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山朝拜中央峰嶽，靈山！

  九百九十九步通天梯直達天門，如今卻已坑坑窪窪一片，被厚厚的灰白塵土覆蓋，裂縫猶如猙獰傷口撕開，幹枯的荒草占據每一個角落，大大小小，坍塌碎裂的石佛在周圍堆積成一座座山嶽，斷壁殘垣滿目瘡痍，昔日華美碧玉，也在歲月成千上萬年的侵襲下變成了褐黃色，爬滿青苔。

  進入到靈山境內後，古老久遠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那種氣息，不是虛浮於表麵可直觀可見的，而是歲月沉澱了無數年，留下的痕跡，閉上眼，從身邊吹過的冷風都能感受到那種難以形容的悲愴感。

  花開凋落，日月更替，生老病死，天道循環……一切繁華落盡，都將歸於塵土。

  當年，一代仙帝燃燈古佛僅僅隻是靈山邊的一株燈草，千萬年來沐浴佛音，吸收天地靈氣，終修得人身，足以可見靈山此地的靈氣濃鬱程度，可以說是得天地造化為身，集日月精華為一體，這也是這座山嶽之名的由來。

  但遺憾的是，燃燈古佛成聖修成人身時，靈山傾覆，那場災難性的變故至今無人能解，也許唯有燃燈古佛知曉其中關係，可惜他也早已失去了蹤影。

  不過即便靈山已成廢墟，昔日鍾靈鼎秀之氣不再，那種莊嚴神聖感依舊存在，且經久不衰，也越發顯得神秘莫測，靈山之下已聚集有數千修士，誰都沒有高談闊論，或嬉笑打鬧。

  “走吧，我們過去。”沐天音大致掃了一圈，沒看見弟弟沐風。

  薑譽騎著毛驢，一副不情不願覺得丟人的衰樣，一邊隨沐天音的指示過去，一邊嘴中還在嘀咕，“我堂堂奇黃老道，居然和一幫小破孩兒混在一起。”

  仙門開，是機緣還是孽緣還不知道呢！

  這些小兔崽子不知道，上古師時代可是有不少古皇仙帝都栽倒在了仙門中，那裏麵的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窺探的，屁都不懂，都跟著瞎攪和什麽啊？

  當然好處也不是沒有，據說燃燈古佛從仙門中得到了成帝的機緣，但人家可是成古皇後才進去的！

  “天啟觀的修士到了。”靈山下有人瞧見後交頭接耳，仙門將啟的消息傳出，這南海道州大小門派都快到齊了，看來大家都很重視啊，不過這樣的事情怎麽也得來湊個熱鬧。

  萬一被天上掉下的餡兒餅給砸中了呢？

  “小師妹，來坐這裏。”古宵細心的幫沐天音打理出一片空地，還取出一塊毯子蓋在那坑窪不平的石麵上，一路過來接觸的兩天時間雖不算長，但古宵對這個初入師門的“小師妹”是真的打心眼裏喜歡，幫她做這些都是那麽的自然，忙來忙去很是殷勤，一點都不嫌麻煩。

  沐天音看去，眸光微動，頓了下，“謝謝古師兄。”

  “地上不能坐嗎，嬌氣。”薑譽聞聲斜眼望去。

  師兄師兄，叫得倒挺順口，怎麽就沒聽多叫自己幾聲師尊？哼！這樣想著，老道兒還真重重的哼哼出聲了來，被沐天音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後，又悻悻的別了下嘴角。

  對他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

  古宵摸了下鼻尖，幹咳一聲。

  沐天音直接無視薑譽，又朝古宵笑了笑。

  “沒事，和我客氣什麽。”古宵笑起來整個人暖暖的。

  薑譽心中又暗哼，諂媚！瞧這殷勤獻的，真是看不下去，出息！

  沐天音仔細觀察周圍，提了下衣裙正準備坐下時，餘光掃到一抹熟悉身影，眸子一顫唰的正起身軀，小風！

  不遠處兩道身影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宛若鶴立雞群般，年輕男子清秀俊美，雪衣少女麵色冷漠，兩人走在一起儼然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沒有理會周圍人的攀談相交。

