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煙，不要睡，我們馬上就到了。”一個變聲期的特有的男生嗓音在耳邊響起。

  桑煙朦朦朧朧的看到周圍在清冷月光下的樹影。

  “桑煙，我們就快到了，你再堅持一會兒，等到了駐地，就有吃的了。”男生的聲音再次想起。

  桑煙看到一個單薄的小小少年，他的背上背著一個同樣瘦骨嶙峋的孩子。

  桑煙知道那個背上的孩子是自己。

  她仿佛站在空中看著那個小小少年和自己。

  “桑煙，等我們長大了，我帶你去大城市，去吃各種各樣好吃的，外麵的世界可精彩了，你可要努力啊，不能倒下，不要死，不要把我一個人扔下，好不好？桑煙？”小少年的聲音裏帶著絲微的哽咽。

  好。

  桑煙流下淚來。

  好。

  她想告訴那個少年：好。

  可是她發不出聲音來。

  少年背上的自己，一動不動的趴在他並不寬厚的背上。

  桑煙想伸手觸摸少年的臉，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了少年的身體。

  桑煙愣愣地看著少年背著她穿過她的身體。

  她的心裏漫上來無邊無際的悲傷，被悲傷淹沒。

  “桑煙，桑煙。”耳邊響起另外一個聲音。

  “桑煙，醒醒，醒醒，桑煙。”

  有人搖晃她的身體。

  桑煙努力睜開眼睛，知覺一回到身體裏，她本能的出手，襲向身邊的物體，手腕被一把抓住：“桑煙，是我。”

  桑煙對上一張英俊而陌生的臉。

  也不是陌生，這是她的丈夫，榮誠。

  桑煙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榮誠總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她有些怔怔的看著榮誠。

  “怎麽了？”榮誠溫柔地問，他伸手去觸摸桑煙的額頭。

  桑煙伸手擋了一下，然後任由榮誠的手撫上她的額頭。

  “沒有發燒？剛剛看你滿頭汗，是不是做惡夢了？”榮誠滿臉的關切。

  桑煙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忽然心髒不舒服。”

  她選擇什麽都不說，她隻是覺得這樣子最好，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讓榮誠知道她的夢，好像，這樣就可以保護那個小小的少年，和小小的自己。

  “我讓人給檢查一下吧。”榮誠的關心是真心的。

  桑煙抓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不用，我好像是太餓了，總是感覺很餓很餓。”

  榮誠笑了，伸手摸摸頭：“傻子。”

  他起身，下床去按鈴吩咐傭人送吃的過來。

  桑煙的腦海中還有著揮之不去的夢境。

  她心中輕輕歎了口氣，也起身，伸了個小小的懶腰。

  榮誠一把把她擁在了懷裏，唇已經壓住了她的。

  桑煙有些喘不過氣。

  接吻這種事，她一點點的興致都沒有。

  榮誠總是對她的身體有著極大的興致，可她卻完全不行，還好，這種事，本也不需要女人主動。

  桑煙有時候會質疑，為什麽她會嫁給榮誠，她愛他嗎？

  好像沒有呢？

  可是榮誠很愛她，這是她切切實實體會得到。

  她喘不過氣來，身體軟軟的靠在了榮誠的身上。

  榮誠很滿意。

  她捉住了他的手，輕輕喘：“不要，我要吃東西，我肚子餓。”

  榮誠在她的頭頂一聲輕笑：“好，吃東西。”

  他的聲音裏也是滿滿的寵溺。

  在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女傭敲門。

  榮誠開門，接過了女傭手中的托盤。

  大半夜的，桑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餓，可能是那個夢吧，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榮誠解釋，就推說自己餓了。

  如今真的看到食物，才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

  托盤裏有一碗白粥，幾樣小菜，還有一杯牛奶。

  榮誠端了牛奶：“喝點牛奶吧，有助於睡眠。”

  桑煙接過來喝了一口。

  榮誠拉了她在桌邊坐下。

  桑煙扭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午夜兩點。

  榮誠把調羹遞給桑煙：“吃一點嚐嚐，這個筍絲是如媽媽看你喜歡專門給你做的。”

  如媽媽去世了，沒想到，還能吃到她為自己專門做的菜。

  桑煙的手頓了頓。

  榮誠夾了筍絲放到了她的調羹中，桑煙放到嘴裏，很酸爽，很好吃。

  她不由又吃了一口粥，榮誠見她喜歡，也高興起來，給她夾菜。

  “桑煙，等我們長大了，我帶你去大城市，去吃各種各樣好吃的，外麵的世界可精彩了，你可要努力啊，不能倒下，不要死，不要把我一個人扔下，好不好？桑煙？”

  耳邊驀然響起小小少年暗啞的聲音。

  桑煙愣住，胃裏忽然一陣翻滾。

  她立刻站起身，丟下調羹向衛生間跑過去。

  “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一骨腦的吐了出來。

  “桑煙，桑煙，你怎麽了？”榮誠大吃一驚。

  他追進來拍著桑煙的背。

  桑煙把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最後開始吐膽汁，一頭的虛汗。

  榮誠手忙腳亂，他衝到門口去喊人，喊人進來服侍桑煙，喊人去叫醫生。

  樓上樓下一片煙火通明。

  桑煙的胃裏空空的，人也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在女傭的幫助下重新清洗了自己。

  榮信把她抱到了床上放好。

  “桑煙，桑煙，你哪裏難受？告訴我你哪裏難受？”榮誠已經誠惶誠恐了。

  桑煙也說不上來哪裏難受，她輕輕搖搖頭：“我現在好了，就是沒力氣，我沒事了。”

