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生死離別

  首席長老閣下說著說著，終於忍受不了壓力，說不下去了。

  旁邊一位年輕的精靈長老站起來斷斷續續地補充。

  精靈女王自知受傷極重——迫不得已召喚了上位精靈使，接著受箭傷，上一代精靈王受吟風重創殯天之時的傷也不及精靈女王。更讓精靈女王覺得愧對精靈一脈的是妖精森林魔法禁製消失了，無異於給夜精靈一族添上夜的雙翼。

  妖精森林還守得住嗎？持有這樣疑問的不僅僅是精靈女王一個人。

  送艾米等人闖入祈願塔後，精靈女王強撐著身體召開了全體精靈長老大會。

  當獲知妖精森林魔法禁製被破掉，精靈長老無不臉色大變。隨後，女王陛下派人把內奸之一青明帶到了長老大會。沒有任何精靈能接受這樣的現實，與世無爭的種族中竟然出現了叛徒，還是一個部落的族長。所有人都默然了——最高貴善良的種族逐漸墮落了。

  麵對眾多長老，精靈女王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召集12位魔導師以上的精靈大魔法師聯手釋放禁咒魔法：夢魘永恒。

  議事大廳裏所有人均大驚失色，所謂的夢魘永恒是上古流傳下為數不多的古禁咒魔法之一，一共需要13個人配合，其中一個是魔法陣的陣心，而這個人必須擁有上位精靈使的血脈，也就是王族血脈，其他12位魔導師以上的精靈大法師以王族成員為圓心，向四處散去。

  接著，在統一時刻12位魔導師同時詠唱，從詠唱的一刻起，在12位魔導師包圍的範圍內，將從地上緩緩地長起一種深綠色小葉藤蔓，這種藤蔓會慢慢地爬上一切物體上，並散發出一種濃鬱的氣體，凡是聞到這種氣體的生物均將陷入沉睡。

  同樣，在這個沉睡之地，時間將被禁錮。

  麵對群情激奮的下屬，女王陛下淡淡地說：“諸位長老，除了光明係魔法外，黑暗魔法足以克製其他六係魔法，在失去了禁製的妖精森林，哪位長老有能力製服一個夜精靈大長老？今天，他們可以策反一個青明，明天，他們可能用精靈擁有天下的目標去策反更多的精靈，長老們可曾想過有多少精靈為這個虛名流盡鮮血？”

  一邊說，精靈女王一邊咳出血沫：“而且，諸位長老都知道，夢魘永恒並不是永久不會醒來，能夠封印的時間隻是整整一萬年。一萬年，就是20代森林精靈。所以，我想，這次封印隻針對妖精森林北部地區。”

  按照精靈女王的想法，精靈一族目前26萬左右，均衡地分布在妖精森林中。北部所有部落均在封印的範圍內，100位精靈長老，除選出12位魔導師外，再選出10位精靈武者，而其他70多位精靈長老留下來負責在封印區外的精靈部落。

  包括重疊部分的精靈界都在封印範圍之內，假如誤入也立刻會陷入沉睡中。

  精靈女王命令，凡不在封印區的精靈部落，務必勵精圖治，在未來一萬年中全力培養族人，一萬年後，當封印消失後，聯手再次擊敗夜精靈一族。而且，為了確保一萬年後能夠穩勝夜精靈，所有大魔法師以上的精靈，年滿800歲以後，必須自己走進封印，這樣算來，20代精靈，一萬年後將至少擁有10萬以上的大魔法師，這樣的力量應該足夠了。

  如果，一旦夜精靈勢力實在強大，則所有森林精靈一族全部進入被封印的森林，等待最後一戰。

  最後，精靈長老大會不得不服從精靈女王的決議，畢竟，這也是唯一一個可進可退的辦法。

  “媽媽……媽媽……”聽到這裏，靈寶兒終於明白，原來自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媽媽了，淚花不斷落下。

  “艾米閣下，”精靈首席長老站起來向人類傭兵深施一禮，“女王陛下最後還有遺命，正式傳位於靈寶兒公主，並履行陛下的諾言，將靈寶兒公主許配給您，並冊封您為‘劍魔親王’，在靈寶兒公主成年前您為精靈王國攝政王。”

  嗯。

  嗯？

  嗯！

  嗯！！！

  艾米越聽越不對味，精靈長老不是瘋了吧，怎麽說來說去自己成精靈國攝政王了？艾米第一次把眼睛睜得這麽大，生怕自己在做夢，也是第一次把耳朵豎得這麽直，生怕自己聽錯了。

  一個農家出身的孩子，能夠成為劍士成為魔法師，已經是很難得了；沒有想到後來還成為A級傭兵團團長甚至擁有了上千規模的部下，多少有些做夢的感覺；現在突然間沒有任何理由地成為了一個10多萬人口王國的攝政王，而且還是女王陛下的丈夫親王身份，這個……艾米這輩子做夢也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看著這個不負責任的首席長老帶領後麵近百位精靈長老就要行大禮，艾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椅子上倒翻了一個跟頭射了出去：“等等……等等……等等……這……長老……啥……我……”眾神大戰中排名前三的鐵嘴鋼牙驟然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豆子大小的汗珠子從艾米額頭簌簌落下，能把艾米逼到這個份上的精靈長老也算是少見的。

