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關鍵之地
作者:槍手1號      更新:2022-04-15 08:04      字數:4107
  小心遼人!

  程圭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道盡了眼前蕭定所麵臨的尷尬境地。

  毫無疑問,眼下的大宋對於蕭定來說,是一個極其撼動的龐然大物,你能擊敗他,但卻無法傷到他的根本。

  蕭定與大宋的戰鬥,也許蕭定能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但戰爭的結果,卻恰恰相反,每一次大的戰爭,必然會以蕭定的相對損失更多而告終。

  因為大宋的底子厚,而蕭定的底子薄,如是而已。

  當年的李續,可以向遼人稱臣,並且還弄了一個平夏王的稱號。遼人縱然沒有級予他太多實際上的幫助,但當時至少沒有拉李續的後腿。

  李續之所以失敗,還是因為自己太拉胯,更是因為蕭定太生猛。

  但蕭定會向遼人低頭嗎?

  當然不會。

  他與遼人的仇深著呢!

  就拿眼下來說,他剛剛把西京道耶律環伸出來的爪子北阻卜部給打得幾乎族滅。

  過去蕭定打耶律環,背後還有大宋這個巨人。

  現在呢?

  背後的靠山變成了敵人,你說遼人會不會有一點想法呢?

  耶律環肯定會有些一想法的,這兩年,他被蕭定禍禍慘了,今兒這裏被咬一口,明哪裏被啃一塊,隔三岔五便有麾下部族去向耶律環訴苦又被蕭定搶了。

  眼下機會來了,你說耶律環會不會趁機反攻倒算?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這個結果。

  耶律環但凡還是一個合格的首領,就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黑山下那肥美的牧場,耶律環可是垂涎三尺好久了。

  “總管,隻要你能在鹽州之外打垮李度,險惡的局麵,就能平穩下來!”站在巨大的沙盤前,張元手裏拿著一根小棍,指著代表鹽州的那個小小的城池。“按照李度軍隊的前進速度,總管與他的決戰之地,當在鹽州。”

  “擊敗他,再跟進拿下嗣武關,這橫山天險,終將為我等所獨有!”蕭定道。

  張元微笑道:“我對總管有信心。李度一敗,其它方向,也必然穩如泰山!到了那個時候,總管便可以抽出身來應對遼人的攻擊。”

  兩人走到了一邊的小桌邊,坐了下來,張元替蕭定斟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對於蕭定來說,眼下不管是黨項人,還是吐蕃人,抑或是其它的部族,都很難說對他忠心耿耿。

  事實上,蕭定也沒有這樣期盼過。

  利合則聚!

  則是當年蕭誠跟蕭定反複探討過的一件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蕭定是不以為然的,他深信兄弟義氣、家國情懷、戰友深情,蕭誠不否認這些東西的確是存在的,但也說具備這些東西的人,是鳳毛麟角的。

  更多的,則是利益聚合體。

  王俊的離開,對於蕭定來說,是一個重重的打擊。

  朝廷用一個指揮使的位置,勾走了蕭定的副將。

  而拓拔揚威、禹藏花麻這些人,聚集在蕭定的周圍,卻是因為其它的一些緣故。

  蕭定能給他們想要的,或者說他們在期盼蕭定能為他們做一些什麽。

  一旦蕭定達不到他們的目的,做不到他們希望的事情,那麽他們還會聚在蕭定的周圍嗎?

  隻怕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蕭定真要是途窮了,隻怕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蕭定,甚至於出賣他。

  這一次整個西軍的安排,便可以看出蕭定與張元兩人的苦心孤詣之處。

  在西邊麵對遼人的方向上,清一色的漢人。陳喬、曹燦等人都是廣銳軍的舊將,駐紮在中受降城,東受降城的,也都是以漢人為主的軍隊。

  因為蕭定與張元都擔心遼人會勾引黨項人、吐蕃人或者其它。

  蕭定不要求陳喬曹燦等人能擊敗遼人,隻要求他們能遲滯對方的行動就好了。

  為此,現在正在建設中受降城的陳喬,是真沒把俘虜的北阻卜人當人看。

  陳和須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中受降城搭起架子來,因為多完工一點,接下來再應對遼人的進攻的時候,就能多抵擋一陣子。

