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6】南詔國師,肥仔和阿畏
作者:偏方方      更新:2020-03-18 03:11      字數:6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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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宮一處幽靜的偏殿外,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國師與挽風踩著木凳走下弟,兩旁的南詔侍衛無聲行禮,國師麵無表情地走在前麵,挽風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進入偏殿,國師褪下氅衣,挽風及時接在手裏,愣愣地看著他:“師父。”

  國師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去了赫連齊的屋子,拿出一顆續命的九轉還魂丹喂他服了下去,赫連齊的身上已無一絲活人的氣息,隻心髒仍微微地跳動著,以便太醫能把到他微弱的脈搏。

  他的靈魂早已歸天,驅殼卻像傀儡一樣任人擺弄,饒是他生前有罪,這一刻挽風也不禁對他心生不忍。

  挽風撇過臉,不再看形同枯槁的赫連齊。

  “走了。”國師對挽風說。

  挽風回神,正過臉一瞧,就見師父不知何時已經出了屋子,正站在門口神色平靜地望著他,他撓撓頭,訕訕地跟了上去。

  國師殿弟子眾多,可此番隨國師出使大周的隻挽風一個,挽風承包了國師的一切庶務,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打理。

  隨國師回屋後,挽風為國師倒了一杯茶,隨後去小廚房領二人的午膳,原是要與另外幾位大臣一同用膳的,今日外出恐趕不上便提前交代他們先吃,這會子也確實過了飯點。

  小廚房現做了幾樣地道的京城菜,挽風用食盒拎回了國師的屋子。

  挽風有些吃不慣京城的菜式,好在他帶了南詔的辣醬,他取出罐子,舀了兩勺分別裝在一個精致的碟子裏,他一碟,師父一碟。

  “吃吧。”國師拿起筷子。

  挽風把罐子放好坐下了。

  國師話不多,挽風不敢對著國師話多,二人的飯桌上一直都隻有咀嚼的聲音,挽風習以為常,然而今日卻覺得少了點什麽,就在挽風猶豫著要不要找個話題與師父聊聊時,一名國師的親信邁步進屋了。

  “國師。”親信行了一禮。

  國師淡淡頷首:“都查到了?”

  “查到了。”親信將一紙書信呈給國師,隨後便退下了。

  國師拆開書信,看完隨手折疊了放在桌上。

  從挽風的角度恰巧能看見少主府三字,挽風的大眼珠轉了轉,好奇地問道:“師父,信上說什麽了?”

  “自己看。”國師道。

  挽風打開了信件,發現全是有關俞婉的信息,生辰八字、出生之地、爹娘近親……事無巨細。

  “師父在調查她啊?”這麽多信息不是一兩天查得完的吧,師父早在第一次見了燕世子妃後就調查她祖宗十八代了?不是隻要查出聖物在不在她身上就夠了嗎?了解這麽多做什麽?

  “師父為什麽調查她?”挽風不解地問。

  國師沒有回答。

  看樣子是不打算告訴他了,挽風識趣地閉了嘴,可到底被勾起了有關俞婉的好奇,話鋒一轉道:“師父,一根頭發真的可以查出聖物的下落嗎?”

  “當然。”國師惜字如金地說。

  挽風悶頭扒了一口飯,又夾了一片熏幹筍,蘸了辣醬,吃完小心翼翼地掃了師父一眼:“要是查出聖物在燕世子妃手裏怎麽辦?”

  “拿回來。”國師說。

  挽風又扒了一口飯,想閉嘴,卻再一次沒忍住:“是偷偷地拿嗎?”

  問完,他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問題,這麽貴重的東西不偷偷地拿,難道要光明正大地去搶嗎?

  喂,我們南詔的聖物在你手裏,快把聖物還給我們!

  呃……傻子才會交出來吧?

  沒出赫連將軍的事,興許還有一絲談判的希望——拿戰甲換聖物,怎麽看都是一筆絕佳的交易呀,可偏偏赫連將軍把什麽都弄砸了,這會子挽風真覺著他活該受罪了。

  不等國師說話,挽風又開口道:“要是偷偷拿的話,師父打算怎麽拿?”

