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這掉下去，得花七天時間才能再上來。”

  台北神仙穀的崖壁上，《賽德克巴萊》的攝影指導向身旁的甘韜和魏德聖笑道。

  魏德聖探頭看向崖壁下的溪流穀，半信不疑道：“真的假的？”

  “你跳下去試試唄。”甘韜嘲諷了句傻子似的魏德聖。幾人站著的這座山足有上千米高，一旦掉下去再上來可不得等到頭七麽！

  眾人嘲笑過導演魏德聖的後知後覺，劇組新一天的拍攝正式開始，懸崖峭壁上的動作戲甘韜有經驗，赤腳走山路是從這部戲開始，那個滋味到現在他都難以忍受。

  “掃的差不多就行啦，準備開拍，準備開拍。”

  為了避免演員在接下來的大規模戰爭戲裏受傷，副導演領著群演將小道掃了三四遍。

  “演員補好妝後各就各位。”魏德聖接二連三的催促下，甘韜在幾名演員的簇擁下，來到導演們商量好的預定拍攝位置。

  “有火把的群演點火，各部門準備，三二一，a。”

  黎明時分，神仙穀火光衝天，何戈社的年輕人為了加入馬赫坡血祭祖靈的邀請，與頭目塔道爭執不下時，一句“你到底是被日本人嚇壞了，還是被日本人的慣壞了的”嗬斥聲從人群外傳出。

  與此同時，馬赫坡頭目莫那魯道雖年老，卻異常魁梧的身影在搖曳的火光中迅速奔向人群中央，直至槍管頂在塔道的咽喉處。

  “莫那，莫那頭目。”年輕人的驚呼聲中，塔道義憤填膺的質問莫那魯道：“你明知道這一戰會輸，為什麽還要打。”

  “為了快被遺忘的圖騰！”

  “圖騰？”塔道頭目一把甩開頂在咽喉的槍管，惡狠狠的望著莫那魯道：“拿這些年輕人的生命去換圖騰，那拿什麽來換他們的生命？”

  “驕傲！”

  魏德聖：“停一下，甘老師，你調整一下，剛剛的氣勢不足。”

  “欸，好的。”

  應了魏德聖，甘韜下意識就想撓頭，好在想起自己的妝比較難搞，一下又忍了下來，“韜哥，我在外麵看，感覺演的挺好的啊，怎麽沒過呢。”甘韜休息調整補妝時，韓冰跑進內圈好奇道。

  人群之中，甘韜輕描淡寫的回道：“是嘛？我沒感覺，確實差了點味。”

  剛才的一段鏡頭，他打心裏認為確實沒演出莫那魯道內心中的那種憤慨，這或許是因為他是現代人，接受的教育更現代，很難理解賽德克人的圖騰信仰。

  或者說，他還做到真正的入戲，沒有與角色重合。

  因此，剛剛飾演塔道的對手演員給他上了一課。

  作為真正的賽德克人，飾演塔道的演員用滿眼悲嗆的淚水，和轉過身的點頭答應完美詮釋了塔道頭目即害怕滅族，卻又不得不拾起信仰的矛盾。

  想到塔道心中的矛盾，甘韜整個人不禁一激靈。

  “塔道的心裏是矛盾，但其飾演的莫那魯道沒有這方麵的矛盾。

  從始至終，從年輕的莫那魯道開始，這位馬赫坡的頭目對占據了家園的日本人隻有仇恨，很多人畏懼他，不就是因為其雙眼中的怒火已經旺的快要噴發了麽！”

  “對的，對的，如果血祭前的莫那魯道是一頭隱忍的凶獸，現在的莫那魯道就是一頭完全解放的凶獸。”一念到此，甘韜整個人徹底了解了戰爭中的莫那魯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可以開拍了。”人群中，甘韜推開身旁的韓冰和化妝師向魏德聖喊道。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鏡頭，但一路奔向圈內的莫那魯道比十分鍾前變的暴躁的多，一路上，他蠻橫的推開了擋在身前的荷戈社族人，直至槍管用力頂住塔道頭目的咽喉，四眼相對，飾演塔道的演員看到了一對凶神惡煞般的眼睛，和一道越發錚靈的刀疤。

  不一樣的氣勢講出一模一樣的台詞，魏德聖果斷為後者叫好。

  魏德聖雖是台北導演，但因為台北這邊的電影審查製度、放映製度比國內鬆很多，因此對甘韜是非常熟悉的，看過甘韜主演的電影甚至比甘韜的一些粉絲還多，可魏德聖卻從沒想過，甘韜的狀態調整可以來的這麽快，這麽精準，簡直一下擊在了他心裏。

  “這條鏡頭保留，大家再來一條。”魏德聖興衝衝的向演員和工作人員喊著，可當又一條鏡頭過後，魏德聖卻再一次喊道：“這條鏡頭依舊保留……”直至拍攝結束，魏德聖看了眼保留下來的十二個鏡頭真正嚇了一跳，他以前可不敢這麽財大氣粗。

  當然，魏德聖突然變的財大氣粗，倒不是因為資本的進入，而是想看看甘韜的表演天花板到底在哪，但最終讓他失望了，第十三條鏡頭剛一開始，甘韜立馬破音，嗓子啞了。

  “砰，砰，砰”

  槍聲開場，神仙穀大戲徹底開始，這場戰爭群戲是《賽德克巴萊》劇本中的第一個高潮戲，也是最為暢快的一場大戰。

  “呼哧，呼哧”

  群戲開拍，台詞會變得很少，腦子閑了下來，但在體力上的耗費程度卻是一等一的，尤其作為主演的甘韜還得時時注意不能掉隊，不能被人擋鏡頭。

  因此，一個鏡頭結束，他總會席地而坐，呼哧帶喘的翹起一隻腳，開始收拾腳底板的各種尖銳石子。

  “韜哥，丫丫姐打電話，說過段時間想來探班。”韓冰遞水給甘韜的同時，撞上了一雙充斥著血絲，滿是暴虐的眼球，“咕噥”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液，韓冰結巴道：“阿姨也想來旅遊。”

  “來唄。”甘韜抬頭神色平靜的看了眼韓冰。

  韓冰偷瞄了眼一句話後又開始打理腳底板汙穢的甘韜，也不知是她看花了眼還是怎麽的，剛才甘韜抬頭的一瞬間，雙眼明顯不存在什麽暴虐之色，隻是充斥著些血絲而已。

  甩甩頭丟掉心裏的一點小害怕，韓冰自顧自的收拾起東西，半個月來，甘韜唯一一次離開劇組是前往戛納參加《武俠》首映，其餘時間一直都是待在劇組，從不住回賓館，沒有什麽私人物品可以給她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