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裏正把地契給收起來後，卻還沒有走的意思。

  “文業啊，你雖不是老雲家的親生骨肉，但老雲家到底養育了你。如今，老雲的意思是，你把家中買的地拿出來，就當是還了這份恩了。”

  裏正說的是還恩，說的跟不是明搶似的，固然雲文業是拒絕了，也會背上不知恩情的白眼狼。

  但家中就那些低，拿出去了，怎麽跟雲清交代？

  雲清辛辛苦苦的在外麵掙錢，好不容易才安置下來這些地，她在外邊還欠了別人這麽多錢，要是知道了家裏的事情，怕不知道該怎麽著急上火呢。

  雲文業低著頭，臉色難看，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這是在逼死他啊！

  “恩？什麽恩？我怎麽不知道咱們四房欠了老雲家什麽？”楊玉娘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把地要回去也就算了，畢竟還真不是他們四房的，但連他們四房買的都要搶，還是人嗎？

  也是，老雲家什麽時候做過人了？

  裏正聽的皺眉，這是不想孝敬養大雲文業的老父老母了？正想說話，楊玉娘搶在裏正的前頭一頓劈裏啪啦的說。

  “你是看到老雲家養了雲文業了，你就沒看到老雲家是怎麽對雲文業的？雲文業才四五歲大，就要包攬下家中大部分的家務，他能做的，不能做的，都要做，跟牛跟馬有啥區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養了頭牛呢！”

  “等他再大一些，幹脆連地裏的農活都丟到他一個孩子身上去了，他一個人包攬下家裏的家務，地裏的活計，再大一些，還要去鎮上打工，掙回來的錢一個子都不能留下，全部都上交給了鄭氏，全家老小就指望著他一個養活，兄弟們讀書，吃喝玩樂，花的都是他用血汗掙來的銀子！老雲家家中這麽多男人，他們都在幹什麽？他們都在吃雲文業的肉，喝雲文業的血！”

  “是，你要說養育之恩，這我不否認，但雲文業這些年在老雲家當牛做馬的，養一家老小養了二十多年，還不夠還？雲文業的腿從受傷到現在，老雲家過問過嗎？我們全家都快餓死的時候，他們有看過一眼嗎？還是給我們喝過一口粥？吃過一口菜？沒有！”

  “實話告訴你，這些地，跟雲文業一文錢關係都沒有，絕對不可能讓他拿去還什麽狗屁的恩情！”

  裏正聽得眉頭不悅的皺了起來，對楊玉娘插嘴很是不滿，他懶得跟楊玉娘計較，冷冷的看向雲文業，“你才是一家之主，這事你來給我個準話！”

  雲文業目光帶著柔情的看著楊玉娘，在他的印象中，楊玉娘一直都很溫柔，幾乎沒有過這般生氣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心疼他啊。

  雲文業越想，越覺得自己以前對自己的妻兒太過不關心了，若是他沒這般愚孝，也不至於讓妻兒過上十幾年不好的日子。

  雲文業聲音淡淡的道：“裏正叔，我娘子說的沒錯，這些地跟我一文錢關係都沒有。我自從腿傷被趕出老雲家的時候，身上隻有幾十文錢，全給我看病買藥用了，之後這些時日，我都在床上躺著，更不曾掙到過錢。家中那些地，都是清兒買的，理應就是清兒的，同我沒有關係。”

  裏正皺眉，雲清買的，雲文業作為一家之主，怎麽就不能支配了？

  “你……”

  “裏正叔，你也不用說我忘恩負義，我娘子說的沒錯，這些年，我當牛做馬，從來沒有喊過累，養活老雲家一家老小。我並未覺得我欠了老雲家什麽，該還的，也早就還清了。”

  “還清？沒有老雲家，哪有現在的你？還清這兩個字，哪有那麽容易？”裏正對於雲文業說的話並不認同，不管老雲家對雲文業如何，到底是將雲文業給養大了，否則他早就死在山裏了，怎麽可能還能坐在這說話？

  雲文業目光平靜的看著裏正，聲音更是平和，“那裏正認為我應該如何才能還清？把這條命還給老雲家？”

  “文業！”楊玉娘心中一驚，驚呼出聲。她從沒想過雲文業會有這種念頭，讓楊玉娘心中害怕。

  “你要是真的死了，那我也活不了了，不知道老雲家背負上這兩條人命，睡的可會安穩！”楊玉娘豁出去一般，咬牙說道。

  裏正沒想到這兩夫妻居然這麽強硬，居然都想到了去死，裏正可沒辦法背負害死他們的罪名，皺著眉道：“胡鬧什麽！事情哪有這麽嚴重？老雲家不過是想要一些地，往後就同你四房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的戶籍，在你分出來的時候，也已經給你單獨立好，你們還想如何？”

  “地的事情，不可能。”雲文業語氣堅決的拒絕起來，連死都不怕了，還怕背負上什麽不孝，什麽白眼狼的名聲嗎？

  雲文業低頭看看自己，他都成這個樣子了，還在乎那麽多做什麽？

  “既然你們不願意，那我也就不逼你們了，好自為之吧！”裏正對於雲文業和楊玉娘的態度很是不滿，但這些地是幫老雲家討的，又不是他的，他該說的都說了，還能幫著老雲家找雲文業夫妻拚命不成？

  但今天走這一遭，讓裏正非常的不高興。

  裏正冷哼了聲，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

  在裏正走出去許久，雲文業和楊玉娘都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動，許久後，楊玉娘這才輕聲問雲文業，“文業，我們是不是把裏正給得罪了？”

  村子裏誰不是對裏正恭恭敬敬的，畢竟有什麽事情，都還要求著裏正幫幫忙，這下倒好，得罪了裏正，以後不幫他們家中辦事怎麽辦？

  “拒絕把地交出去，得罪也是意料之中的。”雲文業歎了口氣，這件事情沒有法兩全。

  不管他在老雲家吃過什麽苦，過的是什麽日子，付出過多少，裏正沒有經曆過，當然沒有辦法感同身受，而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讓雲文業繼續還這份養育之恩。

  “還好孩子們不在家，不然的話，又該跟著擔心了。”楊玉娘想到都在外麵為了未來，為了生活奔波的孩子們，不知不覺，他們都長大了，能分擔家裏的重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