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刺殺
作者:槍手1號      更新:2022-04-15 08:04      字數:4190
  在汴梁的時候,那些文官兒們都稱遼人為蠻夷,稱呼遼地漢為為虎作倀,沒一個好東西。可是眼前這個血統純正的遼人,卻怎麽也讓張超無法將其與蠻夷兩個字聯係起來。

  耶律俊的穿著打扮,特別是談吐學識,無一不是上上之選,無論那一方麵,張超都覺得能甩自己七八條街那麽遠。即便是在自己最為驕傲的帶兵打仗方麵,眼前這人也是毫不遜色,能與自己分庭抗禮。

  明明這家夥說的事情就是如何找女人,還是去打一個已經定了婚的有主的女人的主意,這樣醃臢的事情從那張嘴裏說出來,卻怎麽就那樣的清新脫俗了呢?

  張超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居然被這個耶律俊給帶偏了,在情感之上居然在向著他的那一方傾移。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當下收斂心態,端正坐姿。這種情況對於張超來說,是極其罕見的,作為一個殺伐果斷緊毅之極的將領,他一向是極其堅毅很難為外人動搖的。

  這個耶律俊當真坐上了遼國皇帝的寶座,當真是要讓大宋頭痛的。

  張超無不擔憂地想著。

  看著對麵耶律俊的嘴巴還在哪裏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由得感到腦袋都痛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官道一側的一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車當中,秦開也覺得腦袋有些隱隱作痛。

  張超足夠狡滑。

  四輛從外觀上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馬車,在眾多士兵的衛護之下正在向著他們這裏迅速地接近。秦開很清楚,他就隻有一次發動的機會。一擊不中,想要再次發動得手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可是張超在哪輛車裏呢?

  他看向官道的別一麵,在那裏,也有一輛馬車,車夫的目光正盯著他。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車之內,各自裝著一台軍用強弩,當然,更有威力的不是強弩,而是綁在強弩之上的那一個捆紮得嚴嚴實實的好似豆腐塊的東西。

  它來自西軍。

  據說這東西的威力,可以把厚達尺餘的城門都撕成粉碎。

  隻要能找到張超乘坐的是哪一輛馬車,便可以一舉將其炸死。

  秦開原來以為張超一定是騎馬的,這一次的刺殺因為有了這樣的利器,並不需要弩箭一定命中,隻要張超在爆炸範圍內,他就死定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張超居然為了陪耶律俊,坐到了馬車裏麵。

  而且因為耶律俊這一路之上老是遇到各種各樣的刺殺,為了確保他不在宋境之內出事,張超想出了不少的法子來掩飾耶律俊的形跡。

  必須要製造一場混亂,引出張超這個人物。

  動靜小了還根本不起作用,動靜必須要夠大,夠勁爆,才能讓張超出麵。

  秦開打開了車門,招了招手。

  片刻之後,長蛇般的隊伍緩緩地走了過來。

  不知是因為兵戈的撞擊之聲,還是士兵們吆喝清道的聲音,道路一側,一匹黑色的騾子突然嘶鳴了一聲,撒開蹄子便向著官道之上衝來。

  “停步,停步!”立於官道兩側的警戒士兵大聲喝斥著。但那騾子卻似發了瘋一般,不管不顧地便衝了過來,騾子之上,一個隻有一條臂膀的老漢一隻手緊緊地抱著騾子的脖勁,仰起頭驚恐地大叫著。

  “救命,救命啊!”

  士兵們隻是稍一遲疑,那騾子便從警戒的士兵縫隙之中穿過,闖上了官道。

  騾子撒開四蹄便向著官道之上的官兵衝去。

  官道之上可多是步卒。

  即便是一頭騾子,衝起來的勢頭也是蠻嚇人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腳步,有的更是向一邊讓去。

  “擊斃騾子!”有軍官厲聲喝叫了起來。

  有了命令,士兵們立時便有了主心骨,十數柄長矛瞬間便舉了起來,從前方、左、右三個方向同時插向了騾子。

  奔跑的騾子瞬間便被定格了。

  騾子背上的老者被慣性拋了起來,落向了前方隊形密集的士兵群。好幾個士兵伸出手來,準備接住這個可憐的少了一條胳膊的老頭兒。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眼尖的居然發現這老頭的胸前,居然在冒煙。

