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虎將鐵軍

  瑩的話語硬生生被切斷了。

  失去了心靈控製的狂鷲突然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驚恐中，狂鷲奮力盲目地鼓動巨大翅翼在夜空和密集的箭雨中歪歪斜斜地劃出不規則折線。

  火鳳凰帶著熊熊烈焰從遠處急颯而來，清脆的鳳鳴響徹天際，半人馬弓箭手立刻改變了攻擊的目標，箭雨撲向了巨大的火鳥。火鳳凰的烈焰驟然暴漲……

  夜色中，池傲天擰著眉頭看著遠方的火光，牙齒緊緊咬著白皙修長的手指，同樣白皙的臉色越來越冷，身軀一動不動。

  狂鷲劍士營兩個副隊長站在他的身後，臉色鐵青，說不上來是因為戰爭帶來的巨大壓力還是感受到池傲天散發出來的殺意。

  狂鷲劍士營在這裏已經整整埋伏一天了，按照早上出發時的約定，他們沿獅子河作了長達100公裏的飛行，在沒有驚動法諾斯大陸軍隊的情況下繞到了敵人的後方。妥善安置了狂鷲後，入夜隱蔽行軍2公裏到達了提前指定的埋伏地點。

  “三支紅色魔法箭、三支紅色魔法箭……”兩個副隊長心中默念著。紅月已經西斜，約定的信號卻始終不見蹤跡，而且，更讓他們著急的是，本來已經越來越近的廝殺聲突然向東轉去！

  狂鷲劍士營70%的傭兵都是直接來自於冰雪大陸的少年，與西林島本地招募的傭兵不同的是，其他傭兵一般都把傭兵團當成一個掙錢的好地方，而對於他們，軍隊中曆經兩代人培養出來的袍澤觀念，以及在冰封大陸傭兵團莊園內長期以來受到隆和巴爾巴斯父親般的教導，看著鄰家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男孩、女孩一天天變成自己的隊友，他們大多數人的父親都在艾米的父親或者池傲天的叔叔麾下並肩作戰——從骨子裏，他們認為傭兵團是家，團長艾米是自己異父異母的大哥，長兄如父。

  不安的情緒通過眼神在傭兵中傳送著，濕漉漉的手或者用力握著劍柄，或者在身邊的草地上拔下葉子送到嘴裏……遠方的兄弟到底怎麽樣了？如果不是同樣為兄長的池傲天在這裏壓陣，焦急的劍士們估計早就拉出長劍逼迫兩個副隊長衝上去替兄弟們解圍了。

  都是人類的狂鷲劍士營是無法穿透夜空看到大陸西側閃爍發光的燈籠的。

  ……

  沿獅子河向東突圍的小傭兵團突然像潮水一樣退了下去，而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在獅子河的蘆葦蕩中消失了。

  法諾斯5個正在跑動中圍追堵截的大隊失去了追蹤的目標，當他們的大隊長希望從西北天空看到新傳來的攻擊指令時，驚訝地發現，西北的5個標誌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約可以看到的熊熊火焰。

  本部遭到了攻擊？這是所有人第一時間的反應！

  並肩追擊的兩個大隊長短暫溝通了一下，以狼人為主組建的法諾斯第5大隊在隊長莫拉獸帶領下快速支援本部，而以半獸人為主的第7大隊依舊沿河抄後路攻擊小傭兵團。

  半獸人的奔襲速度不快，大半個小時後，氣喘籲籲的半獸人終於和早已經固守多時的狼人第2大隊會師了。燈火通明的戰場中，法諾斯4個大隊長驚訝地發現，小傭兵團已經完全消失在包圍圈裏。

  對於西林島戰役中，法諾斯大陸軍隊教訓最刻骨銘心的教訓之一：必須讓所有的戰士都知道冰雪為何物！更要讓這些在沼澤中長大的戰士知道，水一旦變成冰後，不需要船就可以直接通行！

  ……

  霍恩斯在第一時間內發現西北的燈籠消失了，此時，他也不知道再過多久這個該死的燈籠會再掛起來，逃生的機會或許一縱即逝！能否順利逃生就在一瞬間！

  小傭兵團所有的士兵火速與敵人脫離了戰鬥，艾米稍邊釋放著冰雪風暴一邊和大青山掩護所有的士兵快速撤離！穿過岸邊的蘆葦叢，這裏的河道也徹底被風雪封固著。黑暗中，沒有受傷的小傭兵團戰士快速推動著雪橇向西疾行。