  禹藏花麻去韋州對付秦風路方向上的宋軍,但他的麾下可是五花八門,除了主力為吐蕃人外,還有黨項軍隊,回紇軍隊,像野利部族長野利奇就是禹藏花麻的副將。

  而在神堂堡,定邊城方向上,以拓拔揚威為主將,但李義卻是蕭定的嫡係人馬。

  而在興慶府這樣的西軍中樞之地,則是張元一手握控著所有的財權,物資的調配,都被張元死死地握在手中。

  但這所有的安排,所有的製衡,都必須建立在一個大的前提之下,掌握著西軍核心主邊的蕭定,必然要在戰場之上持續獲勝。

  第一步,自然就是要將眼下威脅最大的李度所部徹底擊垮。

  李度掌握著嗣武關,宋軍通過這裏,可以輕易的進出橫山,不徹底擊敗他,就算是在未來,也會成為頂在西軍肋下的一根毒刺。

  拿下他嗣武關之後,橫山,就成為大宋極難逾越的一道天險了,守住橫山,興慶府便穩如泰山。

  “李度傾巢而出!”張元喝了一口酒,道:“不僅是夏州、石州、銀州等地的兵馬,蘭四新還把綏德軍也給了他,三萬人!其中一萬是騎兵。”

  “李度深恨我打垮了李續,毀了他李氏稱霸一方的機會,眼下自然是要落井下石,不顧一切也要與我再決雌雄了!”蕭定苦笑:“不過數年光景,我和他的角色,已是完全對調了過來。”

  “不過情勢可完全不一樣,總管你也不是李續可比!”張元笑道:“李度是想要拿下鹽州,然後切斷我們與橫山之間的關係,如此一來,橫山黨項便極有可能反叛。隻要總管你接下來在鹽州城外打垮李度,然後痛打落水狗,至少一年之內,大宋再也沒有能力向我們發起進攻,而有一年的時間,我們不管是與遼人作戰,還是與遼人好好的談一談,都是足夠了。”

  “遼人的第一次進攻,必然是凶悍而且迅猛的!”蕭定重新走回到沙盤跟前,到:“他們也急於求我們眼下的地盤呢!因為在他們看來,如果握有了這塊地盤,能對大宋形成更大的威脅,但一擊不中而且損失頗大的話,他們隻怕也沒有這個決心與我們長期的打下去。”

  “是的!”張元端著酒杯走到了沙盤邊,笑道:“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們隻怕就會拉攏我們了。因為我們的存在,會牽扯到大宋的精力,對於他們與大宋的爭霸天下,可是大有裨益的。”

  “以後,我們就要在兩個巨人之間求生存了!”

  “巨人都老了,而我們卻正如初生之朝陽!”張元道:“不管是遼還是宋,他們都已經病入膏肓,隻不過因為他們的體量太大,所以看著還不顯露而已,總管,我們不是沒有機會的,也許有一天,我們這個實力看起來最弱的,會成為最後的贏家呢!”

  蕭定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將酒杯重重地頓在了沙盤的木沿之上,大步向外走去。

  “我走了!”

  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看著張元道:“李度建造的宮室一直空著,太浪費了,你幫著夫人把家搬過去吧!”

  張元抱拳拱手,深深一揖到地。

  他知道,事已至此,蕭定終於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李續修建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宮室。

  汴梁,皇宮延慶偏殿。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剛剛升起來的太監總管權力低垂著頭,連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他的前任,大總管、皇城司指揮使權功在半個月前自殺身亡。

  權功可是當今官家還是王子的時候就一直陪伴在身邊的。

  他的自殺算是官家給他的最後體麵吧。

  如今的權力,可沒有權功在官家麵前的麵子。

  要是自己把差事辦成了權功那樣,隻怕當場就會被亂榻打死在夾道之中吧!

  今天的官家雷霆大怒,上好的一套價值連城的瓷器被官家連接著全部摔碎了好幾個,算是全毀掉了。這可是一套唐時的孤品,毀了就是真沒了。

  但這套瓷器價值再昂貴,又怎麽抵得過官家一怒呢?

