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大餅
作者:槍手1號      更新:2022-04-15 08:04      字數:4121
  黔州本身並不大。

  他下轄隻有兩個縣,一個是彭水,一個是黔江。

  但如果算上黔州名義上所管轄的區域,那就不得了啦。

  名義上黔州還對四十九個羈縻州有著管轄權。

  過去,這個所謂的管轄權,隻存在於紙上,存在於名義之上。

  但現在,這種管轄,已經成為了事實。

  這四十九個羈縻州有多大呢?

  用現在的數值來衡量的話,這塊地盤,足足有三十萬平方公裏。縱然在這上麵的大多數地方屬於崇山峻嶺,不易生存,但在這塊地上求活的人,仍然不下百萬人之多。

  一般散沙的這些羈縻州不值得引起人的注意。

  但當出現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將這些地方勢力捏合到一起的話,那就是一股極可怕的勢力了。

  蕭誠就充當了這麽一個人物。

  原本在這塊地盤之上,還有兩個名聲很大,非常具有影響力的勢力,思州田家,播州楊家。

  但現在,他們成為了蕭誠的左右手。

  當這三人聯合在一起的時候,剩下的幾十個羈縻州除了俯首之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田家,楊家放棄了他們原本所具有的一些特權,算是低頭做小一般地將自己置身於蕭誠之下,自然是因為看到了自己家族所存在的危機,如果不加以解決的話,那麽在未來的某個時間,矛盾必然就會爆發,不亡於外因,也會亡於內鬥。

  作為兩個極有遠見的家主,他們想將這種隱患消彌於無形之中。

  蕭家在西北的動作,給了他們極大的啟示。

  那就是向外擴張。

  無休止,無窮盡地向外擴張。

  隻要地盤足夠大,隻要實力足夠強,隻要外麵還有敵人,內部就會團結一致對外,就算偶有內裏的矛盾,也不會對整體造成影響。

  當然,田疇、楊慶之所以願意向蕭誠俯首,也是因為蕭誠提前布局,有了天武軍這枚好用的棋子。

  可以說,現在即便沒有田疇、楊慶的投效,蕭誠也能利用楊萬富的天武軍以及韓錟所指揮的這一千廂軍,一步一步地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隻不過需要的時間更長一些,走得道路更坎坷一些罷了。