  艾米小聲命令所有魔劍士們在同一時間釋放了靜音魔法——釋放這種魔法後，任何聲音都會被空氣吞掉，本來這是一種對付牧師和魔法師最為有用的魔法，這種魔法釋放後，戰場的主角將變成劍與力量！

  隔著蘆葦蕩，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岸邊高舉著的火把組成一條火龍在跳躍著撲向了他們剛剛撤離的陣地。

  已經交出指揮權的艾米，心亂如麻。隻有眼前揮舞而下帶著死亡氣息的長劍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從來沒有讓瑩自己完成任何任務，從來沒有讓她去冒這種風險，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不在自己身邊如果她出了事情自己會怎樣……

  大青山拉了一下艾米的袖子，和小傭兵團的傭兵們再一次衝上了獅子河北岸大堤。眼前空蕩蕩的，隻有上一次攻擊留下來的敵人的屍體。在他們東邊的遠方，無數火把在冰雪中跳動著，西邊的遠方，也依稀可以看到一條遠去的火龍。

  “成敗在此一舉！所有人和我衝呀！”脫離了靜音魔法的範圍後，霍恩斯揮舞著藍色的戰斧帶動所有人衝向了正北！

  小傭兵團在寂靜無聲的戰場上向北方突進！越過了剛才被突破的梅林陣營後，風雪已經逐漸變小。

  勝利就在眼前了，根據小傭兵團狂鷲斥候的日常偵測，法諾斯大陸軍隊是為了防止帝國各個擊破，整體陣營基本保持在沿獅子河長20公裏，寬3～5公裏的範圍。

  小傭兵團前鋒大青山、艾米以及3曲大劍士越過一個小山坡後，在天空中紅月的照射下突然發現：山坡後閃爍著無數的猩紅的眼睛。

  根據達海諾之前下達的指令，一個由純熊人組成的重裝步兵大隊早已經在這裏嚴陣以待了！而指揮這支大隊的是在西征軍團中與諾頓、梅林齊名的四大名將之一——素以“虎將”之名威震三軍的熊人千人長都其烈。

  在整個法諾斯大陸軍團中，都其烈所帶領的第9大隊都有著極高的盛譽。大多數的軍隊作戰作風或擅長攻擊或擅長防守，二者很難兩全。對於第9大隊，和他們交鋒過的人給予他們如下評價：“攻擊，除非麵前是城牆，還沒有任何軍隊或者其他血肉之軀可以阻擋他們滾滾鐵流前進的方向；如果他們防守，隻有期望用上投石車、城牆梯、衝鋒車這些攻城的巨器或許才可以撼動他們的陣腳。”

  同樣，都其烈也具有“獸人中的獸人”這樣的無上美譽，對於他的身體發育而言，聲帶係統無疑是最為累贅的，如果嘴巴不是需要用來吃飯和咬斷敵人喉嚨的也是無用的廢物，隻有結實的臂膀和巨大的拳頭才是他信任的夥伴。

  看著眼前躍出山坡的敵人，都其烈一言不發，稍微舉舉右手，千人隊左右兩側的士兵大步前進了不同的距離。

  最前沿的士兵把重盾底部用力戳在地下，半跪在地下，用肩膀頂住戰盾！後麵的三排熊人士兵整齊一致地揮動手中純鐵重戰槍越過前麵士兵肩膀用力砸在戰盾的頂部，轟隆中，戰盾下半部分被深深地敲入土中。每三麵並排的戰盾中留下一麵戰盾的空間，純鐵重戰槍從戰盾的上方和留下來的空隙中直刺而出。

