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韜在香江的這幾天，真應了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句俗話，原本早就預定好香江直飛巴黎的機票，因一大早的負麵新聞匆匆取消。

  可隨著戛納組委會宣布六十一屆戛納電影節的評委人選後，原本的風波又瞬間被壓了下去，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是，一番猶豫，他選擇了再逗留香江兩天，看看有沒有後續變化！

  灰暗的第一天匆匆而過。

  翌日，隨著劉德樺、舒琪、陳嘉上、陳可星等人的發聲，一直暗搓搓嘲諷、喝罵的隻剩下兩家無良小報，等來的負麵消息越來越少，他正安心收拾東西準備再次啟程時，老家來了個電話，老爺子病危，讓他速歸！

  擱在床上的衣服一股腦塞進旅行包，換上鞋，他連電梯都等不急，一路小跑著開始下樓梯。

  “子涵，你現在睡覺沒？”開往機場的計程車上，他給同心配給的秘書汪子涵打了電話。

  “沒睡就行，你一會安排輛車，兩個司機，在過大概三個小時，讓他們去虹橋機場接我。”

  “車沒有要求，好的，速度快就行！跟司機講一下是長途！去哪？去我老家！行，就這樣我馬上到機場！”

  “晴子，明天一早你聯係戛納組委會，先給我請一個星期假。”

  “啥事？家裏老爺子怕是不行了，就這事。行，掛了，我得去買票。”

  這邊電話剛撩，接著又響，搞的他一陣手忙腳亂，“喂，你好，哪位？”

  “韜子，你在哪呢！”

  雖是陌生號碼，但電話那頭的嗓音，他一下聽了出來，“大姐，別哭，我已經在買票，等會直飛香江，爺現在咋樣？”

  他嘴裏的這位大姐叫甘鳳，其實應該喚五姐，比他大三歲，三十年前，一家如果接連生出五個女孩，且父母還是重男輕女的那一類人，可想這位後生下來的女孩有多難熬。

  沒法子，爺爺奶奶隻好將當時還不會講話的甘鳳領回了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到大。

  所以他這位五姐，現在的大姐，從小就將全部的親情傾注給了爺爺奶奶，如今老爺子這樣，她肯定早就急壞了，要不然不會帶著哭腔給他打電話。

  “爺爺，已經不認識人了！”

  “大姐，先不說了，我馬上就登機，明天一早肯定到家！”

  “甘先生，可以給我簽個名麽？”

  望著艙外，目光滿是追憶的甘韜轉過頭，“今天心情不好！”

  “靠，裝什麽大牌，就一戲子！”

  要簽名的乘客憤懣離去時的嘀咕，他聽的分明，卻故作不知，作為一名演員，他見識過的吐槽、喝罵太多，像這樣就連激烈都算不上的言語，更不能讓他的內心泛起絲毫漣漪！

  客機準點到了海市，提著行李出了機場，聯係上特意從昆市跑來接機的汪子涵後，兩人外加兩位司機，在漆黑的深夜裏，風馳電摯的奔向淮市。

  “甘總，睡會吧，車上提前準備了毛毯。”望著上車後就一直沉默瞧著窗外的甘韜，秘書汪子涵勸道。

  “一天不睡沒啥事，毯子給副駕駛上的司機，到服務區後再換人開！”

  “沒事，甘總，我們是專業司機，到淮市這麽點路，就算一個人開也沒問題！”

  他點點頭，不在說話，摸出手機想給江梅打個電話再問問情況，可想到江梅風風火火的性子，估計一時講不清，隻好將電話打給了甘鳳。

  “姐，老爺子現在啥樣？”

  “已經穿壽衣了。”一句話結束，他能聽到的就剩捂著嘴的抽噎。

  “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啊，我馬上就過江，在有四個小時就能到家！”

  他急不可耐的講完，車裏的四人還能不清楚後車位的甘總，該是因為家裏有老人要不成了，得趕回去見最後一麵，所以才這麽急。

  漆黑的夜裏，仿佛無邊無際的高速公路上，黑色轎車越發快了，沉悶、暗淡的車廂裏，隻剩汪子涵點擊手機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按鍵聲。

  下了高速，車子又開了約莫十來分鍾，熟悉的建築越來越多，半個小時後，車子拐出了省道，背對了由他爺爺那輩人親自肩扛擔挑挑出來的灌溉渠，他也親自給司機指引起方向。

  路過自家小樓，他瞄了眼，一片黑暗，轎車拐進村裏的羊腸小道，他也適時提醒司機減速。

  這個時間點的爺爺奶奶家太好辨認了，司機壓根不用他提醒，看到小道旁的一戶人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燈光大亮，便主動鳴笛緩緩停下。

  而後麵的甘韜業早已竄了出去，迎上了聽到汽笛聲後，特意出門觀望的一大家甘家人。

  胡亂叫了一通人，他側著身穿過敞開的那扇門走進了堂屋，望著壽衣在身的老爺子已經從床上挪到了地上，他不由鼻頭一酸，跪了下來，先是喚了聲“爺爺！”又伸手探了探老爺子的手腕，發現老爺子的脈絡已經很難在摸到後，他擦了擦眼角，緩緩起身。

  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頭，他靜靜的走出屋外，在三月清冷的晨風中點了支煙，老爺子已經81歲了，算是喜喪，他也並沒有像甘國華離開時那麽悲傷，但卻也不忍，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韜子，老爺子的後事，也得跟你講一下。”

  “大爺，這些我也不懂，你們咋辦咋好，甘家在村裏是大族，輩分又大，親戚更多，別太寒酸了，等天一亮，我讓我媽去取錢！”

  “這怎麽能讓你花錢，老爺子還有兩兒子呢！”

  他歎氣道：“大爺，就別跟我爭拉，我事前就和兩老人講好了，讓老爺子風風光光走完最後一程就行，誰出錢不重要。”

  大爺沒糾纏，剛講完，“這事以後再說。”堂屋哭聲大作，兩人急忙進屋，老爺子已然溘然而逝，兩人倉皇下跪。

  燒了些紙錢又走回屋外的甘韜，用那沾染著雨霧的雙眸望著漫天忽明忽暗的星鬥。

  較之以往，今天的黎明來的有些晚，黎明前的黑暗有些長，也不知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還是三月十六號這天的黎明，本就該來的慢！

  因為，今天的甘家，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