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子在前麵引路，羅成跟了上去。

  可是很明顯，小醜子什麽武功根底都沒有，走起路來腳步輕浮，雖然很是努力了，卻根本快不起來。

  羅成心裏很是不解，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李淵為什麽選擇這樣一個又啞又沒有什麽能力的小廝當親隨。

  羅成心裏著急，一把抄起小醜子，說：“你指路，我們要快點兒。”

  幸虧這個小太監除了啞巴以外，耳朵和眼睛都正常，事實上，可稱為耳聰目明，能夠彌補啞巴的缺陷。

  至少能彌補一部分。

  他對羅成感激地點了點頭，就在羅成的挾持下，一路指點，直奔裴府而來。

  實際上羅成知道裴府的位置，隻是從李淵的住處到裴府的路途他不知道。

  而且，他的目的是請人，裴寂雖然是裴府的主人，並不一定就在裴府，尤其現在這個時點。

  時間不長，就到了地頭，就是那個大家都知道的裴府。

  既然小醜子來到這裏，說明裴寂他本人也就住在這裏，沒有什麽大人物常搞的那些狡兔三窟一類的名堂。

  羅成心中不禁轉了一個個，難道這位裴寂大人不似人們認為的那樣是一個典型的陰人？

  這時候，羅成放下小醜子，讓他前去叩門求見。

  小醜子在大門上隻叩了一下，就聽大門轟隆一聲打開，一個洪亮的聲音高宣：“打開中門，迎接禦史！”

  這時候的小醜子就是一身小太監的輕便裝束，什麽派頭都沒有。

  在羅成看來，就是一個小孩子，雖然稍微有一些上年老成，但是依然是一頭毛孩子。

  剛才蜷縮在羅成懷中，自然流露中小孩子對大人的依賴。

  而且對照他的名字，小醜子，看他的相貌，卻是有些名實相符。

  小孩子也是要麵子的，就不說他醜了，反正遠遠算不上好看。

  至少在羅成看來，和他那個年齡時的樣貌向比，嗐，沒法比了，一個在天上，一個地表還要挖一個洞。

  不過，這個時候，小醜子竟然渾身一震，煥發出一股氣勢來。

  既然和他的禦史身份甚是吻合！

  羅成也瞬間放下輕視之心。

  覺得能在李淵那種奸雄身邊混的下去，而且顯然還比較得意的人，決不是庸人。

  哪怕他還是一個孩子，遠遠算不上大人。

  大門打開，羅成看到那條大門通往中堂的路上，全部鋪上了紅毯。

  紅毯之高級，羅成長大的燕王府，竟然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一直就在那裏鋪著，還是知道有禦史來，專門為小醜子所鋪。

  就看到紅毯的那一頭，一個富態的老頭兒快步走來，正是裴寂。

  這人羅成當然不陌生，以前父子沒有鬧僵的時候，李淵的股肱之臣沒好和天策府聯席開會。

  說是聯席，實際上是天策府的人為自己貼金，他們哪裏有資格和李淵的臣屬分庭抗禮。

  他們隻是臣屬的一部分，隻是一直和他們離心而已。

  當然裴寂等人，也從來不認為天策府的文臣武將能被李淵虎軀一震，就小貓一樣乖乖就範。

  他們看李淵和李淵的那些下屬小貓三五隻還差不多。

  即使裴寂這樣的老臣，遇到房玄齡杜如晦，也不過是獲得表麵的尊敬而已。

  裴寂快步走來，相反，小醜子卻住步不再前行。

  二人相距大約五尺，裴矩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將羅成嚇了一跳。

  心道，恁大年紀怎麽不知道穩重一些？那麽平的路下麵都走不穩，你看摔倒了不是？

  可是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裴寂的聲音。

  “裴寂迎接聖上特派禦史，見到禦史如同見到皇帝親臨，受老臣一拜！”

  羅成不禁吃了一驚。

  還有這種說道？

  是所有的欽差禦史都這樣，還是隻有這個小醜子有這種特異功能？

  別管怎麽說，這個裴寂對李淵還是與眾不同。

  誰不知道李淵已經是過氣的先帝，他還在那裏三拜九叩，顯然依然把他當在位皇帝。

  再看小醜子，他就在那裏無動於衷，我自巋然不動。

  跪拜的那些跳大神一樣的程序結束以後，裴寂依然不起來，說了一句話。

  “老臣馬上出發，去見皇帝陛下，貴禦史是留在這裏嗎？”

  一直不動聲色沒有任何言行的小醜子搖了一下頭。

  真的隻有一下，羅成看得真切。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請人的人把人請走了，自己可以留下？

  “然則禦史和我同去見皇上？”

  小醜子點了點頭。

  然後扭頭就走。

  那個裴寂也是痛快，立刻就跟了上去。

  一直出了大門，而且走出老遠，才聽到大門哐啷啷關上。

  羅成感到相當的憤怒，還有不少困惑。

  我羅成也不是無名之輩，你們怎麽看我如同無有？

  再說，我也沒有刻意偽裝，你們看到我死而複活，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奇怪？

  別人可以沒有，你裴寂應該有吧？畢竟是你親手定計害死我的！

  還有，你們裴寂家大業大，怎麽除了裴寂一個人出來，其他人怎麽一個出來的沒有？

  難道都死光了？還是都已經一看風頭不對，逃之夭夭？

  羅成雖然聰明，但是他不過一介武夫，這種層次的勾心鬥角，他就看不透了。

  直到很久以後，有一個機會他和三哥見麵，徐勣給他解釋一番，他才明白。

  這個小醜子去召裴寂，是一步關鍵之棋。

  裏麵有兩個老奸巨猾的政客的深遠安排。

  隻要是小醜子出馬，就是到了最後的關頭。

  李淵就是通過派小醜子去傳聖旨，告訴裴寂他有兩條路可選。

  一條就是自謀生路，不去見李淵，任憑李淵自生自滅。

  另一條就是去見李淵，一起滅亡。

  實際二人都知道，事已至此，本質結局沒有多大差別，就是最後的滅亡。

  當時人都不見棺材不流淚，哪裏有沒死就認命的？

  不過，裴寂的選擇，也再一次印證了羅成的認知，裴寂是個識大局的政客。

  還有，就是那個小醜子，他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就是裴寂的每一條選擇，他都有兩條選擇。

  但是，最後他也是選擇回去，和李淵同命運。

  這也說明，李淵別管有多少缺點，最後能夠有人忠心追隨，起碼比煤山上吊的那位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