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畫舫，甲板之上，已布置好了位置。

  靠近船艙有個大大遮陽棚，門下麵是桌椅，桌子上擺放著茶水瓜果。

  前方有一大塊空地，想來是為歌姬舞姬準備，因旁邊隱蔽之處的樂師落座，正在輕聲調試樂器。

  雅座上，婢女們進進出出地忙著，三公主拉著太子妃不知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

  見太子等人回來，三公主和太子妃起身迎了過來，“殿下，王爺，你們到了？陸側妃和陸姑娘呢？”

  “重薷見過皇叔，皇兄。”三公主看向陸家姐妹，笑臉上多了鄙夷，掃了一眼沒打招呼。

  陸雲瑤倒是沒什麽，卻見陸雲佩麵色尷尬起來。

  太子妃見陸雲佩臉色難看，臉上的笑意加深些許。

  太子姿態謙和、聲音清朗，“聽說柏羽也來了？”

  柏羽，說的不是別人，正是昌盛侯府顧世子，顧柏羽。

  楚王麵容淡淡，將一切收入眼中，並未表態。

  聽見顧柏羽的名字後，三公主對陸雲瑤的敵意更深了，“是啊，太子哥哥稍等，皇妹去叫柏羽過來。”刻意在柏羽兩個字上下了重音。

  陸雲瑤雖然不在乎，但卻敏銳的感覺到了敵意，壓低了聲音，“姐，你實話告訴我，你在太子那日子怎樣？”

  陸雲佩表情尷尬，“太子待我很好。”

  “哦哦，沒受委屈？”

  “沒有。”

  “太子妃呢？”

  “太子妃為人和藹大度，對我也很好。”

  “那就好。”

  說是“那就好”，但陸雲瑤卻為陸雲佩不值，其本來能當正妃，卻非要跑去當個側妃看人家臉色。然而她沒表現出來，畢竟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畢竟來自現代，和古代女子的思維有著本質區別。

  進一步說，這是陸雲佩自己的選擇，她管不著；退一步說，她和陸雲佩雖說表麵是姐妹，但剛認識也沒什麽感情。

  所有女子中，太子妃的身份最高，便來主持大局，“殿下、皇叔，入座吧。”

  楚王沒直接理她，但也向雅座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開扇子搖了搖。

  扇子剛被打開，太子便發現了扇麵上的畫，“卿兒、雲佩，來看看皇叔的扇麵竟有畫了。”

  太子妃和陸雲佩都很驚訝，順勢看去。

  陸雲瑤不解，問道，“姐，楚王的扇麵還有什麽淵源嗎？”

  陸雲佩道，“楚王的扇子用料獨特，是用一種從隕石中提煉之物製作扇柄，比銅鐵輕卻比銅鐵韌，可以說這扇子獨一無二，而扇麵卻一直留白，有人問過楚王為何不書畫上去，楚王隻說，沒人有資格在上提字作畫。”

  陸雲瑤暗驚——原本以為楚王是故作清高地逗著她玩，原來還真有其事。

  想著，心中開始甜蜜蜜。

  陸雲佩定睛看著那扇麵，喃喃道，“不知楚王的扇麵是何人所畫，其畫工看起來……並無獨特之處。”

  陸雲瑤，“呃……”

  說話期間，楚王和太子已經入座，太子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楚王隱含笑意的眸子掃了下陸雲瑤的方向，而後大方地將扇子遞給了太子，“你仔細看看。”

  太子點頭，小心展開沉甸甸的扇子去看，“梅花香自苦寒來？好句！這句子果然能配得上皇叔的扇麵。”

  楚王輕蔑一笑，“不是句子，是畫。”

  “畫？”太子以為自己已習慣了楚王的譏諷，但沒想到再見這樣眼神，心中依舊怒火中燒。

  他垂下眼，借著觀察扇麵的時間，生生壓下心中的火氣，輕笑道，“本宮眼拙，確實看不出有什麽獨特之處，還請皇叔不吝賜教。”

  楚王眼神的諷刺幾乎不加掩飾，“扇麵上的畫，並非用筆畫上去的。”

  太子一愣，“不是用筆？那是用什麽？”

  “樹枝是用墨汁吹的。”

  “吹？”太子顧不上慍怒，不解道，“是本宮理解那個吹嗎？”

  “是，”楚王沒在這件事上多加筆墨，繼續道，“梅花是用手指戳的，就用了某人的小手指。”說著，笑著看向陸雲瑤的方向。

  太子順勢看去，又看了扇麵題字的落款，“也就是說，這扇麵是陸姑娘所繪？”

  楚王點了個頭，“本王話已至此，其他的，你能看出來嗎？例如上麵的飛雪。”

  太子定睛觀察，“按照道理，這雪花應用極細極軟的筆尖輕觸，但皇叔說過，整張畫並未用筆，說明不是用筆尖畫，那是用什麽？”

  “倒不是沒用筆，青石和積雪是用筆畫，卻是本王後添的，”楚王一邊說著，一邊招了招手，示意陸雲瑤別站在一旁，過來入座，“罷了，本王料定你看不出來，仇公公。”

  仇公公上前，“奴才在。”

  “給太子看看拂塵。”

  “是，王爺，”仇公公將拂塵毛拿了過來，因為剛剛一件事接一件事，仇公公還沒來得及將拂塵上的細繩拽下去，還處於捆綁狀態。

  太子看著“齊頭毛刷”上的白色顏料，又看了看畫上的雪花，“這雪是彈上去的？”

  “正是。”楚王聲音隱含得意。

  陸雲瑤和陸雲佩依舊站在原地。

  楚王不悅，抬聲道，“怎麽不過來？還看什麽看？”

  陸雲瑤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過去了。

  正要拉著陸雲佩坐在角落，卻又聽見楚王的聲音，“過來本王這裏。”

  “……哦。”陸雲瑤心中吐槽——丫就一病鬼，怎麽還學人家霸道王爺的樣子？不過該說不說，拋開外觀，其氣勢還真挺像。

  陸雲瑤小聲對陸雲佩道，“姐，王爺叫我，我過去了哈。”

  “啊？好。”

  看著自家妹妹遠去的背影，陸雲佩突然心裏微酸，畢竟楚王……曾是她的未婚夫。

  時過境遷，現在冷靜下來反思一下，她卻不知當初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如果當時她沒悔婚嫁給太子，而是如期成為楚王妃，被楚王叫到身邊的，會不會就不是妹妹，而是她？

  楚王身子確實孱弱，脾氣也是古怪，對二妹的態度不算好，然而想到太子對她的態度，卻不好比較兩者孰好孰壞。

  太子對她雖然以禮相待，卻僅僅以禮相待，兩人至今……未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