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捧黃沙
作者:萬裏以外      更新:2021-03-14 18:37      字數:2596
  我抬頭一望,隻見門口不知何時悄無聲息過來一人,這人一身灰衣,三十多歲年紀,目光炯然,周身散發著一股殺意。生花嗅到危意,正襟危坐,凝神戒備。

  流萬年恍如未覺,端著酒碗等我說話。見我話語中斷,接口道:“今天咱們就不醉無歸!”我笑道:“劉大叔”一語未畢,流萬年截口道:“莫叫我大叔。老漢我癡長幾歲,今日你我十分投緣,你就叫我一聲大哥便是。”

  這種旁人自降輩分的事我倒是十分樂意,既然他不願自居大叔,那更合我意,反正又不是要進行結拜,叫一聲哥又何妨?我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從命。流大哥,今日這酒,我看咱們就到此為止吧。”

  流萬年瞪眼道:“卻是為何?今日咱們如此投緣,一見如故,為什麽不喝了?嗯?你莫不是看不起我?”我笑道:“我要是看不起你,你剛來之時就早看不起了,何必等到現在才突然看不起?”流萬年臉色發紅,笑道:“你說的也是。我酒量大不如你,今日是舍命陪君子。我看你神色不變,酒量頗深,為何竟然草草收場?”

  我小聲道:“一會兒可能會有事發生。今日咱們相聚深歡,豪興不淺。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今日已然盡興,小弟不便留客,他日江湖相逢,自當再把酒言歡,一敘短長。流大哥,你還是先走一步吧。”

  流萬年已然有了七分醉意,斜著眼睛道:“有什麽事發生?我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我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再喝一杯。”

  該來的終究會來,要走的強留不住,順其自然就是。我舉起酒碗和流萬年一碰,再飲一杯。白鬱聰也一飲而盡,小燕舉碗抿了一口放下,生花卻酒碗未動。我輕輕放下酒碗,緩緩說道:“來吧。”

  廳內忽然刮起一陣強風,吹的盤歪碗斜,風中竟然帶有沙塵之色,黃霧蒙蒙,瞬間各人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廳內眾人紛紛躲避,我也站起身來閃到一旁,眯眼四望。眼前隻見紅衣一閃,我隻覺手上一緊,原來是小燕在一旁拉住我手。

  這風雖然來的古怪,但大家隻道一時半刻就能過去。誰知這怪風攜沙,竟然越來越是猛烈。庭內眾人已紛紛逃出庭去,或逃去二樓。我喝道:“生花,白賢弟,咱們也走!”

  白鬱聰應道:“好!”生花卻未出聲回應。我叫道:“生花,咱們走吧!”仍是未聽到生花說話,卻聽到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說道:“哪裏走?”

  我聽這話裏意思,又是衝我而來。我拉了拉小燕,便欲轉身逃走。還未轉身之際,忽見前方拳頭、長劍、單刀、長槍,各式兵刃紛至遝來,這所有兵刃的形狀,都是黃沙組合而成,蒼茫橙黃。

  這刹那之間,拳頭向我轟來,長劍向我劈來,單刀向我砍來,長槍向我刺來。驀然一人立起,雙拳齊出,如柱擎天,硬生生托住拳頭,封住長劍,架住單刀,擋住長槍。這人威風凜凜,正氣浩然,正是生花。這生花,一直凝神聚氣,就是為了關鍵時候擋這雷霆一擊。

  長風繼續,黃沙再起。忽然如沙場點兵,所有黃沙隱隱約約匯成千百人形,手持槍戟,淩空俯衝而下,一時間層層疊疊,鋪天蓋地。生花衣袂一振,雙拳再出,拳風颯然剛烈,拳頭前麵仿佛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沙兵觸及者,折槍斷戟。

  黃沙如海,似無休止。前麵沙兵折損,後麵便即補上,一層一層,一浪一浪,前赴後繼,如浪撞堤,驚濤拍岸,撕岩裂石。

  眼看這黃沙沙兵的浪頭就要崩決,我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大堤,擋住浪頭。這道堤既大且小,黑幹朝瘦,背後一看,正是流萬年。

