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一戰定青塘
作者:槍手1號      更新:2021-10-10 08:48      字數:4311
  眼前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敵人正在源源不斷地撲了過來,即便是強如蕭定,此刻也隻是機械地揮動著他手中的刀。

  斬馬刀已經折斷了,半截刀刃不知去了哪裏,此刻的他,一手握著半截斷刃,另一隻手則握著那柄黑沉沉的佩刀。

  也不知斬殺了多少人的這柄佩刀,刀身之上卻詭異地看不到半絲血跡。

  一刀下去,竟是血過無痕。

  戰馬向前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蕭定知道這一場仗會很難打,但他沒有料到,會難打到這一地步。

  瞎藥在拚命。

  木占也在拚命。

  現在木占,將他身邊僅剩下的最後兩千親衛又分出了一半來攔截蕭定。

  而這,發生在阿巴亥活生生地戰死在他麵前之後他作出的決定。

  今日要是一敗,想要東山再起,隻怕就難上加難了。

  五百名具裝重騎,此時還跟在蕭定身邊的,已經不超過兩百騎了。

  隻有向前,才有勝利。

  隻有向前,才有活路。

  任何的停滯,就是向閻羅王繳械投降。

  在蕭定隻覺得手中的刀越來越沉的時候,身前驟然一亮,手中機械地揮出去的刀,竟然斬了一個空。

  眼前再也沒有了敵人。

  他終於殺透了敵陣。

  而此時的蕭定,要多狼狽,便有多麽的狼狽。

  頭盔上的紅櫻不見了蹤影,肩甲被砍掉了半幅,身上的重甲,更是傷痕累累,也不知有多少刀痕槍創,有些地方,更是凹陷了下去。

  身上早就麻木了,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甲葉之上的鮮血,嘀嘀噠噠地向下流淌著。

  扔掉了半截斷刃,蕭定一把扯掉了頭盔,仰頭處望,就在前方不到百餘步處,那麵紅色的獅子旗下,站著他的敵人。

  木占、瞎藥。

  蕭定哈哈大笑,單臂猛然前指,霹靂般的大吼道:“木占,瞎藥,你蕭爺爺在此,拿命來!”

  兩腿一夾馬腹,戰馬再一次開始加速,哪怕此時馬兒已經氣喘如牛。

  不到兩百同樣血糊刺拉的具裝重騎齊齊舉刀,齊齊呐喊。

  重騎隆隆,碾壓而來。

  雖然沒有了最初開始衝鋒的那樣的速度,但殺意,氣勢卻比先前更強。

  木占膽怯了!

  瞎藥害怕了!

  兩人在這一刻,竟然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舉動。

  他們二人勒馬,向著後方退去。

  二人的身邊,明明還有至少兩三千騎兵,但這一刻,他們竟然沒有了與對手再拚死一搏的勇氣。

  當然,他們要麵對的,並不僅僅隻有蕭定與他殘存的二百重騎,更多的是在他們的身後,源源不絕透陣而出的鐵鷂子。

  兩強相遇,拚死廝殺,關鍵時刻,一方主帥竟然跑了。

  吐蕃騎兵的崩潰,在確定了木占和瞎藥兩位首領逃跑之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發生了。

  無數騎兵,向著四麵八方打馬逃竄而去。

  蕭定站在先前木占和瞎藥二人指揮戰鬥的地方,目送著那麵紅色獅子旗瘋狂逃竄,逃著逃著,便由一股人馬分成了兩股,一左一右而去。

  這當然是木占和瞎藥兩人分道揚鑣了。

  “無膽鼠輩!”蕭定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珠子,輕蔑地看著逃亡的二人。

  這一逃,可就要逃一輩子了!

  蕭定不會再給二人任何的能夠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二人明明知道後果是怎麽樣的,卻在這樣決定性的一役之中,不敢與蕭定搏命。

  既在你惜命,那你以後就隻能東逃西竄而為一股流匪,或許仍然還會蕭定頭痛,但卻沒有動搖大局的能力了。

  隨便一員部將,便足以將他們攆得亡命天涯了。

  隨手叫住了一位路過這裏的鐵鷂子,蕭定大聲喝道:“去告訴辛統領,主要追殺瞎藥。”

  “是,總管!”鐵鷂子答應了一聲,縱馬狂奔而去。

  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就是看能收獲多少戰果了。

  五百具裝重騎跟著蕭定發起衝鋒,現在還隨著蕭定站在這道梁子上的,隻有一百八十一名,剩下的,全都倒在了衝鋒的道路之上。

  蕭定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幹淨的白雪,用力地在臉上抹了幾把,冰涼刺骨的寒意,把他幾乎便要掉下來的眼淚也給生生地憋了回去。

  “贏了贏了!”禹藏花麻飛奔而來,翻身下馬,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蕭定的麵前,取下頭盔抱在懷裏,崇拜地看著血人一般的蕭定:“總管,這一戰,當可鼎定青塘局勢,您,就是新的青塘之王。”

  “胡言亂語!”蕭定哼了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打下來的每一片土地,都屬於國朝,每一份榮耀,自然也都歸屬於官家!”

