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瑤，你到底在哪裏？

  我知道錯了，隻求你能回來，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陸玄淩靠在椅背上，雙手按一按額角。

  這幾年裏，為了找思瑤，他們的追蹤係統越來越完善發達，成為龍門和烈焰盟最為有力的武器之一。

  不過，就像孟玉說的，思瑤本身就是計算機高手，她如果想抹掉自己的痕跡，他們是無計可施的。

  隻怕，當時醫院的監控被破壞就是思瑤的手筆。

  線上找人，他們不占優勢，線下找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

  這些年一直困擾陸玄淩和孟玉的問題就是，當年的思瑤，身邊是否有危險，如果有，那是誰要對她下手？

  他懷疑過葉輕語，但是從葉輕語對待沈雅雯的方式上看，她那些手段都隻是一個普通女人的範疇，葉輕語對於她自己的魅力非常自信，並不至於要思瑤的命。她願意讓韓思瑤活著看她和陸玄淩在一起。

  那會是誰呢？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飛馳把當天在醫院裏所有有記錄的人都查過了，除N市那位副市長夫人霍慧和他們的女兒斯小琳杳無音訊之外，其他人都是不相幹的，還有出租車上的那具現在葬在了青園的屍骨，到底是誰的？她的手中為什麽會有思瑤的診斷書？

  “篤篤篤”，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陸玄淩聲音低沉，林嘉瑞愣了一下，但看到清醒著的老大，他還是鬆了口氣。

  “老大，飛馳找到張媽了。”

  陸玄淩猛地站起來：“在哪？”

  “我讓他們帶到隔壁了。”

  “走。”陸玄淩站起來就走。

  張媽膽戰心驚地坐在沙發上，這個房間很大，光線卻很暗，中間是環形的黑色沙發，四周空曠幽暗，麵前的茶幾發出黃色的光，隻照得沙發這一圈有亮光，身後都是暗的，總感覺那些陰影的地方站滿了人。

  張媽忍不住東張西望，很忐忑。

  這兩天她被蒙著眼睛，堵著嘴，坐了很久的車過來。

  剛剛才被安排吃飯、洗澡，換了幹淨衣服，這身衣服很像她從前在華景別墅時穿的。

  在華景的日子是她這一輩子過得最舒心最自在最有尊嚴的日子。

  門開了，兩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在距離她幾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他們隱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樣子，隻覺得心“砰砰”地跳，隻看到裝著筆挺西褲的長腿，她已經覺得熟悉了。

  一盞小燈忽然亮了，陸玄淩的臉在小燈暗暗的映照下，還是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先生？”張媽驚喜的站起來，喚了一聲。

  陸玄淩冷峻的麵孔沒有一絲波動。

  走到沙發上坐下，優雅地翹起二郎腿，林嘉瑞站在了他的身後。

  張媽兀自激動的站著。

  “先生，是您讓人找我回來的嗎？先生，好幾年沒見了，您還好吧？”

  “張媽，你為什麽離開華景？”陸玄淩開口，語氣雖冷淡，卻平靜。

  “我，我，我當時，家裏，家裏出了些事，所以，就，就回去了。”張媽還沒有從驚喜中緩過來，突然聽陸玄淩這樣直接的問出來，有些結巴。

  陸玄淩的目光看著張媽的臉，四年的時間，她衰老得未免太快了，當初在華景雖然已經五十歲了，但因為也算養尊處優，日子過得滋潤，保養得宜，使她看上去很是年輕，作為一個豪門的管家，氣質上也不是她的同齡人能比得了的。

  而四年後的今天，她已經是一個皮膚粗糙黝黑的普通老婦人了。

  陸玄淩不說話，讓張媽訕訕的停下來，雙手不自然的來回搓著。

  林嘉瑞輕咳一聲：“張媽，不用說這些虛假的了，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臣少的人找到你的時候，你正被人追，如果落到別人手裏，也不知道你會有什麽下場。”

  張媽一驚：“先生，我，我——”

  “張媽當年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有人要追殺你？”陸玄淩打斷她的話。

  “我，我，我沒做什麽，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張媽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林嘉瑞不耐煩了：“張媽，你的孫子現在在讀初中，學校、班級、宿舍我們都清楚，你是不是以為隻有那些人會用你孫子的命威脅你，我們就不會？”

  林嘉瑞掏出手機，撥出去，然後拿給張媽看。

  屏幕上一個陽光燦爛的少年，笑著說：“奶奶，聽說你回M市幫傭的人家了？好啊好啊！等你穩定了，能不能也把我帶過去啊？”

  張媽緊張地看一眼林嘉瑞，強笑道：“好的好的，你聽話，好好念書，奶奶一定把你接過來。”

  林嘉瑞掛斷電話。

  張媽緊張而小心的看著陸玄淩：“先生，我，是，是，老爺子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華景別墅的，讓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回來。”張媽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陸玄淩一怔，不由放下了翹起的腿：“你到底有沒有見到思瑤把葉小姐推下樓？”