  這時旁邊突然多了一塊手帕，艾米說了一聲謝謝，連忙接過來擦了擦，鼻子還下意識聞了聞，好香。艾米的手突然僵固了，腦袋慢慢扭了過去，在自己極近處是一雙頑皮可愛的笑眼——靈寶兒？！艾米嚇得把手裏的絹帕扔到空中，一下子躥出去20多米，五六張桌子和更多的椅子在人類笨重的動作中呻吟著變成了生火的原料，精靈們一向引以為豪的小巧精美的茶具餐具也同時看不出原來的用途。

  幾位精靈長老或許是為了討好攝政王，竟然沒口子地稱讚：“王者就是王者，看看，人類擁有這樣毀滅性的力量，怕是艾米閣下擁有狂戰士的血統吧。”

  “你看……你看……我最欣賞的就是攝政王殿下嚴謹自律的風範，在沒有成婚之前，任何時候都謹持‘守身如玉’的原則……嘖……嘖……”

  “瞎說，我剛才看到從祈願塔裏出來的時候，親王閣下和公主陛下親密地挽在一起。”

  “白癡……難道不知道祈願塔裏極度危險嗎？那是親王殿下為了保護公主陛下采取的必要措施，你難道以為親王陛下和世間俗人一樣會趁機占一些小便宜嗎？”

  “看看，公主陛下似乎很欣賞親王。”

  “當然，你也不看看，親王殿下相貌超過了大部分精靈，而在勇猛程度上甚至被水無痕、易海蘭這樣的勇者稱頌。”

  “親王殿下和公主陛下真是天生的一對呀，如果……我的小孫女能夠遇到這樣的人類，我也會舉雙手讚同他們的婚事。不知道公主陛下是否在乎親王有幾次外遇……”

  “別瞎想了，據說親王殿下可是在公主陛下麵前跪了三天三夜才獲得公主的芳心，女王陛下才同意這門婚事的，親王殿下很在乎公主的，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即使是一個精靈長老的孫女也不要想搖動親王的忠貞。”

  “不會吧，親王殿下的勇名在艾米諾爾大陸和冰封大陸首屈一指，更擁有黃金腦這樣的美稱，不用這麽費勁吧……還有，對了對了，你看艾米諾爾大陸、艾米帝國，都是以我們親王閣下的名字來命名的呀。”

  “嘁，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親王殿下有以自己名字來命名的習慣，說不定，過幾天，妖精森林就會被親王命名為艾米森林，森林精靈一族說不定就會被稱為艾米精靈。艾米精靈……艾米精靈……你讀讀，還挺順口的。”

  ……眾多的精靈長老低低地議論著。

  據說狂戰士性情極為單一，除了憤怒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情感，而此時的艾米親王殿下，聽到這些什麽什麽呀亂七八糟的東西，哭的心情都有了。

  “大……大……大長老，我……啥時候說要娶公主殿下，女王……女王她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承諾，我們……我們是不是誤會了？”艾米磕磕巴巴的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有幾位長老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想到，看上去敢作敢當的人麵對美女表現得竟然會這麽差，或許，這個人類有著口吃這樣的隱疾吧。

  精靈長老恭謹地深施一禮：“艾米閣下，您在進入祈願塔之前，不是親口向女王陛下求婚嗎？”

  “啊？哪裏有的事情？”艾米已經被氣得要暈了過去。

  看到艾米臉上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精靈大長老眼睛裏流出一絲疑惑。“您在進入祈願塔前，不是說：要迎娶一位美麗的精靈少女成為您的妻子嗎？還要女王陛下幫您，這個少女從小就沒有得到父愛……這不就是我們美麗的靈寶兒殿下嗎？”

  “但……但是……”此女孩非彼女孩，這就是女王誤會了，艾米硬生生把這樣的話咽進了肚子，精靈一族對自己的王族極其忠誠，如果把這麽傷害公主麵子的大實話說出來，估計……且不論和公主的婚事是否還有戲，和瑩小姐的婚事是肯定沒戲了，冷汗不斷從艾米臉上流下來，必須變通一個說法：“閣下……我隻是一個人類，生命最長不過百年，而……公主殿下現在還沒有成年，我們之間年齡相差太大了吧，等公主成年後，我估計我早就老矣。”

  “哈哈，哈哈，”精靈首席大長老發出隻有人類才有的爽朗笑聲，“艾米閣下還真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呀，這個不用擔心，公主陛下還有15年就要行成年禮了。你不要看公主陛下現在很年幼的樣子，精靈一族在行成年禮前後20年心智和身體變化都非常大。而且，如果你擔心雙方年齡差太多，您可以進入精靈界，精靈界一個月相當於外麵的一年，公主在外麵生活，這樣，隻要一年後，您就會又見到成年之後的公主，屆時，我們將為兩位陛下舉辦盛大的婚禮。”

