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無言以對，噘嘴，“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麽恐怖啊？”

  “是有這麽恐怖。”蘭浮初神態認真。

  蘇意皺起眉，“那你說說，我到底怎麽恐怖了？”

  蘭浮初說不上來。

  蘇意笑起來，眼神促狹，“我就知道，你說不上來。”

  片刻後，感冒藥的藥效上來了，蘇意有些發困，垂了垂眼眸，聲音都變軟了，“好困啊。”

  “那你睡一會吧。”蘭浮初知道是藥效上來了，起了身，換到蘇意旁邊。

  蘇意眼皮沉重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合上了羽毛般濃密纖長的睫毛。

  她靠著桌子，半張臉壓在手臂上。

  蘭浮初靜靜坐著，思忖片刻，拿出一條白色手帕，疊成四方形，壓在蘇意的手臂下麵，這樣會舒服很好。

  蘇意沒什麽意識，眼皮睜了睜，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睡著了。

  蘭浮初低眸望著少女的睡顏，淺淺一笑。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蘇意躺在酒店的床上，表情有些空。

  月色下，立著一道修長模糊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在陽台遙望美麗的星空。

  蘇意知道那是蘭浮初，道：“小呆比。”

  “我在。”蘭浮初從陽台上進來，手裏拿著幾張照片，起初，蘇意以為那些照片是她的，可沒想到他進來後，蘇意才發現那些照片是他自己的的。

  “你自己去打印出來的？”蘇意詫異問他，這些照片，就是今天她幫他拍的那些。

  “嗯，樓上有打印機。”蘭浮初挑了挑，拿出一張給她，“這張給你。”

  “給我做什麽？”蘇意迷茫地接過他給的照片，不明所以。

  “留念。”

  蘇意的嘴巴張了張，“好吧。”

  把照片收進床頭櫃裏，就聽蘭浮初說：“裱起來。”

  蘇意：“……”

  這才反應過來他在打趣她呢。

  蘇意彎唇，笑著說：“幹嘛要裱起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他抿唇，“那你還讓我裱你照片？”

  “我那是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

  “那麽隻允許你開我玩笑，就不允許我開你玩笑了？”

  蘇意砸舌，“好吧好吧，都允許。”

  少年的手探了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道：“有點發燒了，我去給你拿藥過來。”

  “好。”她坐起來，靠在枕頭上等。

  但片刻後等來的是一碗排骨粥，蘭浮初說：“空腹不能直接吃藥，你吃點粥，在吃藥。”

  “好。”

  蘇意的身體有些無力，不想說話，聽話的吃下粥，在吃下藥，被蘭浮初扶著躺著，神色憔悴。

  “你生病了，今晚別洗澡了，好好休息吧，明早在起來衝涼。”

  “嗯。”

  “睡吧。”幫她蓋好被子，他想去關燈，手卻被蘇意給拉住了。

  “小呆比。”黑暗中，蘇意的聲音略帶沙啞。

  蘭浮初心裏發緊，倉促的反握住她的手，“我在這呢。”

  “你別關燈。”她看著他，雙唇蒼白。

  蘭浮初動作自然的摸她的頭發，“你病了，要好好休息，關了燈，才比較安靜。”

  “沒事，我還不想睡。”

  他皺了眉。

  蘇意低低道：“你陪我聊會天吧。”

  “睡醒在聊。”

  蘇意搖頭，“我現在就想說話。”

  看著蘭浮初安靜的臉龐，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其實我一開始很討厭你的。”

  蘭浮初回望她，眼眸似琉璃一樣通透。

  “那會第一次見麵，覺得這人長得真好看，可這性格怎麽就這麽古板不上道，真是美女在當前，好話說盡了都沒用，然後捏，就覺得你這個人特別難搞。”她微微一笑，眼神無光卻溫柔，“後來就更討厭你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就是因為那天。”蘇意嗓音輕輕說著，眼底去了笑意，“我不是被老師扣在教導室罰寫練習卷五十次嘛，我求你讓我放我回去，但是你刀槍不入，最後我是寫完才回去的，大概是十點左右到家的吧，當時，我家裏所以的東西都被砸碎了，你知道嗎？那是我爸媽繼我轉學之前鬧得最嚴重的一次，後來，他們兩之間的戰爭就真正開始了，好過那麽一段時間，可是之後啊，還是那樣……該被破碎的婚姻，是無論如何都圓滿不起來的了。”