  張媽緊張地絞著手指。

  “放心，我會讓人把你孫子接到M市，讓他進私立學校讀書，直到他大學畢業，所有費用由我承擔。”陸玄淩沉聲道。

  “我隻是要一句實話。”這一句話說出，他的心莫名的痛。

  “我，我，我看見葉小姐自己摔下樓梯，當時韓小姐已經走開了，是聽到聲音才回到樓梯邊的。”張媽低下頭，終於說出了當年的實情。

  陸玄淩的心痛得縮成一團，當年張媽做證的那一刻，他是信了的。

  因為張媽是他的人，張媽一直對思瑤很不錯。

  也因為他知道思瑤對他和葉輕語的事吃醋。

  而當思瑤問他是不是相信她的時候，他選擇告訴她，張媽為葉輕語做證了。

  那一刻，思瑤就明白了張媽說謊，而他信了。

  那一刻，思瑤應該是知道了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對麵，所以她會笑著說：“好，好，很好！”

  那一刻，她的心該有多痛？

  是自己狠狠的在她的心紮了一刀。

  陸玄淩雙手緊緊握著拳，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林嘉瑞問道：“是葉小姐指使你做假證？”

  張媽搖了搖頭：“不是，是年叔讓我這樣說的。”

  陸玄淩震驚地看著張媽。

  張媽看了一眼陸玄淩，燈光太暗，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可是那冷冽的氣息去讓她心驚，周身升起一陣寒意。

  “那之前，就是先生帶韓小姐回來見老爺那一次，我和年叔故意在臥室門口說話，透露給韓小姐，說，說，說先生不育，老爺讓小姐趕緊生一個孩子，其實是變相的反對，老爺中意的是葉小姐，因為韓小姐沒有葉小姐那樣的家世背景，後來出了這件事，年叔讓我指證韓小姐，我，我隻是個傭人，年叔的話我不能不聽，他答應給我一筆錢讓我回老家養老——”張媽說不下去了。

  陸玄淩的耳邊都是金器交鳴的聲音。

  是爺爺，是爺爺先讓思瑤知道他中意的孫媳是葉輕語，但是暗示她如果她能為他生下一個孩子，那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接下來，是葉輕語與她媽媽的對話被思瑤和修筠聽到，讓思瑤知道是葉輕語不能生，所以找她代孕，讓她愛上他，生一個聰明健康的孩子。

  修筠曾懷疑，那天葉輕語知道她們躲在休息室中，是故意說的那番話，他還覺得是修筠對葉家的偏見，把人想得太壞了。

  陸玄淩，你就是一枚棋子，是一枚一點腦子都沒有的棋子。

  這一切都是精心部署過的，爺爺早就中意了葉輕語，隻不過不想落個左右他的嫌疑，也不想讓他反正自己幹涉太多，想讓他自動上鉤罷了。他跟自己說接納思瑤，卻在背後做手腳讓她起疑、誤會、知難而退。

  而葉輕語，早就知道了韓思瑤的存在，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時候，韓思瑤已經是她的獵物，她讓思瑤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上當，相信了她說的一切。

  思瑤的心早已受傷了，所以，她連自己懷孕都不敢告訴他。

  最後那一夜，他和思瑤相擁而眠，如果，他能仔細詢問，好好解釋，也許思瑤能把事情告訴他。

  可惜，他以為思瑤隻是小女人吃醋，還為思瑤的吃醋而寬慰，為思瑤愛上了自己而沾沾自喜。

  那個時候的思瑤，就已經想要離開了吧？

  她那麽堅強倔強，在那樣的環境裏頑強的長大，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隻是不相信愛情，死死的守著自己的心，不讓自己去愛別人。

  可是他陸玄淩做了什麽？他向她承諾給她一輩子的幸福，說他會無條件的相信她。

  可是當她終於敞開了心扉愛上他的時候，他做了什麽？

  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相信了一個傭人的話。

  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伴著別的女人。

  她有了他們的孩子都不敢告訴他，她吐成那個樣子，他都毫無察覺。

  想到最後的那一次，她吐，他拍她的背，她瘦得骨頭硌手。

  那麽短的時間裏，她瘦成那個樣子，他卻毫無知覺，到底，他都做了什麽？

  陸玄淩，你就是個混蛋！是你逼走了思瑤！

  林嘉瑞見陸玄淩不再說話，對張媽說：“跟我來吧。”

  張媽有些不放心地看一眼陰影中的陸玄淩，跟著林嘉瑞往外走。

  到了走廊裏，光線總算亮了些。

  “林先生，韓小姐，現在怎麽樣了？”張媽終於問出了心中多年的一個令她不安的問題。

  “她死了。”林嘉瑞的聲音冷冷地。

  “啊？”張媽吃驚地停住腳步。

  林嘉瑞看著她，目光冰冷：“張媽，一筆錢換你一句假話，也要了韓小姐一條命！還有先生那半條！”

  目瞪口呆的張媽被人帶走。

  林嘉瑞返回房間裏，陸玄淩一動不動地坐著。

  “老大？”林嘉瑞心中不安，小心地喚一聲，伸手扶一下他的胳膊。

  “咳！”陸玄淩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倒向林嘉瑞。

  林嘉瑞嚇得魂飛魄散，厲聲大喊：“來人！來人！叫孟醫生！來人！”

  陸玄淩沾了血的唇輕輕勾起，目光沒有焦距，喃喃道：“她不會原諒我了，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