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大諸
作者:萬裏以外      更新:2021-03-14 18:37      字數:4312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醒轉過來。勉強撐開雙眼,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眼前一人一襲青衣映入眼簾。這人神清氣爽,清逸脫塵,年紀約莫而立。見我醒來,本來前傾的身子微微抬起,對我微微一笑,說道:“你終於來了”言語間似另有深意。

  我吃了一極,猛然坐起:“這這”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原來我這時身處一竹屋之中,環目四顧,陳設簡陋,“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而眼前這人,身上衣服雖然辨別不出朝代,但絕非現代人之穿著打扮。我心存僥幸,尋思:“難道我這一跤下來,跌到橫店來了?”

  我勉強嘿嘿一笑,問道:“你們這做群眾演員多少錢每天?”青衣人麵露迷茫之色,問道:“什麽群眾演員?”我心猛的一沉:“你們這不是拍攝基地嗎?”青衣人大惑不解:“什麽基地?”我問道:“這是什麽地方?”青衣人微微一笑道:“這裏是無風穀。你放心,這穀中除了我和啞伯,再無旁人,甚是安全。也沒什麽人會到穀裏生事,你安心靜養便是。”

  我越聽越是驚訝,從他言語判斷,這裏已然不是盧山。況且盧山下麵也沒什麽水潭。難道,莫非我一躍而起衝出屋外,隻見外麵群山環繞,翌鬱青翠,景色與盧山大有不同。現在時值暮夏,天氣尚熱,我卻一股寒意自足底升起,隻覺渾身發顫,幾欲摔倒。穿越故事也看過多次,也隻是當故事看,甚至期望這種奇跡在自己身上發生。但想象與現實完全不同,未曾身臨其境,感受不到其中的震撼與驚愕。一時間驚訝、慌亂、彷徨、懼怕、無助等各種情緒紛至遝來,我不由脫口而出:“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青衣人白了我一眼,判斷道:“你摔壞了腦子!這可得多休養些時日了!”我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青衣人道:“我早料定你會從水路而來,讓啞伯在譚邊守著,你一到啞伯就將你打撈上來了。”我四處打量,未見人影,青衣人道:“啞伯現下沒在。”

  我隻覺腦門嗡嗡作響,頭腦發脹:“現在是什麽年月了?”青衣人嗬嗬一笑,說道:“我就說你摔壞了腦子嘛!現在是玄武八年。你還記得自己是誰?”我是誰?我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萬裏哥啊我是誰!“我是誰?”

  青衣人微微一笑,在我看來頗有陰測測之意:“你是王之秋,鎮東候王庭堅之子,此番你父意欲謀反,被當今聖上察覺,命斬神司諸葛雍率人不問而斬、就地而決,你全家上下,唯漏你一人而已。如今諸葛雍等人都欲斬你而後快,而你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出去連自保之力都無,你也隻能在這穀中先行靜養,來日在做打算。”頓了頓又道:“也不知道生花那小賊禿怎麽樣了!”

  這番話聽的我雲山霧罩,汗流浹背。我左右一覷,沒有隱藏攝像機,不是電視台的整蠱節目。我這難道我這是真的跨越了平行空間,到了另一個維度了?

  我穩了穩心神,問道:“和我一起水路來的張萍萍呢?”青衣人奇道:“什麽張萍萍,一匹馬還起了這麽個名字?那馬沒撈上來,沉入譚底了!”原來在我頭頂上隨我之後掉下了的是一匹馬!我道:“不是馬,是個人呢!”青衣人道:“沒有沒有!隻有你們一人一馬墜入潭中,並無他人!”

  我惱羞成怒:“胡說八道!”,對著他眼眶一拳搗去。這一拳疾若閃電,重似奔雷,正是我在社會上跟人打架賴以成名的絕技之一“一竄錘”。眼看就要搗他個烏眼青,誰知他輕飄飄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一豎,我這一拳搗上,正似搗在一根鋼筋窗欞之上,不僅難以寸進,還將我疼出一陣冷汗。

  就聽他道:“說的好好的,怎的動上手了?”我恨恨的道:“不動手怎麽著,動腳我又踢不著你!”青衣人道:“嗯,你此番摔下來,腦子傷的不輕,一定要多休養些時日!”我倆眼一翻道:“那得六個核桃!”青衣人輕喚道:“啞伯!”隻聽見“梭梭梭”一陣腳步聲,那啞伯也不知從何處現身,雙手端一木盤,其上果然托著六個核桃。