  我料不到流萬年修為如此之高,竟然能在生花之後築好一道堤,不由脫口叫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流萬年身形雖小,但這時看起來卻如亭臨淵,似中流砥柱。這沙兵忽又變幻,突如叢林一片,繼而百虎齊嘯,千狼同嚎,瞬間全都向前衝來,仿似萬馬奔騰,地動山搖,這景象越來越近,為首猛虎麵目猙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便噬了過來。

  流萬年順手抓起一張椅子甩了過去,“哢喇喇”一響,椅子四分五裂,這隻猛虎化作流沙一閃而逝。

  這順手抓椅子的動作頗為眼熟,正是我在現代社會中經常使用的以無招勝有招的精髓:摸起來就打。如此熟悉的畫麵令我不由觸景生情,看著後麵虎陣狼群仍向前猛撲,我也禁不住摸起一把椅子,單手提起,用力擲了過去。隻聽“哎呦”一聲,不偏不倚,生花頭上中椅。

  生花扭頭四顧驚疑不定:“誰?誰用椅子扔我?”我一看準頭失誤,忙陪笑解釋道:“生花,剛才我看你跟人打架有點累了,給你扔把椅子讓你坐著歇息一下,你也不好好接住了。”生花道:“原來如此。”眼珠亂轉,還是有點狐疑。

  流萬年一聲暴喝,這大廳之內忽然一亮,隻見一道劍光自他身前升起,如撥雲見日,一瞬間大放光明。隻聽他喝道:“滾!”劍光映照之下,黃沙群獸潰不成軍,片刻不成形狀,隻餘霧蒙蒙一片。

  就聽剛才那道聲音氣急敗壞道:“流萬年,你竟然幫著外人來對付我?”流萬年哈哈大笑道:“關你屁事!”那人氣道:“怎麽不關我事?你好賴不分,閣主讓我助你擒人,本應是你辦的事,現在我替你來辦,你不幫我也就罷了,怎麽竟然吃裏扒外,反助外人?”流萬年笑道:“老夫行事向來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何必一驚一乍,大驚小怪?”那人道:“你行事忽正忽邪,顛三倒四,大家自然知道。但你這般臨陣倒戈,我看你如何向閣主交代?”流萬年道:“那是你的閣主,又不是我的閣主。你把你那主子當個神,在我眼裏他也就是個屁。又有什麽交代不交代的?”

  那人道:“哼!我回去便將事稟報閣主。縱容欽犯,那是與欽犯同罪。你自掘墳墓,可怪不得旁人。”流萬年大笑道:“回去稟報?那你也得回去再說!”那人驚道:“流萬年你”流萬年笑道:“既然已經與欽犯同罪,那就也不差再多一樁了,哈哈,今日你就不用走了。”那人怒道:“流萬年,爾敢”

  如電光一閃,流萬年身前劍光再現,風歇沙散,漸漸露出廳內的本來模樣,窗明幾淨,一沉不染,剛才黃沙大風恍如一夢。那人一身灰衣站在門側,手裏握著一把黃沙,正簌簌不斷從他指縫灑落,零零散散落飄到地上。灰衣人抬頭望向流萬年,恨恨道:“柳萬年,你好”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剛聽到流萬年之名的時候,為什麽會有似曾聽說的感覺。那是段天擇受傷遁去之時,說的一段話,他說的是:“哈哈哈,千古一刀斷,萬年長流傳,今日你殺不了我,你們終究會……”

  我淡淡問灰衣人道:“閣下姓傳?”灰衣人冷笑道:“一捧黃沙傳天下,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傳天下。”

  垂千古,一刀段,流萬年,黃沙傳,原來是四個人。垂千古,段天擇都已出現,現在流萬年和傳天下也正在此處。

  流萬年,也是來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