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老爺子霍然抬頭。

  林放誒了一聲，轉身朝外走，六郎跑過去，抓住他的衣擺，紅著眼仰頭，“林二叔，我跟你一起去。”

  說完這話，他又回頭看喬大嫂，“喬嬸子，你先幫我守著我娘跟我姐她們……”

  喬大嫂瞧出他眼底的神情，歎息一聲，“去吧，嬸子等你們回來。”

  六郎忍著淚，重重點頭，跟著林放走了。

  樓老爺子沉著臉問裏正，“裏正這是什麽意思？這到底是我們樓家的家事，你這是要給我們樓家分家嗎？”

  “分家倒好了。”裏正嗬嗬冷笑兩聲，“你們樓家的家事？前兒幾日是誰當著全村人的麵跟我保證，你媳婦打人的時候你會製止的？人差點被你媳婦打死，你在屋裏裝聽不見！樓平安，你可真能行！”

  裏正拍拍自己的臉，“摸摸你的臉，疼不疼？！”

  樓老爺子滿臉陰鷙。

  裏正笑，“你也不用那麽看著我，你要不在我們村落戶，我也懶得管你！”

  樓老爺子渾身一僵，看著裏正。

  裏正冷淡道，“你們兩口子怎麽偏心大房那是你們的事，但你們不能拿著老三兩口子掙的銀子養著你們一大家子，還這麽作踐人，你們這樣會帶壞我們十七裏河的風氣，這堅決不行！”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老三兩口子平日是怎麽對你們的，你非要把老實人逼發火，我提醒你，早晚得報應！”

  裏正說完這些話，跟喬氏夫妻倆說了兩句話，抬腳走了。

  樓老爺子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跟著走了出去。

  院內，傳來裏正極其冷淡的拒絕，“夏丫頭的事我信了你的保證，可結果你做了什麽？你的保證屁點價值沒有，別跟我這浪費口舌，有什麽話，回頭跟你兒子去解釋！”

  裏正離去。

  樓葉兒憤憤不平，“爹，三哥回來正好，把江氏給休了算了，等大哥當了官，再給三哥娶一房官家小姐，誰還稀罕一個木匠的女兒！……啊！爹，你又打我！”

  “不會說話就給老子閉嘴！”樓老爺子大吼一聲，回了正屋摔上了門。

  剩餘一群人聽了個熱鬧，喬大嫂送人離開，與喬郎中守在三房。

  樓小妹哭的打嗝，喬大嫂去抱她，她不讓，坐在江氏身邊望著受傷的兩個姐姐，聲音哽咽，“……我討厭他們！討厭他們……”

  喬大嫂看著一屋子傷的傷，弱的弱，鼻尖發酸，長長歎氣。

  樓晚秋抬手給小妹擦眼淚，臉白如雪，卻擠著笑容安慰她，“小妹不哭……”

  “你先守著，我回家去拿藥膏，天冷，秋丫頭的頭皮必須上藥。”喬郎中歎息一聲，壓低聲音跟妻子說話。

  喬大嫂低聲應了，借跟喬郎中說話的功夫抹了抹眼角，“讓家裏那倆小子自己弄點東西吃。”

  “行，我都知道，家裏還有些餅，一會兒我熱了帶過來，這幾個孩子也沒吃東西呢。”

  喬大嫂瞧了眼外麵的天色，歎氣，“這一去一回的，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老三能不能回來？”

  喬郎中搖頭。

  肯定趕不回來的。

  樓知夏在空間恢複了意識，她靠坐在靈泉旁，抬手招了泉水在指頭來回纏繞。

  靈泉水好像知道她心情不好，乖順的蹭著她的手指安撫。

  樓知夏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知道這回鬧大了。

  鬧大也好。

  能讓江氏跟樓老三徹底看清老兩口是什麽人，以後不要再這麽愚孝，也挺好。

  就是，這代價有點大。

  想到被氣暈的江氏，頭發被扯掉的樓晚秋。

  她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想哭。

  靈泉水幻化出一根手指，點點她的腦門，樓知夏扁扁嘴，“我知道還有你，這回全靠你了，我娘懷著弟弟妹妹，你得幫我保住他們……”

  靈泉水乖巧點頭。

  “……我大姐馬上就到嫁人的年紀了，頭發一定要長出來，還要比原先的好，最好是又黑又濃密，還要很順滑的那種……”

  靈泉水連連點頭。

  樓知夏撲哧笑出聲，眼淚鼻涕都噴了出來，她沒什麽形象的攤開手，讓靈泉水在她掌心遊弋，“乖阿水……”

  她適時醒過來，樓小妹先看到，哭著撲過來。

  “二姐，嗚嗚……”

  樓知夏接住小妹，拍著她的後背，“小妹不哭，二姐沒事……”

  喬大嫂正跟樓晚秋抹藥，看到她醒來，長鬆一口氣，“可算醒了，你二伯娘在灶屋給你熬了藥，等會兒我端給你喝。”

  樓知夏有些意外，不等她多想，耳邊傳來樓晚秋的聲音。

  “夏兒……你感覺怎麽樣？”

  樓知夏搖頭，問喬大嫂，“喬嬸子，我大姐的傷能好嗎？”

  喬大嫂手下微頓，笑了笑，安撫道，“一定能好。”

  樓晚秋的眸色暗了暗，擠出一抹笑，“對，一定能好的，夏兒你別擔心。”

  樓知夏知道她們是在安慰自己，樓晚秋的頭發光靠普通的藥物怕是長不出來了，她心底對正屋那幾個人的憤恨突然達到了頂峰。

  這一回，一定要跟那幾個人劃清界限！

  “對了……”

  喬大嫂給樓晚秋抹好藥，湊到樓知夏耳邊低聲道，“那糕點跟肉，我跟他們說是你舅舅家送的。”

  樓知夏了然的點點頭，“謝謝喬嬸子，老太太的錢箱子放在哪我都不知道，我沒偷她的錢！那糕點和肉是我跟會賓樓的掌櫃做了個小生意，他送我的。”

  喬大嫂摸摸她的頭，“嬸子相信你，你們都是好孩子。”

  “嬸子，我想和他們分家……”樓知夏低著頭，說著自己的打算。

  喬大嫂愣了一下，歎氣，“怕是沒那麽容易，先不說你爺奶同不同意，就你爹……他那性子恐怕也不會同意……”

  樓知夏頷首，她也覺得樓老三肯定會反對。

  “他不同意……我就跟他和離！”

  兩人身後，江氏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木然的望著房頂，聲音隱隱發寒。

  “娘！”

  “娘……”

  “娘，嗚嗚……”

  姐妹三個同時叫出聲。

  喬大嫂忙走過去，扶她起來，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讓她靠著，道，“你小心點身子，你這剛上身倆月，今兒個動了胎氣，可不能再動怒了……”

  江氏愣住，抬手放在腹部，緩緩撫摸了片刻，涼涼一笑，“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保不住的話……那就不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