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幾分鍾之後，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蘭浮初打來的，他對蘇意說：“抱歉，剛才出去買了點東西。”

  其實他剛才是真的想走，隻是打開門的時候，看著外頭的鵝毛大雪，又開始寸步難行。

  父母的離異讓她消沉頹唐，如果連他也不管她，那大概不會有人在關心她了。怕他就這樣走了，這個春節她會選擇喝酒度過，所以他望了眼天色，沉重抑悶的心情就忽然釋懷了，出去附近的便利店購置了點牙刷跟麵巾，就回來了。

  “……”蘇意看著那條則短信，心裏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有點暖，又有點抱歉，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我出來了。”

  蘭浮初：“……”

  隨後低問：“外麵在下大雪呢，你去哪裏？”

  “不知道，還沒定，但我想，我應該會去個比較溫暖的地方吧。”

  蘭浮初站在雪地裏，看了灰茫茫的天空一眼，半透明的眼底逐漸失去溫度，“蘇意。”

  “什麽？”

  “你是不是不想在看見我？”

  “沒啊，我沒這麽想，但是你怎麽會這樣問？”

  蘭浮初抿了抿唇瓣，周身的氣息變得壓迫凜冽，“不然，為什麽要找這樣的借口？”

  蘇意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我沒有騙你啊，我真的出來了，不信，你聽。”

  蘇意把車窗搖下來，將手機舉了出去，讓他聽聽路上車輛的喇叭聲。

  他以為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在找借口趕他走呢。

  “蘭浮初，我沒騙你，我真在在外麵……”

  “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剛才為什麽生氣，但是說句實話，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你，更不會做什麽故意避開你的事情……”

  “我這次出來，主要是因為家裏沒人，你本來說陪我，但後來也走了，我就覺得一個人在家裏呆著沒意思，所以想來個獨自一人的單程旅遊，去個溫暖點的地方看看風土民俗……”

  “那你剛才怎麽沒跟我說一聲？”聽完這些解釋，他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因為你生氣了啊，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怕你又像上次一樣，無視我發給你的微信消息，你知道的，我挺怕被你看不起的。”

  “……”

  “誰叫你性格這麽龜毛啊？老是動不動不搭理人，而且不搭理就算了，還要板著臉……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啊，你冷著臉的時候，真的看起來挺可怕的，當然，我不是說你長得難看啊，我是說你的氣質陰沉沉的，看著有點涼颼颼……”蘇意滔滔不絕的數落著。

  終於，蘭浮初聽不下去了，閉了閉眼睛，太陽穴被叨念得隱隱發痛，“看來你心裏對我的不滿有很多啊，一打開話匣子，就跟水龍頭差不多了，怎麽也說不完……”

  蘇意捂著唇偷笑，“抱歉，我沒惡意的。”

  “你打算去哪旅遊？”

  “還沒定呢，到了車站再看看，哪兒有票去哪兒。”

  “要坐火車去麽？”

  “是的，我想一路看看風景。”

  蘭浮初沉吟片刻，問：“我能一起去嗎？”

  “啊？你要一起來啊？可是，我已經在滴滴車上了呀。”

  “沒關係，你在車站等我，我去找你。”

  蘇意沒說話，微微垂下漂亮的腦袋，心中暖成一片。

  蘭浮初聽她不答，忍不住沉著聲音追問：“怎麽？你不歡迎我去？”

  “不是，我怎麽會不歡迎你呢。”蘇意看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和獵獵作響的樹椏，輕聲道：“我是想說，外麵冷，你記得注意保暖。”

  “嗯。”

  蘭浮初應了一聲，低低淺淺的笑了，隨後打電話給管家，“張叔，幫我收拾下行李。”

  *

  燈光敞亮的火車站裏。

  人潮冷清。

  蘇意坐在一張凳子上，等到快瞌睡了，才接到了蘭浮初的電話。

  “我到了，你在哪個位置？”

  蘇意看了眼手表，距離她到車站才過去半個小時的時間，“你這麽快到了？”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又說：“我看見你了。”

  又看見了？

  蘇意微微錯愕，心想，這小呆比眼睛還真尖啊，經常能很快就鎖定住她。

  “蘇意。”身後有人喊她。

  少女扭過頭。

  蘭浮初站在燈光下，背了個不大不小的旅行包，身上的鞋子已經換了，將剛才的短靴換成了一雙深色的氣墊運動鞋，脖頸纏了條雪白雪白的圍巾，襯著他俊美無匹的五官，仿若天神降世。

  蘇意怔了怔，看呆了。

  小呆比其實長得真的很好看，寂若深海的雙眸，就像一個能吸人魂魄的深邃漩渦，好看的總讓人忘記挪開視線。

  “發什麽呆呢？”蘭浮初掀動薄唇，神態寧靜。

  蘇意猛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

  “那走吧。”

  “好。”

  兩人轉了身，並肩走著去買票，蘭浮初問她：“我們去哪裏？”

  “隨便，哪個地方有票就去哪裏。”

  蘭浮初想了想，“你喜歡玉玲瓏嗎？聽說G市現在有它的花展，如果你想去看，我們就去那裏。”

  “玉玲瓏是什麽？”

  “水仙花的一個品種。”

  呃……

  賞花她是不太在行的，但如果小呆比喜歡，她是可以選擇去那裏的，畢竟她此次出行沒有目的。

  “行，那就去G市。”

  “好，身份證給我，我去幫你買票。”

  蘇意打開錢包，將自己的身份證給他，末了，還攥著自己的證件一角追加一句，“我身份證的證件照很不好看，你別看我的噢。”

  “好。”蘭浮初點頭，一本正經的答應。

  蘇意鬆手，讓身份證進了他手裏。

  然後，蘭浮初當著她的麵，將那張反麵的身份證翻了過來，眸色認真地看了一眼。

  “……”蘇意的內心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惱怒道：“不是叫你別看了嗎？你怎麽還看啊？”

  “沒你說的那麽難看啊。”蘭浮初一句話，瞬間暖了蘇意的心。

  她唇角翹起一抹笑容，還是板著臉說：“那也是不好看，拍得跟我真人差多了。”

  蘭浮初聞言，又看了眼她的臉，在看一眼身份證。

  蘇意：“……”

  都要被他整沒脾氣了。

  蘭浮初說：“還好，也沒那麽不像。”

  蘇意：“……”她不要再跟他說話了，不然絕對會噴血而亡的。

  十幾分鍾後，蘭浮初買到了前往G市的票，兩人背著旅行包過了安檢……

  霧蒙蒙的除夕夜，一輛火車衝出隧道，慢慢上了鐵軌，路兩旁是直鋪千裏沒有盡頭的藍色海域，他們挨坐在忽明忽暗的火車廂裏，一路通往G市的玉玲瓏花海……

  （回憶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