  我大為驚奇道:“你不是啞的麽,怎麽聽見我說的話?”啞伯咧嘴一笑,青衣人白眼道:“他是啞的,又不是聾的,怎麽會聽不見你說話!”我暗自為自己的智商捉了一下急。為了挽回一城,我分辨道:“難道你沒聽說十聾九啞嗎?”青衣人嘿嘿一笑:“你說的一點都對!是十聾九啞,不是十啞九聾!”我尬然一笑,轉移話題:“你是誰,為何救我?”

  青衣人轉過身去,背我負手而立。隻聽他緩緩的道:“花葉須菩提,來去本無意。一朝大夢醒,鏡花空相棄我叫什麽名字,你不妨猜上一猜。”

  我呸了一口,猜道:“你叫花葉須!”青衣人搖搖頭,笑道:“我叫花不棄呸!什麽花不棄,我都被你弄糊塗了,我叫花無意。”我笑道:“看你的造型,聽你的名字,倒是頗為不俗。”花無意道:“正所謂人如其名,字如其人,一個人的樣貌形態,行事風格,從其名字便能看個十之。”

  我翻了翻白眼,道:“你說我是王之秋,從這名字上看,難道我是個行將就木之人?”花無意道:“若非我命啞伯救你,你果然就是。”一句話噎的“吭兒”的一聲,我竟無言以對。

  又聽他續道:“這次你家門巨變,蒙遭大難,你深處此境,尤未意誌消沉,可見你潛能激發,不再是以前遊手好閑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了。你好好休養,以後獨善其身,也不要再起什麽複仇之念了。”

  這句話聽的我不由老臉一紅,這遭受家門大難的本就不是我,我哪會因此而消沉?他說的這些跟我本就毫無關係,我當然不會因此傷心難過,更不要說什麽複仇了。我點了點頭道:“身處亂世,趨吉避凶。我不會起什麽複仇的念頭的,放心吧。再說我從崖上摔下,頭暈目眩,以前的事都記不起來了。這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花哥原原本本說給我聽聽吧!”

  這王之秋滿門遭難,看來樹敵不少。這亂世之中沒個靠山罩著可不行,嚇得我連忙改了口,馬上就花哥長花哥短的拍這花無意的馬屁了。

  花無意抬頭望向遠處,遠山渺渺,群山山尖隱於雲中。他似是望著天邊烏雲,又似是望向無盡空虛,緩緩說道:

  “咱們這大諸朝,開國也不過區區八年的時光。當今聖上當年還是與你爹等人並稱合荒七神將中的一員神將,這大諸的天下,也不過是從別人手裏拿過來的。那時天下四分五裂,四大州四麵分踞,山頭四起,烽火不斷。皇帝李政空有天子之名,卻無天子之實,各方勢力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但有一天,這局麵忽然改觀。起因在於這李政忽然得了一員神將。這合荒七神將本來並不是什麽神將,隻是七個相交莫逆的草莽人物,李政偶然與其中一人相交,竟令這七人俱為之所用,封了神將,蕩平天下,統一四州。”

  “但天下萬事皆有因緣,李政得了神將,平了天下,卻料不到會自此將天下拱手讓人。”

  “這一年,七神將已各自封侯,各踞一方。不料宦官生亂,皇帝急詔神將李易返京平亂,李易奉詔而回。這一回,自此回出了一個大諸朝。”

  “李易回京之後,輕而易舉就平息了內亂,卻又大舉清君側,清來清去,皇帝李政忽然就下了一道詔書,居然禪位於李易。”

  “李易原非皇室,於理不合,朝野自然不服。李政卻在禪位之前與李易搞了個八拜之交,口稱義弟,又說什麽本來義弟就姓李,可見冥冥中自有天意,實在是天命所歸。”

  “這七神將當中,原是張一秋與皇帝李政交好,因張一秋之故其他六人才願替李政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哪知這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忽然間江山易主,李易竟然成了皇帝。”