  現在有了楊田二家的加入,這個捏合的過程,就顯得特別的順利,很多事情,自然就可以提前了。

  第一步便是強行捏合,然後清點丁口,建立黃冊。

  蕭誠必須要做到對治下的子民心中有數。

  有多少人能夠用不開墾田畝種植糧食,有多少人可以走進工坊學習手藝生產商品,有多少人可以加入軍隊成為戰士,這些,都需要有一個統籌的規劃。

  每年能收上多少糧食,工坊能生產出多少產品,商隊能產生多少利益,能收上多少賦稅,這些都要心中有底,然後才能充分的利用。

  如何做到資源的最大化利用而又不會損耗民力以致於惹起百姓的怨望從而產生一些禍患,這從來都是一個極大的課題,是從古到今,統治者一定要研究的一個課題。

  就算百姓溫順不至於造反,但統治者讓他們感到不滿了,他們消極怠工所造成的損失,也足以讓任何的事情都不能順利的達到目標。

  讓百姓感到滿意的同時,又讓官府有足夠的收獲,這非常考驗統治者的智慧。

  這是一次成功的大會。

  也是一次團結的大會。

  黔州商業聯合會以商業為名,但行的卻是統治之實。

  蕭誠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聯合會的會長。

  田疇、楊慶為副。

  然後從數十位羈縻州的首領之中,選出了十位理事。

  商業聯合會的總部就設在了都雲,設在了汪家的這間大宅子裏。

  蕭誠這位會長以及田疇、楊慶這兩位副會長自然不能長期的呆在這裏,所以,賈貴這位理事長便成為了商業聯合會實際上的操作者。

  第二步,自然就是統一軍隊號令,統一軍隊指揮。

  韓錟統帶的聯合會直屬兵馬,將擴軍至三千,長駐都雲。

  楊萬富統帶的天武軍,擴軍至五千,將分散駐紮於各個要害切點之上。

  至此,蕭誠便等同於剝奪了各個羈縻州的兵權。

  過去各個羈縻州在名義之上也是沒有兵權的,但事實上,他們卻通過控製地方,自然而然地便擁有了地方武裝,像楊家、田家麾下便擁有數千戰鬥力不輸給朝廷禁軍的家族衛隊。

  但現在,各個羈縻州的部族首領們要是還敢保有武裝力量的話,指不定就會被聯合會針對性地進行打擊。便是楊家、田家也承諾將在隨後的五年之中,將自家軍隊縮減至最多擁有五百人的家族衛隊。

  天武軍控製各個要害節點,目的之一是協助地方治理地方,管好治安,畢竟這地方匪患曆來就是讓人頭疼的問題。目的之二,也是更有效的掌控地方。

  蕭誠要統一政令,就必然要統一軍隊,要不然誰肯老老實實的聽他的話呢?

  再者,這數十個羈縻州的軍隊加起來,竟然多達數萬人,這在蕭誠看來,完全就屬於人力之上的浪費。

  軍隊在精不在多。

  有個一萬人,便足以掌控這片地方了,剩下的人,都要給我去幹活,去掙錢,去為發展地方貢獻自己的力量。

  第三步,當然就是描藍圖,畫大餅,為關鍵人物打氣鼓勁。

  團結的大會開完了,接下來自然就是更為關鍵的小會了。

  三位正副會長,一位理事長,兩位武裝部隊負責人,再加上十位理事,坐到了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蕭誠才終於拿出了他這半年多來煞費苦心嘔心瀝血製定出來的黔州商業聯合會的計劃書。

  一本足足有上百頁的小冊子。

  在這之前,便是田疇、楊慶也不曾看到過。

  “諸位,這便是黔州商業聯合會未來的發展藍圖,也是我們黔州商業聯合會的最高機密。”蕭誠看著眾人,神情嚴肅:“我希望擁有這本小冊子的人能守口如瓶,並且在未來的日子裏,為了這份藍圖能得到實現而團結協作,有誌一同。”

  在場的人,翻開了這份小冊子,目光停留在了第一頁,總體目標之上。

  這一頁的內容不同,加起來也不過百多個字,但就是這百多個字,卻讓屋子裏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就算是田疇,楊慶心中早有些準備,畢竟他們是知曉蕭定在西北是怎麽幹的。但在看了蕭誠這份計劃書的目標之後,依然是瞠目結舌。

  至於剩下的十位理事,雖然在幾十個羈縻州的部族首領之中算得上智者,但說句實在話,依然是土啦馬唧的人物,外麵的世界有多大,壓根兒就不知道。而兩位武將楊萬富與韓錟,就更不用說了。

  也就是賈貴,走南闖北多年,算得上是見多識廣,才勉強算是把驚訝給壓在了心底。

  田疇掩上了小冊子,看向蕭誠,滿臉通紅地看向蕭誠:“蕭簽判,我們真的做得成嗎?”

  “隻要一步一步地按照我的規劃去做,那就一定做得成!”蕭誠的話簡單而有力:“諸位,如我直言,現在的你們,隻不過是一口井裏的青蛙,叫得聲音再大,蹦噠的再歡實,也就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隻有走出去,才會發現天地是何等的寬闊,隻要走出去,你們就會發現,你們現在所麵臨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現在我們所掌控的地方,隻不過是偏僻一隅,現在我們所掌握的財富,隻不過是滄海一粟。”

  楊慶砰的一聲合上了小冊子,兩眼通紅地看著蕭誠:“蕭簽判,如果我們一切順利的話,幾年能有小成?”

