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魚一聽說媽媽要去做幼兒園園長，吃驚得筷子上的菜都掉落到了盤子裏。

  她把筷子放下來，看著媽媽。

  於敏加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是個私人的貴族幼兒園，我去看過了，環境很好，教育理念也很好，薪水也不錯。”

  “媽，你的身體，剛剛恢複，你怎麽能上班呢？我現在賺得不少，足夠我們生活了，並不需要你再上班補貼家用啊！”於小魚當然反對，她這麽努力就是為了讓媽媽不再辛苦啊，怎麽能讓媽媽再去做事？

  “媽，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在會所裏教教老人家，小朋友畫畫，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啊。”於小魚不解。

  於敏加的笑容很柔和，沒有了平日裏的哀愁，反而在眼睛裏看得到亮光。

  “小魚，媽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是不想我再操勞，你有今天這樣的出息，媽其實很高興，可是，媽媽不想就這樣開始提前進入到老年生活，我還是想做一些我喜歡的事。我看到小孩子的笑臉，看到那軟軟的模樣，我就覺得我渾身都是力氣。”

  她示意於小魚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來，拉了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魚，媽媽想明白了，你回來了，我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這段日子住在這裏，看看別人的人生再回顧一下我自己的，我也想了很多，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已經回到媽媽身邊了，媽別無所求，隻望我們娘倆以後的日子都能順遂。那些不開心的，我們就放下吧，一切往前看。”

  於小魚欣喜：“媽？”

  於敏加拍拍女兒的手：“你說得對，你長這麽大了，都是靠著自己努力的，不需要別人幫什麽，也不用靠什麽，而媽媽到了這個年紀，又是這樣的身體，可還是有人欣賞媽媽的才氣能力，不是一件值得高興地事嗎？就算不為工資，就了這份肯定，媽媽也想去做。”

  於小魚看著媽媽興奮的目光，忽然說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才勉為其難的說：“那，你不能太累。”

  於敏加微笑點頭：“不會的，我有一個助理，是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是剛剛畢業的，就是學習的幼兒教育，很不錯的孩子，事事都想得很周到，隻是欠些經驗罷了。哪天你有空，可以去參觀一下。“

  於小魚立刻到：“當然，我一定要去看看的。”

  小時候是媽媽照顧她，而現在她則事事都要為媽媽把關。

  於敏加對於女兒如今對她的關心和“管束”覺得很幸福。

  於小魚真的抽空去看了媽媽工作的幼兒園，也見到了媽媽的助理楚尋，覺得非常滿意，楚尋是個特別會照顧人的姑娘，有她在媽媽身邊，於小魚覺得自己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幾天下來，小魚隻覺得媽媽仿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

  她一回到家，桌上一定已經擺好了飯菜，母女倆一邊吃一邊說著各自一天裏的經曆。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媽媽說，小魚聽說。

  媽媽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和孩子在一起，媽媽仿佛也更年輕了。

  於小魚萬萬沒想到一份工作，竟然能讓媽媽有那麽大的改變。

  以前，媽媽的笑容裏總是帶著一絲哀愁，隔三差五就會跟她提一次程家。

  但現在，自從媽媽到幼兒園做了園長，她就更也沒有提過程家，一次都沒有。

  於小魚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提。

  自從她們搬到這裏，程家找不到他們，也就煩不到媽媽了。

  程安來公司裏找到她兩次，都被她趕走了，他們說的事，她沒有跟媽媽提，她要把媽媽保護起來。

  她知道，程家一定不會善罷幹休的。

  隻是，有她一個人麵對就行了，她不想把媽媽再牽涉進來。

  她知道，程家一定不會善罷幹休的。

  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周末下班以後，於小魚在公司的樓下被程家的司機程叔攔住了去路：“二小姐，老爺請您共進晚餐。”

  是下班的高峰，樓下人來人往的，程叔知道她的心思，恭敬的說：“二小姐，還是跟我上車吧。”

  於小魚沒說話，徑自上了車。

  和平飯店的頂樓。

  程輝祖看著一身中性打扮的女兒，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坐在那裏，抬抬手：“坐。”