  陝西路上走馬承受八百裏加急送來了奏報,官軍在神堂堡大敗,上萬兵馬一朝盡墨,而出征的大將,竟然一個也沒有回來。

  其他的人趙瑣並沒有映象,但李澹他可是記憶頗深的。

  當初李續造反,李度率部一度打到了溫泉城,距離當時馬興的安撫使府所在地延安府也就一步之遙了,就是這個李澹穩住了陣腳死死地守住了這最後一道關卡,這才贏了轉機,最後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這樣的一員大將,就這樣輕易地死了?

  更讓趙瑣難以接受的是,他的對手,居然是蕭定身邊的一名親兵出身的將領。

  “二十多個寨子被燒成了白地,隻剩了一個栲栲寨還在苦苦支撐,黨項人的斥候,都到了慶州了,還說連延安府都看到了黨項人的騎兵,整個陝西路,一日數驚,張超是怎麽搞的?”趙瑣拍著桌子,怒氣勃發。

  “官家,這件事實在是也怪不得張太尉!”夏誡道:“事情也查清楚了,張太尉本來是想偷襲拿下神堂堡這一要地的,但沒有想到安撫使府已經被逆賊滲透,所以導致情報泄漏,被敵人提前埋伏在險要之地。官家,此事張超、蘭四新雖然都有失查之罪,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陛下還是要安撫為主。”

  趙瑣仰天長歎一聲:“安撫自然是要安撫的,可陝西現在的困局怎麽解決?”

  “這個官家不用過於擔心。張太尉雖然先失一局,但眼下大軍正在陝西路上集結,您看西軍雖然大勝,但卻不敢出神堂堡一步便可見端倪,好些所謂的斥候,除了製造恐慌,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用。隻要當地官府善加撫恤,也就無事。眼下,如果李度能夠在鹽州之地得手,那時局便大好了!”

  “兩個叛賊對決!”趙瑣冷笑一聲。

  “官家,李度現在是陝西路都鈐轄了!”陳規截口道:“將士正在前線用命呢!”

  對於陳規轉彎抹角的批評,趙瑣哼了一聲,道:“前線大敗,想來今日與遼人的談判必然是很不順利了,羅相,你說說看吧!”

  坐在下首的羅頌愁眉苦臉,聞言歎了一口氣道:“官家,今日耶律俊提出要以雄州為界,雄州以北之土地,全都得割讓給遼人!”

  “豈有此禮!”趙瑣臉都氣得有些變形了:“如此獅子大開口,耶律俊他是瘋了嗎?”

  “他沒瘋,隻不過知道我們在神堂堡打輸了!”羅頌道:“但願接下來李度能在鹽州打贏,否則還不知道耶律俊會提出什麽更過分的要求來!官家,前麵打不贏,臣,還有楚王,在談判桌上說話,是一點兒底氣也沒有啊。您知道對方怎麽威脅我們的嗎?那耶律俊隻差明說,如果這些地方不割讓給他,他就要派來自己來取!”

  “陳規,陳規,調集天下禁軍,往河北,往陝西,發勤王令,命令各地官員籌集糧草,募集兵員!”趙瑣氣得嘴唇哆嗦,臉色煞白,手指著羅頌,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官家,這隻不過是談判桌上的爾虞我詐而已!”夏誡站了起來,道:“耶律俊也不過是漫天要價,等著我們就地還錢而已。我們切不可亂了方寸,隻要我們不亂,不管是遼人還是叛逆,都無法撼動我們腹心之地。穩,一定要穩,天下都在看著汴梁呢!我們這裏要是有一點點慌亂,整個天下,就會大亂的。”

  這樣的命令,除了讓天下驚恐、慌亂,不會起到一點點的作用,反而會讓別有用心的人覷見朝廷的虛弱,以前一些被摁下去的事情,說不定就會又趁機會泛起來。夏誡等人自然是絕不肯同意,眼下,怎麽也還沒有到這一步呢!如果是遼人舉全國大軍而來,到還差不多,蕭定就算提十萬人過了橫山,大宋也犯不著如此全國總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