  汗……

  大汗……

  沒有想到，精靈們這麽心細，連這樣巧妙絕倫的辦法都想了出來，如果是事外之人，艾米肯定會由衷地讚歎。

  “我……可能我們真的誤會了……我不可能和公主在一起……”艾米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

  “哇……哇……”瞬間精靈界裏響起了哭聲，靈寶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捂著眼睛放聲大哭，“大哥哥不喜歡我，哇……”

  汗……難道……這就是140歲左右的精靈女孩？艾米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隻是話不能這麽講，“寶寶不要哭……大哥哥不是不喜歡你……隻是……唉……青廷明雅長老，我們可否單獨聊聊？”

  “當然，當然。”青廷明雅也察覺出艾米的態度有些古怪，而且這樣拖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作為精靈王國長老，我也希望參加。”一同闖入祈願塔的精靈長老青月站了起來。

  關心王室幸福的當然不隻是一個人，其他的長老紛紛站起來請求一同參與。

  青廷明雅精靈長老曆經兩代王朝——靈寶兒即位後就是三朝元老了，對處理這類事情還是極有經驗，稍微沉思了一下，安排青月長老和另外一位負責精靈王國禮儀的都月女長老參加——在這樣可能出現眾多尷尬話題的場合，有一個女性就多了很多緩和的餘地。

  從亭子出來，延著青石小路拾階而上，兩側不時飛過極為美麗的大鳥，華麗的羽毛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青廷明雅帶著客人來到了一棵青鬱的古樹前，抬手劃出了一串精靈文字，古樹上顯現出一扇水門，青廷明雅帶頭走了進來。

  精靈界不愧是森林精靈們用心經營幾億年的地方，在微小處都盡顯細致尊貴，沒有人想到一棵兩摟多粗的古樹裏竟然別有洞天，陽光從南邊穿過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古樹幹照射進來，地上是翠綠色的蘭草，雪白的四瓣蘭花開得正濃，紫色的蘭芯散發著一縷沁人心肺的幽香，四五隻紫色黃色的蝴蝶在蘭花中飛舞，忽地穿過人的身體從另外一邊飛出。一塊巨石俯臥在地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茶桌，環茶桌一圈是兩三個樹樁和幾塊不同樣子的石塊剛好充作椅子。看石麵已經被磨擦得失去了本來的花紋就知道這幾樣東西的年代太久遠了。

  可惜，進來的人，對此根本沒有心情。

  艾米沉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低著頭用手指輕輕地掐著兩眉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說。

  青廷明雅露出了苦澀的笑，抬手給艾米倒清茶——手腕竟然在微微顫抖，女王交待婚事時，相當多的長老持反對態度——精靈王室的血脈怎能輕易容得人類玷汙。隻是女王再三說明原因，才勉強說服眾多長老，而且，此事又相當相當重要，對於精靈一脈，能否延續下去，或許就在此一舉。沒有想到的是，求婚者竟然變卦，這實在是出乎意料：“艾米閣下，現在隻有我們四個人，我已經在屋外釋放了靜音魔法，您可以直說了。”

  人類少年用手指輕輕彈彈額頭：“大長老，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精靈一族極為熱愛和平、生命，怎麽會選擇我呢？我是一個傭兵，必須聽從雇主的安排，朝不知夕，現在又是亂世，各個國家甚至更傾向於用傭兵來消耗敵人的資源和實力，傭兵死亡幾率就更高。還有，如果我真的成為了攝政王，那麽精靈一族必然會卷入戰爭，這……與精靈善良的本性實在差距太大。而且，我也配不上公主殿下。”艾米小心翼翼措辭造句盡量不去傷害精靈們的自尊——能不攤牌最好還是不攤牌，否則大家都尷尬。

  “艾米閣下，關於女王陛下為什麽會同意此事，這是王室自己的事情。不過，關於您提到的精靈族人卷入亂世戰爭一事，女王陛下倒有明確說法，女王陛下認為這恰恰是好事情。精靈一族最近數千年來，除了與吟風有過一戰，過的和平日子太多了，甚至一部分精靈族人在森林的庇護下忘記了精靈與生俱來的弓箭和魔法。而我們又必須麵對一萬年之後的決死大戰，女王陛下對閣下的能力相當推崇，認為如果精靈一族一定要從戰爭中學會戰爭，那麽閣下將是最好的指揮官，否則……怎麽會授以攝政王的稱號。”青廷明雅娓娓道來，艾米剛才所說的不利現在卻成了精心安排。

  艾米感覺自己手指發涼，最後不得已說出了實情：“其實，我……我在求婚的時候，所提到的女孩子不是指精靈公主，而是另外……”

  什麽？三個精靈長老都失態地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