  國師瞥了他一眼:“你今天話有點多。”

  挽風訕訕地說道:“因為她給我治過傷嘛,我的命都是她撿的。”

  “客套話罷了。”國師淡道,“她是大夫,救死扶傷是她的本分,不要與救命之恩混為一談。”

  “哦。”挽風覺得這下自己是真的可以閉嘴了,他一邊吃菜,一邊不住地打量國師。

  國師放下筷子:“還有什麽就直說。”

  “那……會殺了她嗎?”挽風眨巴著眸子問。

  他五官並不算驚豔,但這雙眼睛真的仿佛會說話一般。

  國師沒看他,隻是重新拿起了筷子,隨意夾了一片菜葉,道:“那得看她知不知情。”

  挽風怔怔地看著師父道:“因為茲事體大,不能讓人發現聖物失竊,更不能讓人發現小帝姬沒有被聖物擇主,所以如果她知道那是聖物,就不能留她活口?”

  國師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他的揣測。

  挽風接下來沒再多言,默默地吃完了碗裏的飯。

  二人吃過飯後,挽風喚來下人將餐具撤下,國師帶著挽風進了裏屋,此時還不到晚上,天光明光,國師讓挽風合上門窗,屋內暗了下來。

  國師拿出了一個小匣子。

  這匣子挽風認得,是師父的行李中為數不多不許他觸碰的東西,他識趣地站在一旁,沒上前搭把手,他看見師父戴上了銀絲手套,從裏頭拿出一個翡翠色的小玉瓶。

  戴上手套的一霎挽風便隱隱有種猜測了。

  是蠱蟲嗎?他心道。

  國師拔掉了瓶塞:“杯子。”

  挽風拿起一個反扣在桌麵的白瓷杯,雙手遞了過去。

  國師示意他放在桌上,他照做了。

  國師將瓶塞裏的東西倒進了杯子裏。

  挽風猜得沒錯,的確是一條蠱蟲,但卻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種蠱,直覺告訴他,這條蠱蟲十分強大。

  “是蠱王嗎?師父。”挽風問。

  國師點了點頭:“蠱王能讓蠱珠發亮,但未必發亮的就是我們要的那隻蠱王,它也是一隻蠱王,天底下唯一能讓害怕的隻有南詔聖物。”

  挽風這下總算明白師父為何會帶回燕世子妃的頭發了,他緊張地看著師父的動作。

  國師自懷中取出帕子,打開後將頭發絲放進了杯子,然而那隻蠱王一動也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國師眉頭一皺:“難道本座弄錯了?她身上隻是一隻尋常的蠱王?”

  挽風卻是悄然鬆了口氣。

  國師失望地收好蠱王鎖進小匣子,正要去拿用過的帕子與杯子,挽風道:“師父我來收拾吧!”

  國師點點頭,把下匣子放回原處,起身去往書房了。

  挽風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東西來,他目光停留在杯中的那根發絲上,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捏了起來,又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即他臉色大變!

  這、這不是她的頭發!

  去少主府向她致謝時,他與她離得近,清風吹起她發絲,他不小心聞到了。

  她發絲上有淡淡的鈴蘭香以及一絲他說不出的好聞的幽香,他自然不知那是燕九朝身上的味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定不是她的頭發!

  是師父弄錯了,還是……她故意讓師父弄錯的?

  如果是後者,是不是說明她也一早防備上師父了?

  她為什麽會防備師父?難道聖物真的在手上?

  並且她知道那是南詔國的聖物,也知道南詔使臣此番是為聖物而來了,好心思通透的女子!他與師父竟然完全被她蒙在鼓裏!

  “挽風。”

  國師推門走了進來。

  挽風神色一變,一把將頭發拽進了掌心。

  “你怎麽了?”國師察覺到他臉上不大對。

  挽風的眼神閃了閃,拿起桌上的杯子,戰戰兢兢地道:“師、師父的蠱王那麽厲害,它碰過的杯子會不會有毒啊?我不會中毒吧?”

  國師歎氣:“你就是為這個嚇到的?”

  挽風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是、是啊。”

  “不會。”國師無奈地說。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挽風佯裝鬆了口氣。

  國師淡道:“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記得備好馬車。”

  挽風趕忙應下:“是,需要我與師父同行嗎?”

  國師說道:“不必,我一個人去。”

  “哦。”挽風還在心虛自己撒謊的事,沒介意師父把自己撇下了。

  ……

  卻說燕九朝在內閣處理完公務後,果真沒去參加例行的會議,拂袖而去,神色倨傲地坐上了自家馬車。

  步入六月後,白日越發長了,燕九朝與影十三抵達蓮花村時天色還亮著,前來攬活兒的村民已經相繼離開了,村子恢複了往常的寧靜,炊煙嫋嫋,飯香四溢,大人們都叫回了自家的狗娃狗剩,開始享用一日的晚飯。