  一股青煙從老頭兒的胸前冒了出來,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

  老頭兒被士兵們接住了。

  但一下刻,霹靂般的爆炸之聲從人群之中響起。

  火煙、濃煙乍現,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斷肢殘臂四下飛舞。

  道路兩邊警戒的騎兵胯下戰馬受驚,一陣嘶鳴之中亂蹦亂跳,將馬上猝不及防的士卒給掀下了馬來。

  以爆炸點為中心,數米之內,已經沒有站著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稍遠一些的地方,有士兵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卻是口鼻流血,不辯方向,原地轉了幾圈,走了幾步,又是撲的一向倒了下去。

  所有人耳朵裏都在嗡嗡作響。

  現場大亂。

  爆炸聲剛剛落下,張超已經一掀簾子站在了馬車車轅之上。

  “小心!”身後,傳來了耶律俊的聲音。張超回頭,便看到耶律俊也鑽了出來,站在他的身側。

  “退!”耶律俊一拉張超,向著車下躍去。

  “郡王回車裏去!”張超道。

  “放屁!”耶律俊冷哼道:“這樣的刺殺要是命中了馬車,我躲在車裏才是死無葬身之地。”

  耶律喜想要幹掉自己並嫁禍給宋朝,這並不是密秘,隻是耶律俊想不明白,耶律喜如此淩厲的刺殺手段是什麽?

  “是火藥。”張超大聲道。

  “火藥哪有如此大的威力!”耶律俊不解,火藥武器不管是大宋,還是大遼,都不是什麽稀奇物件兒,但那威力,隻能說讓人發笑,把人炸成滿臉麻子倒是不難,但想要炸死人,差得遠呢!

  可眼下,一聲爆炸,血肉橫飛,爆炸中心點,隻怕死了十好幾個。

  直到此時,耶律俊仍然認為這是針對自己的一場刺殺。

  雖然不明白這玩意是什麽,但耶律俊卻明白,要是這玩意兒在車子跟前炸了,自己隻怕性命堪憂。

  張超不知道的是,當他站出來的那一瞬間,目標便已經確定了。

  官道兩側,混亂不堪的人群之中,兩輛馬車調整著角度,隨著這兩輛馬車停了下來,馬車門打開,兩柄黑黝黝的強弩對準了張超與耶律俊。

  士兵們的反應極快,當耶律俊與張超躍下馬車的時候,他們的身前,已經多出來了數排武士。一麵麵的巨盾開始在兩人的周圍排列。

  弩箭帶著巨大的呼嘯聲破空而至。

  秦開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的陣勢,他隻需要這兩支弩箭能夠命中大致的範圍就可以了。

  飛行的弩箭尾巴之上的火星是那樣的顯眼刺目。

  一枚弩箭命中了馬車,一枚弩箭命中了那些剛剛成形的巨盾。

  不得不說,操控弩箭的這些殘廢的老家夥們,手藝當真了得。

  兩聲巨響先後響起。

  這可比先前那騎著騾子的老頭發出的爆炸之聲要強烈得多了。

  附近的人們被震得紛紛跌倒在地。

  馬車碎裂!

  巨盾散架。

  血肉橫飛。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呆滯了。

  他們的目光看向了遭襲的地方。

  張超在那裏。

  耶律俊在那裏。

  如果這兩個人死了,這天下,隻怕要大亂。

  秦開哈哈大笑,一躍到了馬車車轅之上,兩手一抖馬韁,兩匹拖著馬車的馬兒長嘶一聲,向前竄了出去。與他一起行動的,還有官道另外一側的那輛馬車。

  拖著馬車的馬兒耳朵早就被塞得嚴嚴實實,外麵的巨響,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影響。在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他們衝向了爆炸現場。

  與此同時,稍遠一些的一片雪林之中,傳來了一陣陣的呐喊之聲,數十匹戰馬一躍而出,也殺向了這裏。

  秦開要親眼見到張超死了。

  裘還山要親眼見到耶律俊死了。

  他們必須要確定這一點,哪怕這樣的行動,會讓他們也死在這裏。

  但又有什麽關係呢?

