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作者:青竹葉      更新:2020-03-18 06:15      字數:5334
  進擊的生活流(快穿)最新章節

  因為上學不易,因為錯過的美好時光太長,因為要追回逝去的光陰,大家都很珍惜上學的機會,特別拚。每個教室都坐滿了人,人手一個筆記本,刷刷刷,隻聽到刷刷刷,發出一點雜音都覺得褻瀆。青川覺得自己當年考研都沒這麽拚過。

  所有人,不管是什麽專業的,除了吃飯幾乎就是三點一線,寢室、教室、圖書館,雷打不動。

  他一開始以為進入英語專業的多少有些英語底子,其實不然,好些人是稀裏糊塗被分配到這個專業來的。其實全無基礎還好一點,有些不知從哪兒學了英語的,一大早背英語,那發音換個英語國家的人過來都聽不懂是什麽。

  青川隻是六級的底子,好些年沒學,但就是這樣的水平,在學生裏頭居然還算不錯的。他覺得很臉紅,一方麵也覺得英語這門語言確實需要更努力去學了,他就提議,咱們成立一個英語角怎麽樣,一起學習進步。

  他還特別膽大包天的去邀請了任教的英語教授,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那些年老師都過得不好,學外語的尤其不好,資本主義,批得特別厲害。老太太也是這樣,十年後遺症猶在,學生說話大聲一點都膽戰心驚。

  青川請她來英語角指導學習,老太太問了好些遍,不違反政策吧?青川那心啊……怎麽說呢,酸得很。

  他回去後怎麽想怎麽的心緒難平,便一個寢室一個寢室的走了一遍。

  次日,老太太來上課,下麵的人都坐著抬頭準備聽課。

  青川忽然站起來,“全體起立!”學生裏大半的男生全部起立,剩下的男生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站起來,女生都不明所以,這時候也隨大流。

  “老師好。”

  一個標準的,六十度鞠躬。老太太愣住了,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剛剛她看到那麽多人站起來,下意識就是一哆嗦,但這會兒她不哆嗦了,抹了抹眼睛,平複了一下心情才走上講台。

  等老太太講完課,說下課,班裏全體學生再一次起立。

  “老師再見。”

  今天所有給他們班級上課的老師都受到了同等待遇。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冷靜的講完課,一些情緒比較激動的老教授,當場眼淚就掉下來。

  因為事情弄得還挺大,學校裏還發生了一些討論。

  之前就是他們把自己的老師鬥下去的,現在卻要反過來尊重他們,有些人並不能一下子轉變思想。尤其是之前三屆‘工農兵’,按出身選出來的大學生。

  他們和自己考上的學生仿佛是天然對立的,就像是封建那會兒蒙祖蔭做官的和自己考上進士做官的,一個覺得自己是根正苗紅,一個覺得自己是真材實料,相互都看不慣。

  蒙祖蔭的對自己考上的學弟學妹不客氣,對於複員的教授們更加不客氣。

  作為發起人,青川這個時候不能沒有聲音。

  他在校報上連續發表了《尊重文明傳承人》,《看,那是五千年未曾斷裂的脊梁》,《來自未來的一封信》,號召大家尊重知識分子,尊重傳教授業的老師。

  他的辭藻並不華麗,強在感情真摯,敘事流暢自然,語言樸實容易引發共鳴。

  這場大討論席卷整個院校不算,連校外也注意到了這邊,雙方各有自己的說法和理由。他們隔空打仗,紙筆就是他們手裏的槍炮,一開始用詞還很客氣,後來簡直得了古今中外言辭犀利的文人刻薄精髓,言語間惡意湧動,情緒上湧的時候都要氣昏幾個。

  任是青川這般性格還算溫柔的人,氣急了也要在校報上大罵一聲‘未曾見此等厚顏無恥之徒’、‘數典忘祖無知廢材’。到後來他便網絡文學附體,罵那些人是‘嘴上英雄’,‘文化流氓’,編了無數小段子,奉勸他們改過自新,否則‘明日流的眼淚都是今日腦子灌的水’。

  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兩邊差點打起來。

  後來人民日報一錘定音,以一篇‘尊重知識份子就是尊重未來’結束這場討論,昭明等站對立場的自是大獲全勝,失敗一方卻隻好忍氣吞聲退避三舍。

  學生等了十年,終於等來了公平,老師等了十年,也等來了尊重。

  青川大大出了一次風頭之後就沉寂下來,三點一線的努力汲取知識的養分。

  七八年下半年,姥姥姥爺和繼父陸續回來。姥爺要回了當年被收走的四合院,裏麵已經被借住的人家搞得很不成樣子,要修整的話一時半會兒沒有錢,隻好先這麽住著。

  幸好姥爺回來沒有多久就被人推薦到了北大建築係做老師,他雖不是這個行當最出類拔萃的,卻也是公認可以成為建築學家的人,於是很快通過麵試,成了光榮的人民教師。

  繼父的洋樓還住著人,一共七戶人家,擠在他那兩層帶花園的洋房裏,他們叫了幾次街道主任都沒什麽用。他們隻好先在外頭租房子,一邊聯係自己的朋友,繼父作為能力出色的外科大夫,人脈還是有的,前前後後兩個多月,找了不少部門,很是廢了心思才把這些個胡攪蠻纏的人家請出去。