  榮誠哪裏放得下心來。

  對著傭人們吼：“醫生呢？死到哪去了？怎麽還不來？”

  傭人們膽戰心驚的答：“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

  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傭壯著膽子，小聲道：“大少爺，少奶奶會不會是有了？”

  “有了？有什麽？”榮誠沒有明白。

  “有身孕，大少奶奶會不會是有了身孕？”她小心地說。

  誰都知道，大少爺極愛這位少奶奶，雖然少奶奶總是一副冷冰冰，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可是大少爺對她，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

  自從有了少奶奶，島上再也沒有那些奉命收集的女子被送上大少爺的床了，可見大少爺對少奶奶的寵溺之情了。

  榮誠一下子呆住了。

  桑煙也怔住，隨即心底裏漫上來一層一層的憂傷。

  她沒有喜悅，隻有傷心，為什麽？

  榮誠滿臉情穿的跪在了一邊：“桑煙，你可能有寶寶了喲？你要做媽媽，我要做爸爸了！”

  爸爸媽媽，多麽陌生的稱呼啊！

  她的爸爸媽媽在哪？

  她一點記憶都沒有，腦子裏一片混亂，夢裏的那個小少年是誰？為什麽一想到他，她的心就會痛，就想流淚？

  榮誠卻以為她呆呆的表情也跟自己一樣，是驚喜得過頭了。

  他輕輕握住了桑煙的手：“桑煙，你聽到了嗎？我們，可能要做爸爸媽媽啦。”

  桑煙的手試圖抽回，可榮誠握得很緊，她心下不由歎氣。

  “榮誠，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桑煙的聲音極輕。

  “好，好，好，你睡，你睡，我守著你，等醫生來。”榮誠百依百順。

  桑煙閉上了眼睛，她總覺得，閉上眼睛比睜開眼睛更安全，更安心，夢裏有那個小哥哥，讓她覺得很安心。

  桑煙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榮誠睡在她的身邊。

  她睡得很沉，卻沒有再在夢裏見到那個小少年。

  桑煙看一眼榮誠的臉，收回了目光。

  她沒有動，她知道，她一動，榮誠就會醒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想麵對榮誠。

  她是愛上別人了嗎？

  可是夢裏的那個少年，還沒有成年的樣子。

  他是誰？他在哪？

  自己是什麽時候嫁給的榮誠，為什麽要嫁給榮誠？

  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她的記憶很混亂。

  她覺得自己仿佛在一個混沌的世界裏，周圍的東西拚命看也看不清楚。

  她總是想逃離。

  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總是想逃離呢？

  為什麽她會覺得自己不愛榮誠？明明榮誠很愛很愛她。

  她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桑煙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澀，繼而流下淚來。

  她哭了，為什麽哭了呢？

  她不知道，她就是想哭，特別特別難過的想哭。

  “桑煙，你醒了？怎麽了？”榮誠還是醒了。

  他對她關心體貼到，她的呼吸不均勻他都能感覺得到。

  桑煙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是榮誠是她的丈夫，她要讓自己好好愛他才對。

  她把身體向榮誠靠了靠，把頭埋在了榮誠的胸前。

  榮誠對於她的主動很欣喜，伸手摟住了她。

  他在她的發間輕輕一吻：“桑煙，醫生來過了，他說，你的肚子裏有寶寶了。”

  桑煙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的臉埋在榮誠的懷裏，他感覺不動。

  “醫生說，你剛懷孕，凡事都要格外小心，懷孕的人，情緒會有很大變化，我覺得也是，你好像情緒有點不對，不過，醫生說了，再過幾個月就會好轉了，現在這段時間，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會陪著你的。”榮誠的話，溫柔而誠懇。

  桑煙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榮誠把她拉起來：“來，起來吃點東西吧。”

  桑煙坐起身，但搖了搖頭：“我不想吃東西。”

  “那不行的，現在你是一個人吃兩個人消耗了，你不吃寶寶也會餓的，所以即便是吃了會吐，你也要吃下去，吐了就再吃。”

  榮誠哄著她。

  大少奶奶懷孕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每個人都更加的小心翼翼了，大氣都不敢出。

  大少爺的暴虐並不會比二少爺好多少，從前他還能控製自己的脾氣。

  自從有了大少奶奶以後，大少爺的脾氣就完全隨著大少奶奶的情緒而變了。

  如今，大少奶奶懷孕了，大家都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事，或者驚著了大少奶奶，被大少爺拉去做花肥。

  桑煙總是冷冷的。

  傭人們有時候覺得，大少奶奶的人在這裏，心，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隻不過，這樣的話，絕不敢在大少爺麵前提起來就是了。

  看大少爺對大少奶奶的樣子，就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捧在手裏怕嚇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眉梢眼角都是濃情蜜意。

  這樣的大少爺，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