  完顏八哥昏頭漲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剛剛他的戰馬被一塊飛來的木棍子插中肚子,對穿,死得不能再死,把他也甩了下來。

  摔上一跤對於皮糙肉厚的他算不了什麽,但耳朵裏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好不容易才恢複了過來,第一眼便看到了飛馬而來的裘還山。

  這可是老熟人了。

  從遼國一直追到這裏,雙方可是幹了不少架,此刻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完顏八哥一聲咆哮,舉起手中的長刀,撩開兩條長腿,竟然徒步就奔著裘還山而去。

  另一側,馮本安卻是在用力揉了一把臉之後,提著刀便衝向了耶律俊所在地。

  此時他的心裏惶然之極,漆水郡王,可是萬萬死不得的。整個遼國的漢人世家,可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人的身上。

  “殿下,殿下!”他扒拉著死屍,大聲呼喊著。

  耶律俊沒有死。

  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好幾個衛士一下子都撲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牢牢地壓在了下麵。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鼻之間不停地向外冒著血水。

  巨大的衝擊波,仍然讓他的內腑受到了衝擊。

  張超的情況就要好多了。

  那一瞬間,張超的左右沒有人將他壓在身下,這讓他能夠迅速地在地上來了一個懶驢十八滾,爆炸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這裏丈餘,受到的波及可就小多了。

  所以說有時候身邊忠心的人太多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耶律俊要不是被手下給死死地壓在了身下保護,也不至於受到如此大的傷害。

  當然,趴在他身上的親衛,此刻都已經死了。

  “耶律喜,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嘴鼻耳間,血水沽沽地往外冒,耶律俊看著正在與士兵作戰的裘還山,憤怒地咆哮著。“馮本安,給我殺了他們,給我將他們碎屍萬段!”

  張超看起來也很狼狽,披頭散發,臉上、身上到處血跡斑斑,但他的眼神,此刻卻比耶律俊要冷靜得多。

  手裏提著不知從哪裏撿來的一柄刀,一邊大步向前走,一邊大聲地下達著命令。

  看到張超的身影,本來爛成一團的士兵們,頃刻之間便冷靜了下來。

  “抓活的!”張超冷厲的聲音響起。“所有人,全都抓起來,一個也不許放跑!”

  當數千士兵恢複了冷靜,恢複了建製,恢複了紀律,刺客們所有的行動,都不過是垂死掙紮,不過一柱香功夫,路麵之上已經是恢複了平靜。

  所有人,不管是刺客,還是那些無辜的過路客,此刻都被五花大綁地摁在了地上。

  裘還山死了。

  他被憤怒的完顏八哥打下了馬,然後活生生地抓住兩條胯子給撕成了兩半,那血腥的一幕,讓所有都感到極度的不適。

  裘還山帶來的刺客,被耶律俊下令殺了個一幹二淨,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

  耶律俊不需要他的口供。

  而張超看著被摁到自己麵前來的秦開,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是認識秦開的。

  他知道這個人是荊王殿下的心腹。

  “為什麽?”他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秦開卻是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張太尉,隻怕這些人是來殺你的。我大概率遭了池魚之殃!”耶律俊坐在一邊,喘著粗氣。

  “裘還山是來殺你的。”張超搖頭道。

  “裘還山隻是跟他們勾結在了一起,這樣的刺殺武器,我們大遼是沒有的。”耶律俊盯著張超道:“主要還是殺你,張太尉,汴梁,隻怕是出事了。”

  張超眼神微變,好半晌才道:“殿下,你的傷不要緊吧?”

  耶律俊吸了一口氣,隻覺髒腹之間陣陣隱痛傳來,心知這一次隻怕是受傷不輕,也不知要將養多少時日才能好轉,不由大歎倒黴。

  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報應吧!

  對於這一切,現在的耶律俊隻怕比張超知道得更多。

  對秦開的審訊,沒有得到任何的口供,但到了下午,所有的迷團還是被解開了,首輔夏誡的使者帶來了他的親筆信,荊王趙哲謀逆,汴梁已經陷入戰火之中。要求張超迅速集結左近禁軍士卒,速赴汴梁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