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瑤也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幕，閉著眼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別說得好像死前走馬燈好不好？你不是還要找蠱師嗎？也許人家能解呢。”

  墨滄瀾，“……嗯。”

  陸雲瑤失笑，“是不是剛剛曲……現在應該叫他皇上了吧？是不是剛剛皇上說那什麽奪情蠱不能解，讓你死心了？嗨，他的話你聽聽就行了，你的病他還說治不了呢，現在不還是被我治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疼痛再次開始，饒是很耐疼的陸雲瑤也說不出話，緊緊咬著牙，周身出著汗。

  墨滄瀾額頭青筋暴起，眼圈紅著，“你問問綠線，能不能把疼痛轉移到我身上？”

  過了好一會，這一陣疼痛結束，陸雲瑤才虛弱道，“別……為難它了，它現在和蠱蟲……打架，已經很不容易了。”頓了一下，繼續道，“雖然……我不知他們兩個怎麽打架，但我能感受到，他們也是打一陣歇一陣，打的時候我就疼、歇的時候我就不疼。”

  突然，墨滄瀾雙目大睜，“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既然你的綠線是太宵道人啟發，其能不能治好你的蠱毒？”

  陸雲瑤也定住，“……誒？之前我怎麽沒想起來？還是王爺您聰明。”

  墨滄瀾苦笑，他哪裏有她聰明？隻是她一直疲於對抗疼痛，那種感覺，他懂。

  陸雲瑤問道，“那麽，王爺知道蓬萊在哪嗎？”

  “……”

  “怎麽？”

  “蓬萊隻在傳說中，沒人去過，”墨滄瀾，“但如果太宵道人去了，便說明其真實存在，我現在就派人搜集所有信息找蓬萊。”

  “好，辛苦了，”陸雲瑤緩緩閉上眼，“我想睡一會，趁著現在不疼。”

  “睡吧，我抱著你。”墨滄瀾將懷抱緊了緊。

  突然，陸雲瑤笑了。

  “你笑什麽？”墨滄瀾問。

  “我在笑，可能我提前感受了下生孩子吧，聽說生孩子之前陣痛也是這樣一陣一陣，每次趁著不疼的時候要盡量休息，隻是，”陸雲瑤歎了口氣，“人家陣痛可以最多兩天就能生了，我卻要疼幾個月，造孽啊！”

  墨滄瀾火冒三丈，“能不能不提孩子了？我現在就想把他掐死！”

  陸雲瑤哈哈笑著，“真絕情！對你侄子那麽絕情就算了，對你孩子也絕情。”

  “我不想要孩子，一個都不想要！”麵對陸雲瑤的打趣，墨滄瀾非但不覺得輕鬆好笑，反倒是滿心憎恨，“我今生今世沒有後悔之事，隻有一件，便是讓你有孕，我……”說著低下頭，將臉深深埋在她的衣襟裏。

  陸雲瑤感受到他的顫抖，但她能說什麽呢？還沒等她胡思亂想，人已經昏睡了去。

  ……

  ——五個月後——

  整整五個月，楚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從衛國出發，周遊各地找尋蠱師和蓬萊消息，卻一無所獲。

  蠱師找了不少，卻沒人能解。

  以毒攻毒，陸雲瑤是不肯的。

  五個月的時間，陸雲瑤幾乎油盡燈枯，除了腹中胎兒健康外，本人已經虛弱得隨時死去。

  直到隨行大夫和穩婆一再提醒不能再到處走，必須要安定下來待產，墨滄瀾這才徹底放棄了希望。

  他問她，想去哪裏？

  定一個兩個人都喜歡的地方，蓋一個房子，她在那生下孩子，他在那將她安葬，順便把孩子養到五歲就扔回京城，他隨她死。

  她不同意，覺得五歲太小了，孩子是無辜的，既然兩個人生了人家就要負責，好歹得養到二十，他要把平生所學都教給孩子再說，他們的孩子絕不許被人欺負。

  他與她討價還價，十五就可以了，畢竟當時他十三歲發病、十五歲已經立府，他都可以，孩子也可以。

  她也和他討價還價，說十八，沒得商量！

  最後兩個人就這麽敲定，先生孩子，養到十八歲再說。

  兩人選在了什麽地方？

  選在了長郾城和金壇城之間那塊有山有水之地，在那裏，兩個人第一次追逐、第一次騎馬、第一次親吻，他還給她抓了魚。

  他說過喜歡那裏，想和永安侯換封地，卻沒想到有一天即便不用換封地也能留在那。

  房子很快便建好。

  是一座精致的宅院，規模比楚王府小，但格局與楚王府差不多。

  其中主院造得更是一模一樣。

  辛醇也來了，就是楚王府天宮院的管事，不僅辛醇來了，包括楚王府的管家、各個部門的管事都來了。

  陸雲瑤本不想興師動眾，但因為當時仇公公召辛醇來修建宅子，各個部門管事聽說情況都自發跑了來，此外一些下人更是跟了來，可以說除了楚王府必須要留的人以及拖家帶口不方便離京的人，楚王府算是傾巢而出，都跑到這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隻為，陪他們最愛戴的王妃最後一程。

  四月末、五月初，京城已開始逐減了衣服，但北國卻依舊倒春寒。

  辛醇按照王妃所畫圖紙做了一個輪椅，這個時代也有輪椅，但笨拙醜陋，全然沒有王妃設計得那般精巧。

  當楚王看見改良的輪椅時，也是不解。

  他問她，當時為什麽不給他做輪椅，卻做了個造型古怪的三輪車？

  她回答，因為在輪椅中得不到鍛煉，反倒是三輪車可以訓練下肢力量，為重新站起來做準備。

  楚王無語凝噎。

  便是心中有千百酸楚、萬千感慨，都哽在喉嚨說不出來。

  他覺得上蒼對他唯一的好，是讓他遇見了她；對他唯一的壞，是讓他失去她。

  最後的一段日子，陸雲瑤身體疼、墨滄瀾心裏疼，兩人疼卻不說，一個強顏歡笑、一個隱忍安慰，隻等最後才能發泄。

  ……

  這一日，天氣正好。

  兩人用過了早膳後，便出了門。

  楚王親手推著輪椅，輪椅上麵坐著形如枯槁的女子，她穿著厚重棉衣，蓋著狐裘，臉色卻依舊蒼白如紙，好似單衣處在嚴寒。

  出了門口，墨滄瀾柔聲問道，“今天想去哪裏轉轉？”

  陸雲瑤想了想，“去……河邊吧，我很喜歡……那裏。”

  墨滄瀾點了下頭，“一會我幫你抓魚。”

  陸雲瑤微微皺了皺眉，“不行，天寒……水冷。”她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