  “是是是!歸屬國朝,歸屬官家!”禹藏花麻嘿嘿笑著連連點頭,但朝廷也好,官家也好,在他的心中,並沒有半點的份量,他對這些人或事也毫無敬畏,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足以讓他佩服到五體投地。

  “在我這裏羅嗦什麽?還不趕快去抓俘虜?你是吐蕃貴人,對這些戰敗的吐蕃騎兵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能多招一些,便多招一些!”蕭定毫不客氣的驅趕著禹藏花麻。

  “末將這便去!”禹藏花麻喜滋滋的點了點頭。

  說來也是奇怪,蕭定對他毫不客氣,驅之如驅牛羊,禹藏花麻反而覺得更加安心一些,做事也更加地賣力一些。

  拓拔揚威來得這道梁子上的時候,蕭定已經卸下了身上的重甲,正坐在馬鞍子上,拿著一塊布巾擦拭著身上的血跡。而拓拔揚威此刻身上也是血跡斑斑,顯然,也是曆經了一番鏖戰。

  “今日一戰,勝得有些僥幸啊!”拓拔揚威心有餘悸,假如今日不是蕭定殺透敵軍,嚇跑了瞎藥和木占,鹿死誰手,當真是尚未可知。

  “你覺得僥幸,我卻覺得是必然!”蕭定卻是站了起來,大笑道:“木占也好,瞎藥也好,明明決戰在即,卻還在想東想西,明明知道今日不勝便將再無翻身之日,卻連率部衝鋒都不敢,連不成功則成仁的決心都沒有,他們豈有不敗之理?”

  看著意氣風發甚至此時有些不可一世的蕭定,拓拔揚威也是極為心折,這是一個天生的首領,當他站在這裏的時候,他麾下的士兵,便從內心裏迸發而出必勝的信心。

  “不過總管,這樣的仗,我以後可是不想再碰上了。”拓拔揚威笑道。

  “你想碰上也難了!”蕭定大笑,“接下來不管是青塘,還是我們馬上便要進軍的西域,誰不家能力組織起來多達數萬的騎兵來與我們為敵呢!嗯,黑山那邊的耶律環倒是有的,不過那個老匹夫,敢與我孤獨一擲嗎?”

  “總管,我已經下令,所有部眾追擊敵人僅限於天黑之前,天黑之後,所有部眾必須撤回。”拓拔揚威道。

  “正當如此!”蕭定伸手,接住天空之中飄落的數片雪花,道:“今天晚上看來天氣還要冷上幾分,失去了補給補充,沒有帳蓬遮風蔽雪的那些吐蕃騎兵,隻怕要凍死不少,明天,才讓士兵們出去收容吧!能救多少回來便救多少回來!”

  拓拔揚威點了點頭:“總管,吐蕃人這一次大集結,他們的部落家眷必然就在這左近,沒有了男人,這些老弱婦孺鐵定是過不了這個冬的,要不要也救一救?”

  蕭定大笑起來:“當然要救,興靈,河湟,這些地方盡都膏腴之地,現在我隻愁人少,不怕人多,能弄多少回去,就弄多少回去,走的時候,張元還再三叮囑過,要我多弄人丁回去充實這些地方呢!再好的土地,沒有人去耕種,也就荒蕪了啊!”

  拓拔揚威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

  不管是讓橫山之中的黨項下山,還是收攏橫山以北的諸多部族,抑或是招攬橫山以南那些在本地活不下去的宋人,又或者是這一次將捕獲的大量吐蕃人遷往興靈、河湟之地,其實都隻有一個目的,盡可能地充實這些地方,以更快地增強己方的實力。

  人丁,是衡量一個地方實力最基本的東西。

  有了人,才會有更多的糧食,更多的工坊,更多的產出,以及更多的戰士。

  就在這片山梁子的一邊背風的地方,宋軍紮下了營盤,在蕭定的中軍大旗立起來之後,第二個立起來的營盤便是傷兵營。一個接著一個的傷兵,被從一片狼藉的戰場之上找回來,運回到了傷兵營中。