  “張一秋聽聞此消息,顧不得無詔不得返京的禁令,日夜兼程的趕回京城,想問個究竟。不料他趕回京城之時,先皇帝李政竟然已經在大昭寺出家為僧,閉門不見。”

  “新皇李易稱病不出,將張一秋拒之皇宮門外。往時兄弟,此時已成了君臣。”

  “新皇登基,且是舊日兄弟,皇帝之威信在張一秋心中還未建立。他在大昭寺等了一日,李政始終未見,他未敢僭越。又在皇宮門外等了一夜,直到早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衫,終於等到了日上三竿。他知李易不會見他了,氣惱之下,抽出長刀施了一記屠龍斬,斬塌了半壁宮牆,揚長而去。”

  “本來以他們舊日的交情來說,這半壁宮牆也沒什麽,宮中泥瓦匠不出兩個時辰就能複原如初。壞就壞在他施的這式屠龍斬。他擅使刀式,一柄寒玉映月刀形影不離,天下人都知他刀有九斬,斬斬不同。這式屠龍斬也不是威力最大的一式,可他偏偏這時使將出來,不由令李易起了疑忌之心。屠龍斬,這是要殺朕麽?”

  “張一秋激憤之下斬塌了宮牆,回頭一想便知此事不能善了。他此番上京並未多帶人馬,兵隊部眾也都在徐州,此事一出隻有避而疾走。”

  “哪知在障日山被皇帝派出的烏鴉衛追上行蹤,激戰被俘。以張一秋的本事,烏鴉衛也未必擒得住他。但一來烏鴉衛都是死侍人多勢眾,二來張一秋也是寒了心,許是生了自暴自棄之念。”

  “李易將張一秋下了大獄。七神將中的其他五人聽聞消息,不謀而合都奔赴京城。造反他們是不會的,但張一秋被抓危在旦夕,他們還是要趕來問上一問,救他一救。”

  “五人有先有後,陸續到了京城,終於都聚到了宮門之外。五人在宮外等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終於有小太監引著他們到了武英殿。這武英殿乃是皇帝接見大臣之所在,這李易皇帝在此處與他們會麵,那是以君臣之禮相待了。”

  “一見麵,這五人便行了君臣之禮。五人於李易如何稱帝一事隻字未提,隻向李易詢問張一秋之事,俱為之求情。李易也是個決斷之人,知道他們五人為何事而來,也許是在令小太監引他們入宮之時已經早有了定奪,當下命人開啟大牢,放了張一秋。又下詔,分封五人為候。但其中二人卻有了去意,稱病請辭,不受封賞,願做閑雲野鶴,縱身天地之間。李易也不勉強,卻不願讓他們二人自行離去處江湖之遠,於是劃了千傾土地,賜黃金千兩,讓他二人做鄉紳土豪。”

  “其他三人受了封賞,那就是現在的鎮東候王庭堅,鎮南候孫真平,鎮北候張平。”

  “鎮東候王庭堅,就是你爹!”

  “這十幾年來,這幾人各自安好,太平無事。哪知今春伊始,就傳出來鎮東侯意圖謀反的消息。也不知道這些消息從何而來,初時傳者甚寡,後來越傳越盛,再後來皇帝李易著其親信諸葛雍查辦此事,諸葛雍號稱奉旨辦案,將鎮東侯抓進了老虎司。這鎮東侯被抓之時並未反抗,以為見著皇帝再行分辯,誰知諸葛雍將他抓進老虎司,還未見過皇帝一麵,就將他害死了。”

  “再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鎮東侯府邸被抄,能殺的人都殺了,就差你了。若不是生花那小賊禿舍命相護,隻怕你也到不了這裏了。”

  說到此處,花無意收回目光,再無下文。我問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事?好像親眼所見一樣?”花無意並未接話,說道:“諸葛雍不會放過你,你在此處現在是可說是較為安全,但出穀以後呢?諸葛雍耳目眾多,爪牙遍地,你於武學之道又一竅不通,自保亦不可能,以後該如何是好?”

  他自說自話,卻把我嚇了一跳。穿越就穿越吧,為何要穿到個絕境裏來?我這還不能出穀了,一出穀就有人要取我的狗命,難道老子要在此孤獨終老?我看看眼前的花無意,又瞧了瞧一邊的老態龍鍾的啞伯,不由目瞪狗呆,脫口說道:“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