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自閉症？”

  “不是很了解。”

  “你知道自閉症又叫孤獨症？”

  “沒聽說過。”

  京城四季酒店，甘韜與《海洋天堂》編劇、導演薛璐的第一次碰麵是極其尷尬的。

  雖然他確實沒接觸、遇到過自閉症患者這類人群，但試鏡期間被導演問的啞口無言也的確丟人。

  如果將自閉症換成抑鬱症，他倒是很有發言權，畢竟有過實戰經驗！

  “甘老師，論外形、年齡，你是所有試鏡演員中最符合角色人物的，但恕我直言，你對孤獨症了解的太少，我不認為靠臨場發揮，你能表現出這類特殊人群在生活裏的狀態。”

  “薛導是京影電影學院的老師，應該了解演員就是為角色而生的一門職業，我不了解孤獨症不假，但隻要有心，我想我完全能勝任薛導心裏的角色。”

  “我明白你的意思，劇組也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去觀察、了解孤獨症患者，但有些角色需要用心去演，而不是流於表麵，流於表麵的演員我可以請來一大把。”

  酒店客房套間改成的試鏡間裏，甘韜懵逼望著李連節、杜可風夾在中間的薛璐，心道：“啥意思？我演個患有孤獨症的角色還得真去孤獨一回？雖然自個小時候確實也挺孤獨的，但那能一樣麽？用劉天德的話來講，他的孤獨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俗稱：高級孤獨！”

  他瞄了瞄老神在在翻著資料的李連節，眼見收獲不到啥暗示後，開始琢磨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學曆太低，將薛導、薛教授的話理解錯了，就聽薛璐突兀轉換了話題又道：“甘老師，你身上有沒有紋身、刺青類似的東西？”

  “沒有，我不喜歡搞那些！”

  “看你牙齒有些黃，應該會抽煙，煙疤有沒有？”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他搖頭道：“沒有！我煙抽的很少！”

  “給你個建議，二試前把牙洗一洗，刮一刮胡渣子，理個短發。最重要的是多了解孤獨症患者的行為動作，你的初試到這就算過了！”

  薛璐一臉認真的說完，在起身時臉色立馬變換，微笑走離位置向他伸手道：“抱歉，小甘，剛才用來試鏡的語氣好像有點太嚴厲！”

  “應該的，應該的！從事藝術工作的都應該像薛老師這樣嚴謹！”握完手，甘韜謙虛道。

  薛璐搖頭，紅著眼眶唏噓道：“不是我嚴謹，是我九幾年接觸到孤獨症患者人群後，他們傳給我拍一部孤獨症患者題材影片的信念太強了！”

  “小甘，回去多了解了解這類患者吧，我還是很期望我們兩人再次合作的！”從他試鏡開始，一直翻著麵前演員資料的李連節突然開口道。

  他先是誠懇的點點頭，接著半真半假道：“嗨，那您也給提供點資料啊，我啥也不知道，兩眼扒瞎外麵亂找太浪費時間了，不騙你們，我最近真挺忙的，為了今天的試鏡，昨晚剛從長市飛回來。”

  連夜回來是假，他之所以這麽說，無非是想讓對方重視自己，再者就是想先瞅瞅劇本。

  《海洋天堂》到底是部什麽樣的影片，他記憶裏的影像不多，也不知裏麵的劇情是否真的能讓人潸然淚下，劇情是否壓抑的讓記憶原本的主人看都看不下去！

  “薛導，《海洋天堂》的劇本拿一份給小甘吧，另外劇本裏大福這個角色的現實患者的居住地也提供給他吧。”

  李連節的悅耳之言，讓他暗叫“謝天謝地！”有過一次合作的李連節在關鍵時候幫了他大忙。

  隻要他看到了劇本，就可以做到事半功倍，時間對現在的他來講才是最重要的，畢竟長市那邊說來電話就來電話。

  至於大福這角色難不難演壓根不是問題，威尼斯、金雞、華表、百花影帝加身且零七、零八年的百花、華表獎也不是一七、一八年的百花、華表獎的前提下，他如果害怕演不出角色的韻味，回家抱孩子得了，還出來丟人幹啥！

  《海洋天堂》的劇本到手，又接過一張寫著住宅地址和聯係電話的稿紙後，他心滿意足的和試鏡的幾位大拿告別，麵帶喜色的離開了試鏡間。

  “你好！”

  “你好！”

  套間外的客房裏，他笑著和等待試鏡的文樟打了個招呼。

  “哥，怎麽這麽久？劇本拿到了嗎？”酒店大堂等候的周晴一見他就問道。

  他頷首道：“拿到了，走吧，先回去。”

  一骨碌爬上後座，他急不可耐翻開《海洋天堂》的劇本，能引來這麽多幕後大牌參與的劇本他得好好看看。

  “這段有點感人！”

  “這個片段有畫麵感！”

  “唉，有些可憐！”

  四季酒店到中凱旋開車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的前半段，周晴還能聽到某人嘰裏咕嚕的評價劇本，可越往後，某人的話越少，再等車子在車庫停下時，某人已經徹底自閉。

  “哥，怎麽了？”

  他少有的爆粗道：“娘的，這劇本有魔力，把我看自閉了！”

  “《南市、南市》那樣的？”

  “那個是因為民族大義自閉，這個是因為個人情感自閉！”

  “都是自閉有什麽不同？”

  “民族大義或許需要經曆過那個年代才能感同身受，而個人情感直接發生在自己身上，爆發可能來的很猛！”

  “明白了！”周晴認真的點點頭。

  他詫異道：“我文藝成這樣你也能明白？”

  “我是明白這什麽《海洋天堂》不能拍！”

  “為啥？”

  周晴打開後備箱拿出兩袋吃食後，撇了他一眼：“怕你又抑鬱唄！”

  蹙眉點上支煙，他心裏沒底道：“你別說，真有可能，劇本已經夠致鬱了，真要進組拍……”

  宜市拍類型片《遙望南方的童年》的時候，他覺得自個還好，偶爾一兩回真入了戲，導演一喊“停”他過個半晌也立馬恢複了正常狀態，並沒有在角色世界裏多停留。

  但《童年》的壓抑比起《海洋天堂》壓根不是一個級別。

  《童年》前半段的易老師是為賺錢，真正的壓抑劇情隻是持續了那麽一會。

  可《海洋天堂》裏的壓抑真是從開始一直到最後，上來就是得了癌症晚期的父親要淹死患有自閉症生活不能自理的兒子，父子兩的每個生活細節都是一次催淚，在他看來，導演、編劇薛璐這是要把演員催自閉的意思。

  因此，一旦自己成功出演《海洋天堂》裏大福一角，他真不敢保證自己不抑鬱。

  “他娘的，抑鬱症和自閉症好像有點近親的意思，都是孤獨患者！”跟在周晴身後走進電梯的一刹那，身處安謐空間裏的他突兀暗罵了一句。

  “啊，晴姐，我回來啦！”

  周晴擰著中午的夥食，他埋著頭想著劇情，剛到自家屋子外麵，一聲大叫嚇的他一哆嗦。

  “丫丫啊，《愛情公寓》拍完啦？”

  止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他笑問變的有些白、有些成熟，且越加有女人味的童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