  正是已到南海道洲數月的沐風和古天雪！

  昔日弱不禁風的少年如今瞧著神采奕奕，身著一襲竹青色衣衫，清雋秀美的氣質依舊，身材越發修長挺拔，模樣也更俊美，因為在皓雲大地的原因，沐風如今的道修年紀已有一百多歲，整個人也成熟了不少，但沐天音視線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一眼便認出，而他身邊的小丫頭也長大了些，少女亭亭玉立，漂亮可愛，周身靈氣逼人，不過那冰雪般冷漠不近人情的氣質一點都沒減少。

  “怎麽了？”古宵察覺到沐天音的異樣。

  沐天音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不著痕跡收回視線，默默坐下，“沒什麽。”

  長大了！

  小風真的長大了！

  但還不是時候和小風他們相認，這周圍也不知有沒有黑暗帝國的影子，南海道洲仙門將開，這事不小，暗主定會派人前來，反正已經看見他們了，就等仙門開後看情況再說。

  “小風哥哥，你看什麽呢。”唯獨對沐風的時候，古天雪麵上會有暖色。

  沐風蹙眉，慢慢環顧周圍，失神喃喃，“我剛好像感覺到了阿姐的氣息……她好像就在周圍。”隻是任由他如何尋找，也沒再出現剛剛那種熟悉似心靈感應般的感覺。

  古天雪也在仔細打量，少頃，有些失望道，“應該是錯覺吧。”

  “或許吧。”沐風低歎。

  古天雪拽上他的胳膊，“你就是太擔心了，你想，沐姐姐那麽聰明，又那麽厲害，她一定不會有事的。”說著狠點了點頭，也安慰自己，“總會相見的。”

  “嗯。”沐風擠出一絲笑意來。

  “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古天雪前著他的手往上走。

  沐風又想起，開口道，“我們再觀察下周圍，再看有沒有必要通知義父，如果真有情況，我們可能應付不過來。”

  “他不會過來的，他可不關心這些。”古天雪頭也不回。

  “倒也是……”

  兩人的聲音漸漸飄遠。

  沐天音抬頭，眸色深深的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師叔祖，是浮屠寺的修士到了。”旁邊天啟觀的一個弟子話音未落，靈山之下便響起了哈哈笑聲。

  沐天音一看，捂額。

  這都什麽運氣！

  “真熱鬧啊，這麽多人，佛爺我沒錯過什麽吧。”光頭大和尚摸著自己的禿頂，端正俊美的麵容笑得陰邪，帶著一大群修士浩浩蕩蕩趕到。

  任天行！

  沐天音是怎麽也沒想到，這丫的花和尚，還真真正正是個佛門弟子！

  浮屠寺是南海三大霸主修真勢力之一的領軍門派，也是如今整個仙古大地之上，最為正統的佛家修真門派，與燃燈古佛有著極深的淵源，弟子遍布整個南海，甚至於仙古。

  當然，這所說的佛家弟子，可不都是俗世理解的光頭和尚或尼姑，指的是修煉佛家道法，道術，經書的修士，當然也不是沒剃光頭的，隻是因為佛家道法講究的是六根清淨，心無雜念，一些修士這樣做事為了讓自己更加專注修煉才會這樣做。

  但很明顯，這花和尚剃發恐怕不是為了讓自己更純心……

  “誒，奇黃老兒？”任天行一眼看見薑譽，竟還是老熟人。

  沐天音心中哎呦一聲，就怕事不來！

  薑譽臭臉望過去，“任天行，你怎麽也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任天行仰頭闊步走過來，“倒是你，幾百年不回南海，今兒能見到才真是難得啊，這是又看上我們佛家聖地的什麽寶貝了，不過你這派頭……不準備渾水摸魚了？”

  說著，他瞅了眼周圍天啟觀弟子。

  沐天音默默低頭，一聲不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沒想到，這花和尚竟是浮屠寺的修士，而且看這情況地位應該不低！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還隻是築基破空人境的時候，就已經接連遇到了老道兒和花和尚這樣的人物，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難怪對上時，毫無反手之力，雞蛋碰石頭麽不是？就算自己運氣好討著了點小便宜，也是他們有所保留了吧，說好聽一點就是讓著她，沒真的和她計較。