  蕭誠伸出了三個手指頭:“三年當有小成。兩年時間,我們整頓內務,發展經濟,訓練軍隊,第三年,我們便能小規模地向外試探,以我對外麵那些地方的了解,這個時候,便該有不小的收獲了,然後我們的事業便會進入一個正循環的階段,獲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財富,然後建立起更強大的軍隊,然後向著更遠的地方前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楊慶盯著十位理事,惡狠狠地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蕭簽判讓你們知道這樣的大事,那是對你們的信任,誰要是嘴巴不嚴實,漏出去了半點口風,不用蕭簽判動手,我楊某人親自滅了你全家,保管連根毛都不會給你們剩下來。”

  這十位理事,都是嚇得一哆嗦,忙不迭的連聲答應。

  田疇卻是微笑道:“蕭簽判,要是我們真的做到了這一點,有朝一日,我田某人去汴梁,那些相公宰執們,當會待我如上賓吧?”

  “這個自然。”蕭誠笑道:“尊重,向來與實力劃等號。”

  田疇點點頭,“我田家會不遺餘力支持這件事情,田家子弟,蕭簽判盡管差用。”

  “楊氏子弟也是如此。”楊慶忙不迭地道。

  如果蕭誠所描繪的這副籃圖當真實現,那就代表著巨大的權力,巨大的財富,先期進入,自然就能先人一步。

  兩人對蕭誠都有著深刻的了解,知道他必然在以後的歲月之中,會大量地引入人才進入商業聯合會,甚至會在以後一步一步地削弱田楊兩家的影響力,但現在,他並沒有太多的人手可用,那些羈縻州的部落族長們,又有幾個有這樣的見識呢,他們甚至連字都不識。隻要先占據了位置,以後便能有更多的話語權。

  “正要借重!”

  縱然知道對方的心思,蕭誠也隻有答應,現在是雙方合作的蜜月期,而蕭誠手上能用的人手,在這樣大的攤子麵前,也著實有些不夠,更重要的是,楊、田兩家的子弟,在這片土地之上,天然便擁有一定的說服力,這不是自己的手下比得了的。

  當然,能不能作事,還要在以後用事實來說話,如果隻是些花樣枕頭,也就莫怪到時候竹藍打水一場空了。

  而自己的那些手下,經過這些年來在外頭的磨勵,不行的,早就被淘汰了。還能夠在現在走到自己麵前來的,那都是千錘萬煉始出來。

  就像賈貴,外頭有幾人知道他的本事?

  但他就實實在在的掌控像黔州商業聯合會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而且遊刃有餘。

  以前,賈貴控製的是蕭誠在南方的所有力量,不得是武力上的,還是商業上的,是江映雪經營南方的第一臂助。

  田疇與楊慶兩人懷著興奮的心情告辭離去,兩人本來是為蕭誠來站台表示支持,以期鎮壓那些心有不滿的羈縻州的部族首領的,但回去的時候,卻異常振奮。都在籌劃著要選出族中最優秀的子弟來聯合會效力,也許,以後兩家的族長,就會在這些派出的子弟之中誕生。

  相比起蕭誠計劃書中所列出來的目標,眼下他們的播州、思州,實在是不值一提。在播州,在思州,他們兩家那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在黔州這片區域,兩家也是鼎鼎大名,但在往上呢,影響可就越來越小了。

  如果說在夔州路上,他們兩家還有一些發言權的話,但放在整個南方,已經沒有人在意他們了,更進一步放諸天下,他們又算得了啥呢?

  在朝廷宰執、官家的眼中,他們,與那些小部落的族長們有很大的區別嗎?

  隻怕是沒有。

  但隻要做成了蕭誠的那份計劃書,那以後即便是當朝官家,對他們也得客客氣氣了。

  田疇之所以有那麽一問,便是多年前他去過一趟汴梁,而那一趟,讓他的高傲的心靈,受到了無情的打擊。這是他內心的一塊傷疤,以前,他隻是將他深深地掩藏起來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因為他沒有一點點報仇的希望,但現在,他卻看到了曙光。

  人,總要有個目標,有個希望,有個奔頭,才會活得有滋有味。

  現在就算是五十大幾的楊家,都覺得自己必須要想辦法多活幾年,否則接下來的多姿多彩的日子自己卻看不到,參與不了,那該是多麽遺憾的一件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