  老陸知道了青川姥爺已經回來,也知道了青川的娘改嫁,他可能還有點羞恥心,不肯出現在他們麵前。這就很好了,好些男人自己拈花惹草可以,卻不許前妻改嫁,總是理所當然的覺得哪怕離婚了也該一輩子給他做牛做馬。

  青川的母親不想整日待在家中,她就去電影學院麵試,她本來就是電影演員,學曆也還可以,是高中生,居然就麵試上了。除了姥爺嘀咕了兩句,別的人都很替她歡喜,大家一起去北電的大門門口拍了一張合照。

  繼弟重新上學,他以前一直是自學,如今直接考試上了初中。他和青川的娘相處得挺好,和青川的關係也還好,有時候還要跟他吐槽,說學校裏的人都少見多怪。

  繼弟很不喜歡別人說他是番人,雖然隔代遺傳得很厲害,高鼻深目,一頭淺色卷卷毛,但其實四分之三的中國血統,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返城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平反了但不想繼續留在這傷心地,就會賣了房子準備離開。青川一直有托人打聽,看有沒有適合的房子在賣。

  他本來一直想買平房,那會兒傻呀,沒打聽這邊行情,後來才知道這會兒普通四合院不值錢,人家寧願住福利分房,覺得四合院都是老舊房子了,也就那些內城的大宅子還比較值。

  前幾年,一間四合院五六百就能買,最近倒是貴了一點,七八百一間了。若是二環內比較有價值的四合院,要上千。曾經王公貴族的宅子,則屬於沒有門路買的,他們最多能問到三進的院子,五進的就別想了。

  有一天,一個中介來了大學找他,說手裏有一間房子急著賣,是個帶後罩房的三進院子,價格也不貴,要不要去看看。

  青川一聽,說行啊,就跟著去了。

  賣房子的是個中年人,他一看青川年紀不大,可能覺得不靠譜,皺了皺眉,但還是跟他說了下情況。他說自己一家準備出國了,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準備賣了,他的心理價位是八千,但因為急著走,可以酌情減去一些。

  這是一個標準三進的院子,帶著一個挺大的後花園,地處內城,原來應該是滿族人家的屋子,地上鋪著平整的石磚,屋脊上立著走獸,不過裏麵和姥爺的那間小四合院一樣,被人糟蹋得很不成樣子,借住的人家居然還在院子裏搭了兩間棚屋,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城南那邊的四合院也才一千多一間,你這也就大了一些,哪裏值八千?”

  青川心裏十分滿意,但嘴上還是挑剔,就是嫌貴。

  他一路砍,砍到六千四百就再也砍不動了,成了,見好就收吧,兩邊就商議明日就去把房子土地過戶,現場完成交易。

  出了門,青川拉住中介的手,“您這兒,小黃魚收嗎?”

  在黑市上賣了手裏攢下的黃金之後,昭明終於擁有了一個屬於他的房子。之前收的黃金基本不剩,還賠了兩根參。

  中介從賣家那邊抽走了一百多提成,又從黃金收購商那裏抽了一筆,轉頭笑眯眯的問青川需不需要他給介紹一個靠譜的修葺匠人?青川還能說不要麽?

  中介給他介紹了一夥人,是傳了好幾代的手藝,一個師傅帶著十來個徒弟,把這四合院裏裏外外轉了一圈,說毀壞得不嚴重,雕刻精美的影壁、花窗等都是用黃泥糊上的,洗刷一遍就行,還有就是拆除一下違規建築,把瓦片翻一翻。工頭說自己那有一批古舊瓦片,翻上去一點不突兀,兩個月就能修好,包工包料三百。

  “不,我要拆了重修,重新鋪設水管道和電路,但是外形要以舊修舊。你看看多少?”

  老師傅給了一個八百的價格。這都足夠買個小四合院了,但是這樣的錢又不能不給,青川點點頭同意了。

  “您這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

  中介在這交易中又抽了一次,加上之前賣房子一次,賣小黃魚一次,他一共抽了三次,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托福,托福。我還認識幾個收舊家具的,手裏頭攢著幾套好東西呢,和咱們老四合院啊,那是再搭沒有了,什麽時候咱們去瞧瞧?”

