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當有口飯吃(修改)
作者:非玩家角色      更新:2021-03-16 16:25      字數:2369
  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過秦論》

  該是一個天光得盛的時日,雲層聚攏於那天中,卻遮不去那晝日。

  天光大亮之時,儀仗張開,那棺槨被抬起,慢慢地行向那如是宮殿的陵寢之中。

  群臣立於陵寢之前執禮,是有大風忽起使得那衣袍翻卷,使得那旗幟扯緊。

  黃土湧起,似使得那半城封起了煙沙。

  顧楠立在那高處,披掛衣甲,手持著那立矛。

  耳畔風聲鼓鼓,麵甲被那風吹得發寒,那天下之色是一片瑟然蒼黃。

  曆代陵寢於曆代君王繼位便開始建起,始皇陵如是,不過顧楠之前卻是未有如何來過。

  看得如此清楚的,這當是第一次。

  一顆石礫從高處被吹落,順著坡落向那陵寢裏,一聲輕響摔在地上,像是驚擾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有被驚擾。

  陵寢之中靜默,唯一站著的,那是落葬的室前無數的土俑。

  土俑的模樣有是士卒,有是兵馬,有是車騎。其上塗著彩漆,麵色恍若生人。

  立在那一眾兵馬俑之前的,是一隊沒有麵容的士兵,身著著純黑的甲胄。

  他們的麵容被那猙獰的獸容甲麵覆蓋,所以留不下麵容,有的隻有那冰冷的一致的麵甲。

  在那隊覆麵的士兵之前,是一個同樣覆麵的將領,那將領的身形略瘦,手中的長矛立在身側,腰間橫架著一柄無格長劍。

  唯一不同的是那將俑之上沒有被圖上半點漆彩,隻是一體的石白。

  一切無聲,無數的土俑立在那,目視穹頂。

  那棺槨入墓,兩旁的人開始埋葬那陵寢。

  土石從兩旁鋪灑下來,落在它們的身上,落在它們的肩頭,從它們的身上滑落,在它們的腳下堆積。

  直至一切歸於黃土,再無有半點展露。

  禮畢,等到那群臣都漸漸離開,儀隊散去,李斯一個人站在那處,望著那茫茫無盡的天盡處,目光毅然。

  如今天下受難,世民饑苦,舊貴餘怨此時定會再次煽動氣焰。

  始皇又於如今故去,他明白天下終是要再大亂了,這亂事將起。

  那老邁微沉的身影孤立在那,沙土從他的腳邊吹過,目中輕合,李斯負著雙手,像是一人站在天地之前。

  這天地涼薄,李斯斑白的頭發被長風吹拂著,他或許是看到了大秦的前路是什麽,自己的前路又是什麽。

  但是他好像是無有退去半步的意思。

  遠處一個白袍人向他走來,手中的長矛握著,矛鋒拖過地上。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白袍從他的身邊走過。

  “書生,你說,這大秦的後路如何?”

  他的身後傳來一問。

  李斯輕笑了一聲,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大不過叫這薄天一炬焚盡。”

  “大秦猶在,斯便為相國,為相為丞為安國事。”

  “大秦亡去,不過是以這腐朽之身,殉於黃土,何足道哉。”

  那身後的白袍人沉默了一下,抬起了頭來問道。

  “共走一遭?”

  “共走一遭。”

  黃沙掩去,那白袍人離去。

  李斯站在原地,仰頭長笑,笑盡,又悠悠地長歎了一聲。

  “盛世,何在?”

  ······

  始皇崩殂,扶蘇繼位,年十二歲,丞相李斯佐政,命各地戍備兵甲,調濟各地糧務。

  一戶鄉野間的人家,草棚屋看去簡陋,該是匆匆建起的。上年的時候,那場雪災將原本的屋子壓垮了,以至匆匆建了這茅屋,該是勉強能住的上人。

  屋外遠處的田耕上看不到作物,那田卻是已經荒了一年左右了,種不出東西,一年裏不是雪災就是旱災。

  茅屋前的籬笆被推開,一個瘦削漢子提著手裏的一袋豆糧走了進來。

  這是他今日去城裏領來的,這一小袋,再怎麽省也隻能吃上幾天而已。冬天是很長的,長到望不到頭。

  漢子無奈地拿著自己手裏的糧袋,幹黃的臉上苦笑了一下,對著屋裏說道:“我回來了。”

  草屋被推開,一個餓得極瘦的婦人靠站在門框邊,門裏一個孩子走了出來,孩子的模樣雖然也是饑瘦,卻是要比兩個大人好很多。

  孩子跑到那漢子的麵前期待的問道:“爹,有吃的了嗎?”

  漢子的臉上勉力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舉起了手裏的糧袋:“有了,不怕餓了。”

  孩子笑了,門裏的婦人看著那小小的糧袋,卻是幹苦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這樣的一袋糧根本不可能夠吃的。

  夜裏,家裏難得的吃上了三碗豆飯,三人圍坐在桌前,漢子和婦人的碗裏都隻有半碗,孩子的卻是被填滿了。

  豆飯的味道是澀苦的,但是孩子卻吃的很快,想來是餓極了。

  婦人扒拉了一口碗裏的豆子,吃著,看向身前的男人,眼眶有些紅,顫顫地問道:“以後怎麽辦?”

  漢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低著頭,很久,苦笑了一聲,聲音裏帶著無力與黯然,頭幾乎垂到了桌案上。

  “抱歉,一直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隻是跟著我受苦。”

  婦人抿了一下嘴巴,伸出放在了男人的手上,不知道該說什麽。

  漢子的手握緊,他真的覺得自己沒用。

  孩子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男人和婦人碗裏隻有下半碗的豆飯,還有那地上幹癟的糧袋。

  慢慢地把手裏的碗推了出來:“我,吃飽了。”

  男人看向孩子,眼中無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多吃一些。”

  夜裏。

  漢子靠坐在床邊,對著身邊的婦人問道:“那人今天來了嗎?”

  婦人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漢子:“你真要,那可是要命的······”

  漢子咧嘴一笑,手放在了婦人的肩上:“我沒什麽,你們得吃上飯啊。”

  沒有糧食,這個冬天怎麽過呢。

  他看向了牆角裏的一柄帶著些鏽跡的長劍,眼神定下,沉沉地說道。

  “他說他會讓他城裏軍中的兄弟說通駐城的兵伍,到時,一舉把城裏攻下,把糧食搶來。”

  “明天,我去找他。”

  秦國兵役製:除正卒外,每戶青壯每年服役一月,近地駐守,授予錢餉,是為更卒為預備役。

  行更卒三年,可轉為正卒,配以各地訓練行陣,受正卒規管,享正卒錢餉。為六更輪調,每年可歸二月。

  行正卒役滿可轉為戍卒,配往各地。

  (基本上也就是曆史上的秦朝兵役製,因為影響出現了一些改變。)

  如此兵役製本是以修養民生,可也造成了一點。

  各地城中的駐軍多為附近地區的更卒,也就是預備役,身為正規軍的戍卒反而成了少數。

  大多數的戍卒都被調往,邊疆駐守,其中雁門為重。

  更卒未有受過正規訓練,多數本身都是平民。如果是一個安定的世間如此安排無有問題,反而能受恩於民。

  但是如果世間動亂,如此安排就不能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