  自打俞家開了作坊後,鄉親們的日子好過了,不必再餓肚子不說,還能隔三差五吃上肉,這一路走過去,燕九朝二人肚子裏的饞蟲都讓各家的肉香勾出來了。

  燕九朝在自家宅子前下了馬車,影十三將馬兒拉去後院吃草,俞婉聽到馬車的動靜邁步走了出來,一眼看見燕九朝,她頓時愣了一下。

  燕九朝是直接打內閣過來的,來不及換衣裳,穿的是紫色朝服,質地如墜的紫錦讓黑色蟒紋腰帶緊緊地束在他精壯有力的腰肢上,身材高大,身形欣長,袖口隨意地垂下來,比如往日的樣子多了幾分不可侵犯的威嚴。

  暮光打在他如玉的麵龐上,讓他一眼看去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佛光。

  俞婉再一次讓自家夫君的神顏驚豔到了,九宮上神隻怕也不過如此了。

  在家待了一日,自然弄清了他為俞家做的事,馬賊的問題解決了,願意留下的都是合法的小礦工了,而不願意留下的也讓他毫無隱患地解決了,另外,開礦的文書也拿到了,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

  這世上,總有男人隻說不做,也有男人隻做不說,很顯然,她的小相公就是後者。

  俞婉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看什麽?”燕九朝淡淡地問。

  “看你啊。”俞婉含笑說。

  “不害臊。”燕九朝冷冰冰地撇過臉。

  這副臭脾氣的樣子沒少氣到她,如今隻覺著可愛極了,俞婉繼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燕九朝淡淡地說道:“就算今天是行房的日子,你也不用這麽迫不及待吧。”

  “嗯?行房的日子?”俞婉一愣,掐指算了起來。

  燕九朝眉頭一皺。

  俞婉杏眼一瞪。

  “你忘了?”

  “你記得?”

  二人異口同聲。

  這就尷尬了。

  一個整天把吃肉掛在嘴邊的人,一個冷若冰霜禁欲如仙的人,卻前者忘了,後者記得,二人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微妙。

  燕九朝嗬了一聲道:“這麽重要的日子還當你日日夜夜都念叨著,卻原來早不記得了,早知我便不來了。”

  “說的像是你天天都在數日子似的。”俞婉隨口一嘀咕。

  燕九朝的神色就是一緊。

  俞婉呃了一聲:“真的在數呀?”

  燕九朝正色道:“沒有!”

  這檔子事始於解毒,忠於本能,雖說每每夜裏疾風驟雨都能把她弄得夠嗆,可那主要是他時間長,次數並不算多,白日裏他半點不讓她碰他,宣布一旬一行後他更是從未表現出半分急不可耐之態,她一度懷疑他其實並不熱衷這種事呢。

  俞婉在腦子裏想了想他每日暗戳戳數日子的模樣,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俞阿婉!”燕九朝板下臉來!

  俞婉十分辛苦地憋住笑。

  燕九朝漲紅了臉,冷冷地說道:“進屋!”

  俞婉不動。

  燕九朝走了幾步發覺她沒跟上,轉過頭問道:“又做什麽?”

  俞婉把手遞給他。

  燕九朝負在身後的手沒動,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有傷風化!”

  言罷,無比君子地跨過門檻了。

  俞婉望著他看似鎮定的背影,勾唇一笑:“到了晚上,看你還講不講得出這句話。”

  一家人丁家新宅這邊吃了晚飯,大伯母看燕九朝這個姑爺是越看越喜歡,說天色晚了,不如住一晚明日再走。

  燕九朝婉拒道:“明日要早朝,月中休沐了再回來多住幾日。”

  若換旁人大伯母興許就認為對方是在嫌棄鄉下不好住了,可燕九朝在鄉下住了那麽久,宅子都買了,大伯母知道他不是那種人,何況是要早朝,大伯母不僅沒強留,還趕忙把人催上了馬車。

  三個小肥仔是在阿畏家吃的晚飯,見是阿畏親手下廚,三個小肥仔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一口氣全都吃光光了!

  ……真相是全家做飯都難吃得要死,隻有阿畏的廚藝棒棒的,所以做飯從來都是阿畏一個人的。

  當阿畏端著最後一碗蛋花湯走出來時,桌上燒給全家人的菜已經隻剩幾個空盤子了……

  阿畏又去蒸了一籠饅頭,一轉頭,饅頭也讓小肥仔啃光了。

  阿畏不知道自己燒了幾頓飯,燒得他兩眼昏花手發抖,好不容易把幾個小肥仔喂飽了,米缸的米也見底了……

  好在!小鐵蛋上門來領人了!