  “過些時候吧。”

  買了房子之後,青川繼續在知識的海洋裏自由泳,他比同學多個好處,繼父的母親出自英語國家,所以他英語和漢語一樣溜。青川等於是多了一個外教,純正英式發音,一周隻要在他母親這邊住兩日,英語就能進步一點。

  他還跟著姥姥學意大利語,日子還長著呢,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青川以前沒想好未來做什麽,其實學藝術最適合他,有基礎在,也有家庭背景的原因(姥姥是學油畫的),加上手裏有點小錢,沒什麽生存煩惱。但之前他的記憶還沒回來,就想著專業繪畫不賺錢啊,就是說出去好聽一點,除了頂尖的那一批,下麵全是賣力氣的。

  所以選擇了英語,琢磨著找不到活兒,自己以後做個翻譯也好。

  但是如今記憶也恢複了,一輩子從事英語職業估計是不能了。當然,學還是要認真學,每一次的學習機會都彌足珍貴。

  在繼父的幫助下,青川的英語進步飛速,教授認為他是個可造之材,鼓勵他用英語寫日記,平日在家裏使用英語會話。其實學校裏還有許多英語很好的,父母輩有出國經曆的,但反而是這樣的人,卻不選擇英語專業,所以顯得青川鶴立雞群了。

  雖然他成績很不錯,人緣也可以,教授們都說他可以直接去外國生活了,但大三的時候,係裏的國際留學生名額還是沒有他。他的背景不夠純粹,時代如此,個人的能力無法強行扭轉。

  八二年春,一月份青川畢業了,他既沒有進入外交部,也沒有留校,如果按著分配,他會被分配去某個國企,這不是他喜歡的,所以昭明拒絕了。

  他在自己的四合院裏,偶爾幫人翻譯,自己釀酒,一個月也有幾十塊收入,足夠一個單身漢吃喝的。

  人人都盼著工作包分配的年代,輕易的拒絕了進入國企的好事,老陸恨得都想揍他一頓。但是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父母就拿他沒辦法了。青川自己有吃有住,不求人,也沒得拿捏,老陸上門了幾次沒成功說服他,放言‘不改主意就別進家門’。

  對此青川僅是攤攤手,表示不是太在意。

  其實也就是半年,八二年的下半年,青川剛拿到遲來的學位證書,就考上了研究生。老陸那邊聽到這個消息,磨磨蹭蹭的又上門了,青川笑眯眯招待了他,仿佛已經忘記了他半年前氣急敗壞的樣子。

  “昭明師兄,樓下有人找。”

  青川捏了捏鼻根,緩解了下長時間看書的疲勞,想到自己也該出去走一走,便準備去樓下看看誰來找他。走到寢室的門口,沒看到誰,倒是看到不遠處有個長發的青年拿著一把吉他在唱歌,很多女孩子圍繞著他。

  那個青年算不得多俊美帥氣,但因為那留著長發彈吉他的文藝青年姿態,大家就覺得十分瀟灑。

  八五年的北大,是被文藝青年籠罩了的地方,女孩子崇拜詩人就像是後世的女孩子追星,若是這個詩人還會唱歌彈琴,那麽這就是男神了。

  青川因為會兩種外語的關係,這時候也顯得很洋氣,會有女生去看他,看他拿著原文書閱讀,很無趣的畫麵可以看一個下午。他已經二十七歲,這實在不是一個多小的年紀,已經是可以成家的人。

  青川有一個挺大的四合院,每年翻譯就能賺不少,且已經確定了今年可以留校,這個條件算得上金龜婿的,他的課業教授甚至要把家裏的孫女外孫女介紹給他。

  他的身邊有很多優秀的女性,不乏雙商都高長得還漂亮的,但是吧,愣是沒有眼緣。或許心裏頭已經有了一個標準,別的人再怎麽的優秀,也看不上眼了。

  “叔。”

  青川轉過身,第一眼差點沒有認出來。

  來人穿著一身在這個年代很洋氣的寬肩西裝,這種款式的西裝是洋人款式,穿在身材不高的人身上就顯得特別短胖,但在這個人身上卻十分筆挺。

  他的頭發分成三七分,眼睛狹長,目光卻十分清正,笑容有些含蓄,像是茶杯裏慢慢展開的茶葉,清淡卻韻味悠長。

  “喲,不躲了?”青川微微挑高的聲調有些懶洋洋的感覺,“能得你啊,讓我喊哥,還學我說話,我是那麽說話的嗎?看你這身打扮,你這是哪兒發財去了?”

  “我好想你。”

  “甭轉移話題。這些年去哪兒了?”

  “去了幾趟蘇聯。”衛戈笑了起來,“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找了個老師補習俄語去了,沒有及時和你聯係。不過我學習可能真的沒什麽天賦,學了大半年才會幾句基本對話。後來我把工作辭了,借著縣裏名義自己組了運輸隊。前兩年,我把公家的運輸車買下來,自己弄了運輸隊,賺了些小錢,在這邊買了房子。這才有臉來看你。”

  青川輕哼了一聲,“你現在住哪兒?”

  衛戈報了一個地址,不是最近流行的高層公寓樓,是四合院。

  “是我那片兒?”青川看了衛戈一眼,“看來是真發財了,那片地方的房子不便宜。”青川那三進的四合院如今已經報到八十萬的價格,那片地方的四合院大致都是這個價位。這兩年房子漲價太厲害了,而這還遠沒到高峰期。

  “嗯,想離你近些。”

  這一臉的乖巧都是假象啊,青川一想到對方還試圖模仿自己,還模仿得那麽遭人厭,就生氣。他有那麽吊兒郎當流裏流氣麽?學都學不出精髓。

  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