  “你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麽長大的嗎？”她的聲音輕快，眼眸卻無光，“我小時候，爺爺奶奶想培養我成為一個多才多藝的名門淑女，結果啊，多才多藝是有了，淑女嘛，不搭邊，頂多算個女瘋子。”

  她說著說著，就抱著被子笑了起來，“我爸爸啊，經常給我買好多書，他是個好爸爸，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每個周日，他必定帶我一起玩益智遊戲，手工之類的事情，但是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他太花心了，我告訴你好了，光我自己發現的，就有三個女孩子了。”

  她笑得停不下來，“第一個，是他的秘書，兩人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第二個，是他一個客戶，跟他有一樣的謀略和才智，實力相對。第三個，是一個女大學生，為什麽會愛上女大學生知道嗎？因為她們熱情富有朝氣，可以為了愛奉獻一切……”

  他靜靜看著她，緩緩抬手，撫摸她的臉頰，“你恨他嗎？”

  “恨！”她很肯定的回答，眼底流動著細細碎碎的光，像夜色中的潮水。

  “可我，卻連恨都沒有嚐試過。”他忽然低低開口。

  蘇意唇角幹澀，看著他，眼眸深邃，“你爸爸也是這樣？”

  他搖頭，“他不這樣，但我幾乎沒見過他，一年，最多一次吧，我們兩沒有感情，說是父子，比陌生人還不如。”

  “為什麽？”

  “為什麽？”他反問，聲音低緩，“當然是因為忙了。”

  “忙到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嗯，大概是吧。”

  看來他們兩是同病相憐啊，蘇意學著他剛才的動作，對著他的臉摸了摸，嗓音柔柔道：“沒關係，以後啊，我陪著你，你陪著我，我們就都不會難過和孤單了。”

  “嗯。”他頷首。

  “說說心裏話，現在心情好多了。”蘇意感慨了一聲，將雙手放在頭頂，看著距離自己很高的天頂，“大年初一就這麽過去了，你說，可惜不？”

  “不可惜。”有她在，怎麽會可惜？

  “沒跟家人過不覺得可惜嗎？”

  “那如果我說，在我心裏，你跟我的家人的地位一樣，你相不相信？”

  蘇意怔，在看他一眼，眼底瞞瞞的溫暖，“你小子，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哈。”

  對這句話，蘭浮初卻沒有回答，輕輕摸著她的頭，道：“睡吧，你病了，要好好休息。”

  蘇意歎氣，不想睡的，可實在拗不過他的執著，隻能慢慢閉上眼睛，再次沉入軟軟的枕頭之中，睡顏靜謐。

  半夜，他給她額頭疊了一塊冷水毛巾，悄悄換了幾次，天就漸漸亮了……

  *

  翌日，蘇意精神大好，感覺病過後的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

  蘭浮初端坐在房中的餐桌上，手邊一盤清蒸海魚，他正在剔魚刺，剔好了就放在旁邊的空盤子裏。

  蘇意下床走過去，笑了，“剔魚刺啊？”

  蘭浮初淡淡‘嗯’了一聲。

  蘇意又說：“吃個魚而已，要這麽矯情啊？”直接放嘴裏邊嚼邊找刺不就好了嗎？

  少年也不解釋，默默夾起塊魚，動作仔細的剔著。

  蘇意去洗臉刷牙。

  出來後，坐在蘭浮初旁邊，端了碗番薯粥過來，出來外麵玩，還是喝粥比較養胃。

  “吃完早飯就去玲瓏海是嗎？”蘇意問他。

  “嗯。”他應了一聲，把那盤剃好的魚肉推到她跟前，也沒說什麽，就是自然而然地放了過來，很隨性。

  蘇意卻愣了，拿著筷子問：“給我的？”

  “嗯，你病了，要多吃點有營養好消化的。”他做這番動作，也沒有想太久，隻是想做，就很隨意的做了，沒有意會到其中所蘊含的寵溺和親密。

  蘇意望了他一眼，忽然就很感動，軟糯糯道：“小呆比，跟你出來旅遊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你看著呆呆的，竟然這麽會照顧人，真是人不貌相啊，我以後在不說你呆了……”

  蘭浮初沒言語，忍俊不禁，看著她，眼眸是極致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