  阿畏迫不及待地送走了幾個小肥仔,苦命的師(奶)父(爸)生涯終於結束了,他又是那個快活的鬼族大惡棍了!

  哪知他還沒來得及得意,身後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

  阿畏拖著疲倦的身子拉開屋門,一眼看見三個圓乎乎的小肥仔。

  小肥仔們光著小腳丫,抱著小枕頭,萌萌噠地看著阿畏。

  娘親說我們可以不走哦,今晚和你睡哦!

  崩潰的阿畏:“!!!”

  燕九朝與俞婉坐上馬車回了少主府,紫蘇沒見到三個小公子,納悶地問了句:“人呢?”

  俞婉麵不改色地解釋道:“我阿爹阿娘舍不得他們,把他們留下了。”

  紫蘇看著二人泛紅的耳根子,假裝自己信了。

  小倆口進了屋。

  茯苓拎著一大籃新摘的李子與荔枝走過來,就要往房裏去,讓紫蘇逮住了。

  “幹嘛?”茯苓問。

  “你幹嘛?”紫蘇問。

  茯苓道:“世子妃臨走時讓我摘的,她不是回來了嗎?我拿給她!”

  紫蘇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誰這會子還吃得下你摘的果子?”

  “吃不下怎麽還讓廚房煮宵夜呀?”茯苓一頭霧水。

  “那是……”紫蘇不知怎麽和她解釋了,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怎的這種事上死活不開竅?沒見世子和世子妃的眼睛裏已經容不下別人了嗎?禁了十日,這新婚的小倆口隻怕心裏都著了火。

  屋內已經開始有動靜了,紫蘇臉一紅,拉著茯苓的手逃一般地走掉了。

  這種事和諧起來倆人都喜歡,何況又禁了這麽久,何況自己還忘了這麽重要的日子,俞婉是打算好好補償他的,結果一不小心撩過頭了。

  這一夜,上房要了三次熱水。

  俞婉饜足得不要不要的,卻也真真被折騰慘了,乃至於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都忘了,她趴在已經換過的幹爽褥子上,呼吸均勻而香甜,如墨的青絲垂下,搭在白玉般的肩頭。

  燕九朝拉過薄被給她蓋上,隨後躺在了她身旁,一手枕在自己腦後,一手擱在自己肚子上。

  燕九朝緩緩閉上眼。

  須臾,他抽出那隻枕在自己腦後的手,放入被子。

  又須臾,他往她身側挪了挪,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夜好夢。

  ……

  俞婉醒來時燕九朝已經去上朝了,俞婉鬧了個大紅臉,古代哪個新婦像她這樣睡到日上三竿?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糟糕。”想到了什麽,俞婉拍了拍自己腦袋,昨日真是讓自家相公勾引慘了,連國師來試探過她的事都忘記和他說了。

  不過俞婉不說,燕九朝也早已從值守的侍衛口中得知國師與弟子來過,二人送了謝禮,講了些客套話,不小心落了一顆會發光的珠子……

  燕九朝一件件事聽下來,篤定國師是來試探俞婉的了。

  燕九朝可不認為是他們誰走漏了南詔聖物的消息,便是那玉子歸,他想出賣俞婉也一早就出賣了,所以國師會懷疑上俞婉多半是因為在狩獵那日見過俞婉。

  “少主,他會不會已經試出了什麽?”下朝後回府的路上,影十三狐疑地開了口。

  燕九朝搖頭:“那丫頭沒這麽傻讓他得逞,我眼下最擔心的並不是他試出了什麽,而是他認沒認出什麽。”

  影十三蹙了蹙眉:“少主的意思是……”

  燕九朝淡淡地說道:“他是南詔國師,他不可能沒見過大帝姬,若隻是遇到一個與大帝姬長相相似的丫頭,我們還能說是巧合,但倘若他見到了大帝姬本人呢?這隻怕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少主!”影六策馬追了上來。

  “他走了?”燕九朝問。

  影六點頭:“往南城門去了!”

  燕九朝撣了撣寬袖:“看來是去蓮花村了,動作還真快。”

  蓮花村昨日攬活兒的多,崗位基本敲定了,今日便沒多少外村人過來。

  一輛馬車順利地駛入了村子,停在一座小茅屋前,一個六七歲的小女童正蹲在地上玩泥巴。

  國師下了馬車,拿出一塊酥糖走向她:“我問你,俞家在哪裏?”

  ------題外話------

  老者:喲嗬,那個神棍來了。

  青岩:嗬嗬噠。

  月鉤:冷漠臉。

  阿畏:救命啊!誰把這幾個小肥崽子弄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