建紅當然不是笨蛋：現在一片火海隔開了敵人攻城部隊和主軍，就算敵人主帥反應快，想要救援，也必須從兩側繞行——在城牆下奔襲500米以上，這麽長的距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援軍會倒在城牆上軍人的攻擊下，能不能救出去還兩說，填進來的一定比救出去的多。現在，法諾斯統帥已經陷入進退維穀的兩難境地。

  時間緊迫，曲建紅命令駱駝騎士讓開城門，帶著沙蜥、地行龍兩種亞龍獸重騎士從正東門殺出，就像一根紅彤彤的捅火爐的鐵筷子，緊貼著南城牆和火海，狠狠直紮了下去！

  法諾斯東部戰區第13軍團大部分軍人還在攻城狀態中，被炙熱的火海壓迫著，一步步向城牆下倒退，一個個接踵摩肩。軍團長大人山本二百在曲建紅打開東城門之前就已經發現不對勁，立刻命令調整防禦方向……可惜……頭頂上是鋪天蓋地落下的礌石、金汁，後麵是不斷吞噬著肉體的烈火，各千人長、百人長又都在攻城的第一線督陣，沸水澆灌下的螞蟻窩什麽樣，第13軍團現在就亂成什麽樣。哪裏還能期望令行禁止？

  熊人戰士、半獸人戰士再勇猛再彪悍再視死如歸……在天時地利人和全部被判負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和亞龍獸對撼！更何況，大多數戰士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組成戰陣，就已經被鋼鐵浪潮淹沒了！

  早已經被池傲天、塔揚洗練得心狠手辣的曲建紅，甚至專門把沙蜥騎士部隊放在最後清掃戰場，沙蜥巨大的爪子組成的掃帚部隊，一路橫掃過去，一分鍾都不到，戰場四處遍布的呻吟聲竟然奇跡般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漆黑的屍體……

  第13軍團，從投入攻城戰到全軍覆沒，總計不過一小時四十分鍾，軍團長以下1326位軍官以及8630位普通軍人無一幸免、全部陣亡。軍團長以及十位千人長的頭顱連帶著頭盔被清掃大隊用大馬士革彎刀齊齊砍下，隨後高懸在梵崗城角樓上。

  遠遠在天空中翱翔的法諾斯幾位龍騎士眼睜睜看著本部精銳部隊被一舉全殲，以前總說鞭長莫及，現在的距離也就是巨龍翅膀微微震動一下的事情，卻也必須表示愛莫能助了——就算四位龍騎士全部投入，也注定無法挽救城牆下的軍團。城牆上空是遠征軍的勢力範圍，龍騎士之間的混戰中，說不定就會有精靈弓箭手把法諾斯的傷口撕得更大一些。

  遠在800米以外的蒙頓和諾頓兩位統領大人在對方的眼睛中都看到了無法抹去的後悔神色。

  本來想投入法諾斯直屬精銳軍團一舉攻上梵崗城城頭，就算最後被趕下來，那也會士氣大振——想不到，結果恰恰相反，兩位統領大人都能從對方臉上看出無奈，普通士兵會是什麽表情就可想而知了。早知道梵崗城的防守如此堅固，早知道梵崗城攻防轉換如此之快，何苦派精銳軍團上去呢？

  明知道打不著狼，實在犯不著把親孩子扔上去。教皇陛下可是默許了攻城戰前期以教廷軍團作為主要戰力，放光池傲天遠征軍血液……這真是何苦呢……

  眼前的大火燒了足足20分鍾，才逐漸熄滅。兩位統領大人都想不出這火為什麽這麽耐燒，出於必要的謹慎，調來了3000民壯，掘土把大火燃燒過的地方全部覆蓋，接著把軍營內用來滅火的水龍隊調了過來——諾頓認為剛才之所以不能撲滅大火，主要是水太少了。調40架水龍，背後就是梵水河，應該差不多。

  城牆角樓裏觀戰的拜火教火祭司羅拉倒是看出點什麽。

  長老閣下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死死攢在一起——拜火教最盛行的時期，巍峨高聳的拜火教堂遍布冰封大陸和艾米諾爾大陸，為什麽火神殿下對神聖沙漠帝國情有獨鍾，最終把拜火教總壇訂在孟買城……這個秘密隻有拜火教最高核心層才知道。

  神魔大戰前期，神聖沙漠帝國所處區域，本來也是一方地沃水美的富饒之地，絲毫不比今天的花語平原差。神魔大戰後期，創世神殿下鍛造好了三大神劍，與異空間的諸神相約在這裏決一死戰。

  在那一場戰爭中，近百萬的生命在這裏消散，數以萬計的神明魂斷艾米諾爾東海岸。異界神明們流淌出來的黑色鮮血厚達20公分，從那時起，古戰場就不再長任何植物。後來，經過了萬萬年轉變，古戰場變成了沙漠，而諸神留下的血液則滲入地底。

