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無法左右季節的更替，雖然多希望能夠永遠停留在溫度適宜的春秋。

  時間進入12月。

  猝不及防地，冬天到了。

  西城的冬天其實溫度不算特別低，這是一個從不下雪的城市，年均溫度23℃，被譽為“最宜居的城市”。

  但西城的冬天，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冷，那種冷，像是刺入骨髓似的，就算穿著厚重的冬執勤服，也難免冷得瑟瑟發抖。

  “趙哥，你們老家那兒冬天肯定特冷吧？”劉啟南邊用烤火器烤火邊好奇地問到。

  “也還好吧，雖然也會下雪，不過我們室內有暖氣，在室內是絕對不會感到冷的。出門就需要全副武裝，不然耳朵都給你凍掉！”

  說到“家鄉”兩個字，他還真有些想家了。

  好像每個節假日都跟警察沒有關係，尤其是在基層派出所，因為警力有限，節假日輪休都很難保障，尤其是像趙暮城這種“工作狂”，一有休息的機會，他肯定是讓給別人了。所以，自從工作以來，自己都沒回去過。

  正當趙暮城陷入沉思之時，分局指揮中心指令西城派出所出警：一位老人在佳和小區裏迷了路，找不到家人。

  “大晚上的，一個老人家在外麵肯定凍得不行，啟南，我們趕緊走！”趙暮城快速帶上單警裝備出了門。

  根據報警人提供的信息，趙暮城和劉啟南來到了老人所在的具體位置。

  隻見老人衣著單薄，獨自坐在一單元樓內的樓梯口。興許是太冷了，他雙手反複揉搓著，嘴裏冒出陣陣白氣，嘴唇被凍得發紫。老人身旁放著一個背簍，背簍裏是一隻毫無生機的大公雞，耷拉著原本高昂的腦袋。

  “老人家，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們都叫我阿留。”

  “學名呢？身份證上的名字？”

  “張齊留（音）”

  “哪個留？”

  “我不識字，我也不知道怎麽寫。”

  “身份證帶了嗎？”

  “沒有。”

  “那你兒子叫什麽名字？”

  “順康（音）”

  “哪個康知道嗎？”

  “不知道。”

  “你記得你兒子的電話嗎？”趙暮城問。

  “我不記得，家裏寫了個小紙條，找不到了。我保管得好好的，可是找不到了。”老人顯得有些無奈。

  “你家的具體地址是哪裏？”

  ……

  老人有些耳背，說的是方言，交流起來特別費勁。問詢了半天，也沒有獲取到更多有效的信息。

  經過初步交談，得知老人今年已經83歲了，家住距離西城40多公裏的一個村子，他兒子住在這個小區。因為思念兒子，他昨天就從老家走路出發進城尋找自己的兒子。

  他不用手機，所以來之前也沒有跟兒子聯係過。雖然他之前跟著兒子來過一次，但是哪知來到小區裏，看到那麽多棟樓，都長得一模一樣，自己實在找不到兒子的家門，隻好躲在這個樓梯口，準備待一宿，天亮了再繼續找。

  這麽冷的天氣待一宿，想想就覺得令人心疼。還好，小區裏的一個好心人看到老人並報了警。

  趙暮城感慨老人愛子心切，交談中，老人不停地抿著嘴唇，看得出來，老人又餓又渴又冷。

  “啟南，你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幫我買瓶水來，再買個麵包。”趙暮城說到，看老人衣衫襤褸，兩天一夜的路程，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劉啟南很快就買來了水和麵包，趙暮城遞給老人家，老人搖搖頭，拒絕著，從衣服裏麵的兜裏，掏出半個有些發黃的麵餅，嘴裏嘟囔著，大概意思是，我有吃的。

  那是一個看上去像是已經發黴了的麵餅，可想而知又硬又冷。趙暮城看著老人那般模樣，不禁鼻子一酸。

  “大爹，您拿著，別餓壞了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你兒子啊！”趙暮城勸到，老人看著趙暮城真誠的樣子，他感激地接過去，大口吃了起來，甚至不放過任何一片麵包屑。

  趙暮城憑著僅有的信息，通過公安係統進行查詢比對。

  西城叫“順康”的有119人，年齡性別符合的有37人，在老人所說鄉鎮的有6人，他們一個個進行比對，反反複複地進行查詢，都沒有找到老人的兒子“順康”。

  “肯定是名字不對！”趙暮城說到，可是老人說不清楚兒子的具體姓名，他們也無從得知。

  “趙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怕是得換個法子找了？”劉啟南有些無奈地說。

  “啟南，這樣，你聯係一下社區，還有居委會，看看他們知不知道‘順康’是誰，”思索片刻，趙暮城抬頭看著這密密麻麻的樓棟，接著說到——

  “實在不行，咱們一棟一棟找！”

  “一棟一棟找？……”劉啟南差點驚掉了下巴。要知道，佳和小區是西城最大的小區，有三十多棟樓，四千多個住戶，上萬人……這樣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爹一個人在這兒等到天亮吧？”趙暮城說到，他沒想到在信息化如此發達的年代，找個人卻還是隻能用最原始最笨拙的辦法，可是眼下，除此之外，毫無其他辦法。

  好不容易聯係上社區和居委會負責人，可是令人絕望的是，社區、居委會都沒聽說過“順康”這個人，通過小區業主群發消息，可能是因為時間太晚了，根本沒人回複，他們隻好協助警方一起挨家挨戶地尋找。

  他們幾個分頭行動，一棟一棟、一層一層、一戶一戶地敲門，趙暮城知道，這注定會是一個不眠夜。

  一樓，二樓，三樓……耗費近一個小時，趙暮城才來到6樓。已經是夜裏12點了，大多數住戶都已休息，他知道這樣做對於住戶來說很是打擾，畢竟誰都不願深更半夜被人驚擾了美夢。

  “有人嗎？”趙暮城來到一戶人家，疲憊地按著門鈴，期待著“順康”的出現。大概等了三分鍾，還是沒反應。

  可能這戶人不在家吧。趙暮城心想。

  正準備轉身離開，趙暮城聽到“咯吱”的開門聲。

  “誰啊？”一個女子穿著睡衣、披著外套，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暮城心心念念的姑娘，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