  整個陣營在短短的幾分鍾內組成一個無懈可擊的半月形防禦陣！

  “鋼鐵之師！”這是此時艾米和大青山兩人口中共同想說出的話。

  “放火箭！”大青山高喝。三支紅色的魔法箭衝天而起，到達極高的空中，積蓄著的魔法能量在空中爆裂了。

  “放箭！魔劍士釋放魔法！”霍恩斯指揮遠程攻擊隊伍。

  草原精靈們和魔劍士快速出列，一邊小跑一邊向敵人散射和釋放著小型的攻擊魔法。

  在大多數弓箭手和魔法師隻能進行一輪攻擊時，草原精靈射出了三支長箭，而魔劍士的魔法攻擊也兩三次飛襲到熊人的頭上。

  後麵的熊人戰盾快速舉起，形成了一堵黑色的牆，麵對重步兵，弓箭手的攻擊效果實在太微弱了。

  突然，熊人的戰盾空隙刺出的長槍全部消失了。

  “快退！”艾米從黑洞洞的戰盾空隙中感受到了極為巨大的威脅！

  但是已經晚了！從戰盾中衝出了30個左右的熊人士兵，矯健的奔跑中，他們奮力地投擲出手中2米長的漆黑短槍。

  “平射！”格爾蘇銼身蹲下，臉色蒼白地命令弓箭手由散射轉變成平射。

  所有的草原精靈立刻蹲下快速射擊，在他們的箭雨奪去熊人士兵生命的同時，小傭兵團唯一成建製的部隊瞬間失去了一半左右的士兵。呼嘯而至的黑色長槍把20多個戰士直接釘在了地上，死神幾乎是在一瞬間奪去了他們的生命。以命換命！對於第9大隊的士兵實在正常不過了！

  “快退！”艾米撲上來拉住兩個傭兵用力向後拽去。所有的魔劍士和弓箭手第一次感受到敵人遠程攻擊所帶來的死亡威脅，快速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

  “隊長，魔法箭！”一個副隊長看到南邊終於射出了三支信號箭，欣喜地忘記了禁聲的命令，顫抖的手拉住池傲天大聲喊著。

  此時，東方的天際已經蒙蒙發亮！

  “所有人召喚自己的狂鷲！”池傲天冷聲命令。不是徒步攻擊嗎？傭兵們愣了一下立刻把手指伸到口中，呼哨同時響了起來。

  遠處的狂鷲聽到主人的召喚，在蒙蒙的曙光中展開巨大的翅膀從樹上飛了起來，飛速衝向了狂鷲劍士。在狂鷲貼著地麵飛行而過的一瞬，狂鷲劍士快跑幾步把手搭在了狂鷲巨大的翅膀上，或輕輕躍起，或翻了一個空心跟頭，穩穩坐在狂鷲的身上。

  “我以我名召喚你！”池傲天麵前巨大的黑色魔法陣，小黑的黑暗化身憑空出現，池傲天翻身而上。黑色的寸延長槍衝長天高高舉起：“傭兵們！無論前方有什麽，為我們的兄弟，用我們的血肉之軀，開辟一條血道！殺！”

  ……

  在戰場上，出現最少的是奇跡，出現最多的是突變。所謂的名將，就是爭取創造最多的奇跡，而應付所有的突變罷了。

  可惜，都其烈隻是虎將。

  第9大隊從來還沒有麵對過大規模的空中部隊，而且還是來自於後方的空中部隊，尤其是那隻體形巨大的黑色骷髏龍，這一次撲入都其烈眼簾後，他的腦海中根本無法想出正確的應對方案。

  3個百人長槍隊被從前方撤了下來，3.7米的長戰槍斜向指向了天空，希望能夠用戰槍的距離阻礙來自空中的攻擊。

  一向認為大多數友軍都是垃圾的都其烈此時也不得不盼望能夠出現另外一支大隊，配合他的鋼鐵城牆一起絞殺麵前這支受到重創的部隊。

  ……

  “麵前的敵人，是我們最後的枷鎖，我們的狂鷲劍士已經來到，所有人準備！和我衝……”艾米剛剛揮舞起大劍準備撲下去，突然被一隻枯瘦的手拉住了衣服。

  “等等……徒弟……咳、咳……”雷葛臉色蒼白地從後麵走了上來，“我還沒有死，不要讓這麽多孩子去冒險，給我10分鍾，我來。”

  總有人說，世界上最睿智的是龍，這一點貴為神聖巨龍使的綠兒閣下從來沒有承認過。

  因為在它的一生中，被據說很笨的人類太多次地涮來涮去。

  其中，最讓它受不了的是兩個：池寒楓，雷葛。

  ——《考究龍的七種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