  火神殿下之所以選擇孟買城作為自己的主殿，有兩個目的：其一，是用自己的威名來鎮壓在沙漠下麵精神力異常強悍的孤魂；第二，火神殿下用神力接通了上古諸神遺留下的黑色血脈，每一個高階上位火精靈守護拜火廣場上一個火柱，盡可能地把這些血脈燃燒殆盡，以絕後患。

  隻是……中興英雄塔揚是如何知道這個秘密的呢？羅拉不敢肯定，是不是首席大祭司亞當·平閣下透露的消息。

  事實上亞當·平大祭司被冤枉了——非不為也，是不知也。亞當·平接任大祭祀時，年僅14歲，根本還沒有來得及接觸這部分史料。再說，以塔揚的資曆，還需要人來透露這樣的曆史消息麽？純屬扯淡！

  魔法曆6年冬天，被譽為守城最強的塔揚火箭以及塔揚式踏射法正式被記入眾神大戰史冊。

  但是，比較遺憾的是，塔揚火箭的配方以及製作方法並沒有流傳下來。根據有心人猜測，一支標準的塔揚火箭所需原材料大概如下：標準長弓箭羽一根，特產於神聖沙漠地帶的魔神血液少量，烘幹的狼糞少量，自燃粉少量，一個羊尿泡。從原理上來看，應該一點都不錯。但是實際製作起來，難度大得驚人，大多數時候，自燃粉剛剛攪進魔神血液就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偶爾有製作成功的，但射出去後，絕大多數火箭也不能自動燃燒。

  雖然塔揚火箭失傳了，神魔血卻從此被列為特級戰爭物資，從問世以後，價格一直隻升不落，曾經在短短12個月中，從每升3.96金幣連續飆升三次直至5.40金幣。神聖沙漠帝國每年國民收入總值以120%的速度增長，可恨的神聖沙漠帝國竟然還每每抱怨，這個價格沒有與異時空接軌，真是既想如何如何，還要如何如何。

  另外一個方麵，吃水不忘挖井人！發家致富的沙漠民族感恩拜德，家家戶戶用最昂貴的檀香木雕刻了黑袍牧師的雕像，從此香火繚繞，大有與火神殿下比肩的架勢——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第13軍團全沒，並不等於梵崗城攻防戰結束，更沒有達到教皇陛下的戰略目標。

  從魔法曆6年冬3月25日開始，至魔法曆7年春1月4日，梵崗城攻防戰一共進行了整整十天。在這十天內，諾頓大人一共投入了17個軍團，除第13軍團全軍覆沒外，參與進攻的5個教兵軍團、2個法諾斯軍團以及汗血傭兵團1個軍團傷亡過半，不得已退入二線外，其餘8個軍團勉強保持了戰力。

  十天的戰爭中，陣亡軍團長以下軍人總計63983人，負傷56392人。陣亡數字之所以高於負傷軍人，最主要的原因是，攻城第二天——一個無風無月的深夜，塔揚大牧師以骷髏軍團的幾位首領為引媒，舉行了一個神秘儀式，從骷髏軍官身上引導出黑色的液體溶入金汁。任何人一旦被這種全新配方的金汁粘體後，立刻變得神誌不清，瘋狂攻擊眼前所有的一切活動的物體。大量法諾斯攻城士兵最終死於自己人的刀下。

  塔揚為了防止這個秘密泄露出去，準備了數百袋狼糞，滾滾狼煙遮掩視線的同時，也讓大多數軍人失去了準確判斷力，即使能夠幸存下去，也多數無法看清楚城牆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了處理城牆下堆積如山的屍體，為了避免出現大規模瘟疫，在法諾斯聯盟軍隊默許下，遠征軍征集民夫挖了一條寬4米深兩米的水渠，接通了梵水河的上下遊，引來河水把屍體、汙血等戰爭垃圾統統衝走。

  每年冬天，梵水河都處於枯水期，冬盡春來的時候，上遊冰層化凍，梵水河下遊一帶會迎來淩汛。

  魔法曆7年春天，梵水河下遊的居民驚訝地發現，本來應該處於枯水期的梵水突然河水暴漲，暗紅色河水足足流了一個月才逐漸恢複了本來的顏色。那一年冬天，梵水河沒有出現淩汛，但是……出現了由數以萬計人類屍體形成的肉汛……

  當時，法諾斯副統帥大人蒙頓曾經在私下抱怨：“這哪裏是在攻城，簡直是在向絞肉機裏塞肉陷……”

  蒙頓大人不會想到，他這一句話被史官真實地記錄下來，梵崗城攻防戰在曆史上也被稱為“梵水城雙機大戰之絞肉機戰爭”。

  同樣，在這場戰爭中最為活躍的指揮官黑袍牧師塔揚閣下，被後人稱為“絞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