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直接打著赤腳下了床，在原地蹦躂了一下，可見急眼到什麽地步了。

  “你……你啊你！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那就什麽都別說了，欣然接受這個事實就好了……吳魏，你就認命吧。”

  他不認命還能怎麽著不成？

  但心底那口氣，他這會兒是怎麽都咽不下去。

  就算她年輕時候是那種我行我素的性子，想要的東西都一定要得到，可起碼……她有了他的孩子後，總要告知他一聲吧！

  可她什麽都沒說。

  還打算將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裏去。

  多心狠的一個人呐！

  連對她自己，都那麽狠。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啊！

  吳老怎麽都想不通，一個人到底是有多偏執，才會將事情做到這種地步。

  太極致了。

  他這會兒可算是防不勝防。

  薑萍坐在床上，吳魏站在地上來回度步，整個人都看起來焦慮不已的樣子。

  薑萍見了，於心不忍道：“吳魏，你倒是給我個答複啊！”

  吳老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透露著點紅看向她道：“你想要個什麽答案？”

  “我心甘情願為你做到這種地步的！就算我們現在沒有結婚，我也生下了你的孩子，也愛了你一輩子，我當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可能我這一生活得跟有病似的，但我就樂意這麽病入膏肓的活著，因為我比誰都清楚，我內心想要的是什麽。”

  “你就是活太明白了！”

  “這樣不好嗎？人的心，空著的時候，總要有些東西塞進去啊……我隻是把你塞進去了，還塞滿了而已。”

  “你就是太任性了！”

  “不任性，能是我薑萍嗎？”

  “你啊你……我算是說不過你了，我先冷靜下，你累了一天，先睡覺吧。”

  “我可不接受我們新婚第一天，就分床睡！”

  “薑萍，你別太過份了！”

  “我怎麽就過份了了，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我丈夫，我們合法夫妻，領過證的！就算我們都年老，不用履行什麽夫妻義務了，但老年夫妻也是夫妻……該有的陪伴，在我這也是不能少的。”

  最終，吳老原地歎了口氣，又爬回了床上躺好了。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動作很僵硬的，將薑萍攬到了懷裏，抱了她年老的身軀良久，而後，空出一隻手來，輕拍她的後背道：“這輩子算我欠了你的了……睡吧。”

  枕在吳老胳膊上，閉著眼睛的薑萍睫毛微微顫抖了下。

  她這一生，能等到這一刻，可算是沒白活了。

  隻是，心裏依舊諸多遺憾無法提及。

  終究是老了啊。

  他們之間，除了年輕時醉酒衝動那一次，吻過……有過那麽一瞬間的曖昧，甚至連肌膚之親都沒有過。

  直到此時，他能擁抱的，也隻是她這具年老的身軀。

  自信了大半輩子的薑萍，在這一刻莫名有些自卑了。

  她要是能再年輕點，該多好啊。

  吳魏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緒了一般，低頭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道：“我的錯……都怪我，你別難過。”

  “誰說我難過了，我一點都不難過，能嫁給你，我開心著呢。”

  “薑萍，我許你的來世，依舊奏效……”

  “好的啊，我記住了。”

  “嗯，快睡吧……”

  “你也睡吧，時候不早了。”

  “我還得緩緩……”

  “都這把年歲了，沒什麽事兒是想不開的……”

  “道理我懂，可是，薑萍你知道嗎，我難受啊……我一想到我錯過的人，錯過的事，我就恨不得重新活一輩子，可，這世上沒有重生的藥啊……”

  便是年老了，也給人一種鋼鐵硬漢，有脾性的老頭兒的吳老，在這一刻，居然哭了。

  脆弱得跟個孩子一般。

  因為心底破防了啊……

  薑萍苦笑道：“可是又能怎麽著了……都已經這樣了。”

  “所以我得好好緩緩，你先睡吧……我哄你睡覺，我們雖然已經老了，但心還沒老……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該怎麽待你，就會怎麽待你。”

  “可這樣會不會太不像樣子了啊，畢竟我們都這把年歲了。”

  “胡扯，怎麽就不像樣子了，老年人就沒有愛情了嗎？你也知道我們都活到這把年歲了，還有多少年好活的啊？咱想怎麽活，就怎麽活。”

  薑萍聞言，心底莫名被安慰到了。

  隻是。

  “可我都老了。”

  “在我眼裏，你依舊是我印象中年輕時的模樣。”

  當導演的人，都會自己搞劇本。

  沒兩把刷子的人，是做不好這一行的。

  隻要吳老想說，多動聽的情話，他都能說出來。

  此刻，他隻想給薑萍安撫好了，讓她好好睡覺。

  他得去理一理思緒，腦子裏已經亂作一團了。

  可，去並不想再對薑萍發作什麽了。

  他已經不配了。

  他這一生，已經虧欠這個女人太多太多的東西了。

  隻是因為年輕時不夠勇敢，太過於在意世俗的眼光而已……就因為這麽點破事兒，耽誤了人家這麽些年。

  孩子都給他生了，撫養長大了，孫子都有了，才給人娶回家。

  他吳魏這一生，到底是怎麽活成這般的啊！

  表麵上看著風光霽月瀟灑自如的一生，實則背後卻有著這麽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他真的是懺愧啊！

  薑萍睡著的時候，很安逸。

  好似真的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一般，連心底最大的那個秘密，都已經坦白出來了。

  她毫無心理壓力的，就這麽睡著了。

  吳魏看著她的睡容良久，忍不住抬手，觸碰了下她的臉。

  還記得她年輕時，傲然而獨立，那抹站在雪地裏，身披紅色鬥篷的身影，時長會在他腦海裏回想起。

  怎麽可能不心動呢。

  隻是，那時他妹妹還在，是紀家的兒媳婦兒。

  她妹妹得跟著紀淩天喊薑萍一聲小姨……還是親小姨。

  在那個年代，世俗的眼光真的能殺死人呐。

  他又怎麽可能，將她陷入那種境地呢。

  吳魏對薑萍的愛，從頭到尾都是隱忍的，甚至在後來年歲越來越大了，很多情感上的東西，都變得淡然了。

  所以在薑萍回京城的時候，他待她也能如同老友般，玩笑幾句。

  時隔多年，逝去的人，都已經逝去多年了。

  他們之間的那種隔了一輩的關係，也跟著淡了。

  時代，也進展得飛快，人們的思想都變得很開放，偏西方化了。

  他們之間的阻礙，也越來越小了。

  這輩子還能與她談起黃昏戀，他已經覺得跟做夢一般了。

  如今能娶到手，已經知足得不能再知足了。

  可。

  他今天都知道了些什麽？

  她的兩個孩子，全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