  於小魚淡定的坐下來。

  有侍者過來問是否上菜，程輝祖點了點頭。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來。

  程輝祖示意於小魚吃飯。

  於小魚想了想，一言不發，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吃起來。

  “你和你媽媽搬去哪裏了？”程輝祖覺得可以聊天了。

  “我單位分給我的宿舍。”於小魚邊吃邊答，沒有看程輝祖。

  “宿舍？”程輝祖皺眉。

  於小魚不說話。

  “程安不是去接你們搬回家來住嗎？好好的家不住，住什麽宿舍去？”程輝祖的聲音裏有不自覺的威嚴。

  於小魚抬眸，看了一眼麵前威嚴的中年男人。

  “隻要我和媽媽在一起，哪裏都是家，宿舍也溫馨。”她的語氣清淡平緩。

  “你——”程輝祖氣結。

  於小魚渾不在意。

  “聽說，你在盛安國際，給那位韓家二少爺做首席秘書？”程輝祖強咽下一口氣去，轉移了話題。

  “嗯。”於小魚輕輕嗯了一聲 ，這是他們程家人盡皆知的事。

  “你哥哥這邊也缺人手，不如，你辭了工作，回到自己家的公司來做吧。”程輝祖道。

  他其實隻是想試探一下。

  他曾猶豫過，如果於小魚在盛安國際如果很吃得開，那麽程家說不定還能搭通盛安國際的天地線呢，這年頭，朝中有人好做事。

  於小魚卻冷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您太抬舉我了，程先生，我們家沒有公司，我媽也隻生了我一個，我沒有哥哥。”

  又來了。

  程輝祖不明白，為什麽於敏加那麽溫順的一個女人，會生出這麽倔強的一個女兒來。

  他耐下性子，放緩了語氣：“小魚，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也已經長大成人，我以為，你能夠體量我們為人父母的難處了，如今，程家上下，也都承認了你們母女的存在，你還要怎樣？怎麽你如今大了，反而要端起架子來了？你從小的願望不就是得到程家的承認，能夠認祖歸宗嗎？現在，連你哥哥姐姐都承認你了，接納你了，你怎麽又變成這個態度了？”

  於小魚坐直身體，看著麵前這個養尊處優，頤指氣使慣了的男人。

  他對她，依舊是居高臨下的態度。

  於小魚很平靜，她對他，早就已經心如止水了。

  “我十歲以前，是很想得到我父親的承認，想讓他把我和我媽媽接到他的豪宅中去，想讓他接納我們母女倆，一度，我認為是我不夠好，不夠優秀，才會讓他把我們拒之門外，我於是拚命努力，我從來都是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因為我小，我唯一能證明自己優秀的，隻有我的成績。可惜，我的父親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十歲以後，我明白了，不想接納就是不想接納，我再優秀也沒有用的。所以，我加倍努力，我讓自己優秀，強大，因為隻有我自己強大起來，我才能保護自己和媽媽，我不需要爸爸，也不需要那個所謂的豪門背景。”

  於小魚平靜地看著程輝祖：“我曾經報怨過，因為我的父親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從來都缺席，後來，我告訴我自己，我爸死了，我沒爸，然後我就釋然了。”

  程輝祖的臉色極難看，他很想發作，可是，這裏是餐廳，他還丟不起這個人。

  他的目光像利箭一樣射向於小魚：“我說過，我有我的難處。你不要得寸進尺！”

  於小魚淺笑：“是啊，你有難處，誰還沒有點兒難處呢？那你一直難下去就好了，像之前那些年一樣，我們互不相幹，老死不相往來，不就得了嗎？你們全家輪番上陣，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程輝祖一噎，說不出話來。

  “程安來找過我，說，有一個我的同學想要見我。”於小魚淡淡的說出來。

  是膿包，總要挑破的。

  程輝祖忙接道：“是，大偉說他是你的同學，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你，一直都聯係不上你——”

  “所以，你們就想讓我回到程家去，用我來搭通你們與潘家的線對嗎？”於小魚索性一針見血。

  程輝祖一愣：“話不能這樣說，小魚，你也該到了找男朋友的年紀，大偉這孩子挺不錯的，配你，綽綽有餘，人家還不是看上了咱們程家的家世，才肯與你交往的？你要知道，一個背景雄厚的娘家對於一個女人有多重要，小女孩的那些個浪漫不切實際的想法，在現實中是行不通的，況且，這潘大偉也絕對算得上是個白馬王子的人選 。”

  程輝祖的思路終於順暢起來，滔滔不絕。

  於小魚冷笑：“原來他看上了我的家世，那他不是看走了眼就是看錯了人。我於小魚生在單親家庭，與母親相依為命，沒什麽家世給他看，如果他看上的是家世，那他看到的就應該是程美小姐吧？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我曾經跟你的女兒程美一班過，雖然隻一年我就又跳級了，但這個潘大偉應該就是那一年的同學吧？哈，那他看上的應該是程美小姐，你該回去好好問那位潘公子，或者你該比較一個這位潘公子和之前那位楊公子，到底哪一個對你們程家有利，真是可惜了，程家就一位大小姐，沒辦法跟更多的人家聯姻。”

  於小魚語帶惋惜，一語點中程輝祖的要害。

  如果當初有遠見，能想到女兒聯姻這一層，他一定會把女兒養在身邊，何用像今天這樣還要低聲下氣求這個小狼崽子？

  可是，換句話講，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麵黃肌瘦滿臉菜色的小丫頭片子會有今天這樣的出息，不隻國外名校畢業，進了比自家不知強多少倍的公司上班，還受到了那些豪門世家子弟的青睞，倒是自己家那個悉心培養的女兒反而平庸得很，要不是使了些手段從這個丫頭手中搶了個金龜婿去，現在還不知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