  “你就光明正大了，德行！”薑譽吹胡子哧一聲。

  就在任天行和薑譽爭執吵鬧時，沐天音無意掃到一行低調幾人，眸子一驚，“師兄！”

  “怎麽了？”古宵以為是在喚他，但聽那激動，又較之淺淡情感明顯更為濃烈的感覺，有些奇怪。

  沐天音的確不是在叫古宵，她叫的另有其人！

  那行人雖然極為低調，一行不過三人，但最前方那道身影出現的刹那，那片天地都仿佛淨純下來，烈日無光，月華天降，似有一層薄薄的熒光淺覆於他肩頭，引得不少人注目。

  雪衣墨發，公子傾城，深色淺淡的麵容雌雄莫辯，俊美宛若仙神，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與生俱來的清貴優雅。

  北漠第一公子，也是如今姬家當家人，姬無憂！

  “真的是……”再看一眼，沐天音確定。

  他身邊的是姬家兩位族老，沐天音倒不認識，不過已經足夠她驚喜，來之前她是怎麽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姬無憂，驚喜之餘她心中越發謹慎，師兄千萬裏從北荒到南海，基本是跨越了半個仙古大地，來到靈山廢墟，還有明裏暗中這麽多能者齊聚，看來這座廢墟是真不簡單！

  仙門，成仙之秘嗎……

  “家主，應該就是這裏了。”身後長老開口時觀察周圍。

  姬無憂絕美傾城的麵容上沒有多餘表情，淡應一聲後道，“這裏魚蛇混雜，又在天啟觀和雲岐山的勢力下，切莫輕舉妄動。”不輕不重的嗓音似雨打芭蕉般悅耳。

  “是——”

  兩位族老應聲。

  不過這大老遠跑來靈山廢墟，希望值這一程奔波才是。

  “小師妹！小師妹？”古宵見他叫了自己，又不搭理他，在沐天音眼前揮手，又朝她視線落去的方向看去，隻是什麽也沒看到。

  沐天音猛的從驚喜中回過神來，抬眸，發現不僅古宵，連任天行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他和薑譽那審視的眼神齊刷刷落在了自己身上。

  “奇怪……”任天行扭眉毛。

  他那神經敏感得致命，沐天音在大衍王朝時已經體驗過了。

  “就看見個熟人。”不過沐天音火燒眉毛而麵不改色的定力也不是蓋的，鎮定無比的淺淺道了句，若無其事移開眼。

  任天行也沒再多想那一閃而過的錯覺，笑嗬嗬望向周圍，“薑老道，今天這各路神仙可到了不少，就算是我們都不一定能占到什麽便宜，不如聯手如何？”

  “去——”薑譽嫌棄揮手，“你這臭和尚有道義可言？”

  沐天音讚成。

  這花和尚，簡直就是佛家清淨地的一股濁流，真想知道她是怎麽在浮屠寺混到此等地位的。

  任天行白了薑譽一眼，竟沒反駁，轉口道聲奇怪，“怎麽沒見雲岐山的人？都這勢頭上了，是不準備來了嗎？”他哧聲，“那可就奇了怪了，往日碰上這樣的好事，那些家夥可都是跑得最快的。”

  “這倒是啊……”薑譽也忽然意識到，兩人難得沒再拌嘴。

  事實證明，有的事它就不能說！

  一陣喧鬧聲響，數百道虹光破空而至。

  “我就說。”任天行指指那邊，搖頭，剛搖了兩下之後，慢慢定下來，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邊，眸帶疑惑，瞳孔之中閃爍出難得的正然光芒來。

  沐天音聞聲望過去。

  她本就不關心什麽雲岐山，隻是隨便看一眼，但這一眼，不偏不倚正好撞入一雙冷如地獄深淵的雙眸之中，這毫無防備的，驚得她天靈蓋都是一顫！

  大事不妙！

  －－－－－－題外話－－－－－－

  誰，還有人記得，猜得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