  當然,如果傷勢沉重的,士兵們最簡單的操作,倒是補上一刀,讓這個根本就救不回來的人,走得更痛快一點。

  一個接著一個的營盤漸次亮起了燈火。

  一堆接著一堆的篝火被燃了起來。

  一隊接著一隊的士兵從遠處歸來。

  歡笑之聲愈來愈大,伴隨著一陣陣的飯菜香氣隨風飄蕩開來。

  有士兵們開始圍著火堆跳起了舞蹈。

  辛漸翻身下馬,穿過一堆堆歡樂的人群,徑直來到了蕭定的中軍大帳。

  “回來啦,快來喝碗熱酒,去去寒氣!”蕭定笑著招手。

  一屁股坐在了蕭定的身邊,連喝了好幾口溫好的酒,辛漸這才開口道:“總管,按照您的意思,最終還是放走了瞎藥,說實話,是真想將他逮了來!”

  “抓了他又能怎麽樣呢?送去汴梁請功領賞?”蕭定嘿嘿一笑:“一個不好,朝廷又要說我們擅起邊釁,挑起戰火。他們啊,一直就覺得我們當兵的就希望挑起戰事好立功受獎。”

  “他們懂個屁!”辛漸冷笑:“總管這一仗,可以說是為國朝西北部打下了數十年的和平,瞎藥,木占他們動不動就侵入我們皇宋邊疆,洗劫邊地百姓,每一個都是血債累累。”

  “可是朝廷對將這片土地直接納入管理之下毫無興趣,他們認為這純粹是賠本生意。”蕭定歎了一口氣:“所以我隻能把木占,瞎藥他們放走,然後在這裏設置都護府,隻要木占、瞎藥還在,禹藏就隻能依靠我們。真要把這兩個弄死了,禹藏花麻一家獨大,那反而不美了。”

  辛漸點了點頭:“我明白。不過總管,現在青塘咱們拿下了,木占、瞎藥短時間內再也成不了氣候,我們為什麽還要放那李續走呢?這個人我覺得不早點弄死,遲早是一個禍害。”

  “借著他的手,咱們拿下了青塘,徹底打垮了木占、瞎藥,接下來,當然要逼著他往西域跑啊,咱們跟著他,才有借口將西域諸國一一拿下。”蕭定眼光幽幽發亮。

  辛漸哧哧地笑了起來:“這家夥現在就是一個禍害,跑到哪裏,哪裏便跟著倒黴。”

  “先讓他跑到那邊喘息片刻,總要讓他在哪邊蠱惑幾個小國家,咱們才好找到借口啊!”蕭定笑道:“辛漸,明年啊,你便和賀正兩個一起出擊西域。”

  “要賀正幹什麽,有我們鐵鷂子就行了,來去如風,他們跟著啊,就是累贅!”

  “光騎兵怎麽能成?”蕭定瞅了他一眼:“西域那邊,也是有大城險隘的,而且我們可不是去掠奪一番就走,而是要在紮下來生根發芽的。騎兵機動出擊,步兵駐守關隘、各聯結要點,然後再組織更多的仆從軍,滾雪球一般的往西方前進。辛漸,那邊,大得很呐!”

  “都是我們的!”辛漸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酒,大聲道。

  蕭定大笑:“說得不錯,都是我們的,我們的戰馬出現在了哪裏,我們的旗幟插到了哪裏,哪裏就是我們的!”

  風更加的大了,鵝毛般的大雪飄飛而下,白日裏灑落了無數人鮮血的戰場,很快便被新落下的雪花給覆蓋,大地重新恢複了一片白雪茫茫,似乎昨日那無數的鮮血,無數的死亡,都不曾存在。

  一隊隊的騎兵從營地出發,向著四周搜索而去,當他們返回的時候,身後總是被拴著一隊隊的半死不活的俘虜。

  十餘天的時間,宋軍建立起來近十個俘虜營,每個俘虜營中,關押著上萬俘虜。

  不僅僅有精壯的戰士,更有為數眾多的老弱婦孺。

  很多的俘虜,都是整個部落整個部落的被宋軍抓住的。

  蕭定並不介意拿著寶貴的糧食來養著這些老弱婦孺,因為這些人的存在,能讓那些精壯俘虜們老老實實。同樣的,將他們帶回去之後,這些人,同樣也能讓這些精壯們就此放下刀槍,拿起鋤頭。

  “該走了!”當最後一個俘虜營也被裝滿之後,蕭定拿著一封信,對拓拔揚威以及辛漸等人道:“張元來信,咱們陝西路安撫使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