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帝的臉色也有那麽一絲尷尬，“太子你要記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是小節的問題嗎？這是顏麵！堂堂一國太子的顏麵！”事到如今，太子竟不覺震驚了，心態反倒是一片平和。

  本雙手握著太子雙肩的玄德帝將雙手狠狠一放，“那除此之外，你給朕想個懲戒的法子！”

  太子失笑，“楚王行事一向謹慎，除在群臣中孤僻獨行、口碑不好外，幾乎找不到把柄。而因為西北大捷，便是之前的一些瑕疵也被眾人所忽略包容，再無把柄可抓。”

  “所以，隻有陸雲佩！”玄德帝不想再和太子說，已轉身回到禦書案後，“你且回去準備一下，朕擇日便下聖旨。”

  ……

  太子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禦書房的。

  當他出禦書房時，在外麵守著的群臣都驚呆了。

  因為太子麵色蒼白、魂不守舍，哪還有平日裏儒雅貴氣、豁達謙遜的模樣？

  有人上前，“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太子充耳不聞，就這麽在宮人們的跟隨下，渾渾噩噩離開，回到了麒麟宮。

  麒麟宮。

  當太子歸來時，宮人們都比較驚訝。

  因為太子勤勉，除特殊情況外，極少白天回宮，每次歸來都是深夜。

  太子妃帶著人急忙迎了出來，“妾身見過太子殿下，殿下您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妾身請太醫？”

  太子勉強收回發散的思維，鎮定下來，“確實有些不適，但不用召太醫，本宮休息一下便好。”

  太子妃這才鬆了口氣，“殿下到妾身那裏坐坐？”

  “好，走吧。”說著，兩人便是到了太子妃的寢宮。

  房間內，安靜溫馨，門口的香爐慢慢溢出一絲絲白煙，沁人心脾的香氣也隨著白煙蔓延到整個房間。

  當太子進入房間時，竟有一種回家了的感覺，好似終於能躲避外麵的煩惱。

  煩惱是躲不開的，既然父皇已下定了決心，便再沒人能改變。

  想到即將麵對的風風雨雨，太子再次無力起來。

  太子妃見太子麵色蒼白、虛弱憔悴，也是心疼不已，“如若殿下一會沒其他事，便歇歇吧，妾身最近從一位嬤嬤那學會按摩頭部的手法，妾身雖無法為殿下分憂，但想盡力讓殿下舒服一些，不知殿下是否願意試試？”

  太子看向太子妃小心翼翼的表情，微微一笑，“當然願意。”

  隨後，太子便脫去外衣，解開束發，躺在軟塌上。

  有宮人搬來繡凳在軟塌旁，太子妃坐在其上，一雙素手在太子頭上輕輕按摩著。

  太子閉著眼，太子妃也沒說話，兩人安靜。

  太子妃對宮女使了個眼神，宮女上前，太子妃輕聲簡語讓宮女換一種安神香。

  很快，房內的熏香變了，不似之前那般沁人心脾又醒腦，緩了一種淡香綿柔，嗅之情緒放鬆的香氣。

  聞著熏香，感受著按摩，太子緩緩睡去。

  然而睡得不好，一個夢接著一個夢，皆是噩夢。

  不知第多少個噩夢後，太子醒來，發現太子妃依舊在為他按摩頭部，“本宮睡了多久？”

  太子妃輕聲道，“殿下才睡不到一個時辰，殿下在睡會吧。”

  太子心頭微微一熱，伸手拉住太子妃纖細的手指，“按了一個時辰，累了吧？”

  太子妃麵頰緋紅，“沒到一個時辰，再說，妾身不累。隻要殿下喜歡，妾身願意一直這麽按下去。”

  太子躺在軟塌上，靜靜看著坐在床頭的太子妃，見其容貌清麗、氣質溫婉，有那麽一刻，竟有許多愧疚——她一直想要一名子嗣，但他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肯給她。他是可憐人，她又何嚐不是？

  太子歎息著起身，與太子妃輕聲聊了一些家常。

  有那麽一瞬間，太子真有衝動就這麽對太子妃好下去，給太子妃一名子嗣，可惜……如果她不是林家女就好了。

  太子就這麽在最放鬆的情況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沒發現太子妃眼中的掙紮。

  少頃，太子妃暗暗咬牙，隨後道，“殿下，妾身想與您單獨說一些事。”

  “什麽事？”

  見太子應允，太子妃便將周圍下人們遣開，隨後道，“殿下，前兩日妾身收到家父來信，說因糧草價格上漲，兵營中糧草不足，過兩日家父回京述職時會申請朝廷增加軍餉。”

  “……”太子前一刻的輕鬆瞬間消失得蕩然無存，“臨宣侯的軍餉，是所有軍隊中最多，如何再加？”

  太子妃自然也知曉皇上對父親的寬待，她也不想這樣，“但……但是聽說現在糧食價格上漲了……”

  “價格上漲，與軍糧有什麽關係？各個軍隊的軍糧是按照人數撥出，而非價格。”

  太子妃尷尬地咬了咬唇，“妾身也知曉……”

  太子無力地歎了口氣，“是因為臨宣侯的私兵糧草不夠了吧？”

  太子妃低著頭，不知如何回答。

  私兵，便是私自招募的兵士，因為並不記錄在兵部，所以朝廷不會下撥這些糧草和軍餉。

  私兵是違法的！一旦查出，便要革職查辦。

  臨宣侯有私兵，玄德帝知曉，但不知道有那麽多，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忍了。

  可，太子知曉其具體數字。

  如若不是糧食價格改變，臨宣侯有自己的手段擠出這一部分糧草養私兵，但是因為糧食價格上漲，養私兵的費用增加，臨宣侯承受吃力，便動了要朝廷加撥軍餉的打算。

  太子頭疼，“這件事，母後知曉嗎？”

  太子妃低著頭，呐呐道，“母後知曉過兩日父親回京，卻不知父親會上奏要求加軍餉。”

  “北方戰事焦灼，臨宣侯身為主帥，擅離職守回京城？”太子的聲音徹底沒了之前的放鬆，低沉又僵硬。

  太子妃能聽出，“對……對不起……但家父的意思，這些私兵也是為了支持殿下……”

  太子一下子笑了出來。

  太子妃嚇了一跳，“殿下，您……您笑什麽？您不信？”

  太子笑而不語，懶懶坐在軟塌上，因未束發，烏黑長發垂在肩頭，半遮著蒼白的麵頰，眼神好似燈燭，忽暗忽明，被幾縷發絲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