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彩鳳像是小狗聞香腸一樣不住吸鼻子聞的動作，林微晴倒是一點兒想笑的想法都沒有，相反的，心裏一陣陣心酸。

  曾幾何時，她也曾經在蘇曼妮的那些高級化妝品散發出來的香味中，不住的吸著自己的鼻子，就好像那些香味是從自己的身上發出來的一般。

  可實際上，她的身上常年就隻有做飯的煙火氣，或者，洗衣皂的氣味。

  因為有過那般經曆，所以此刻才更加心疼王彩鳳的舉動。

  也正是因為這個舉動，讓林微晴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平靜下來。

  “坐下吧！我這還有半盒，快幹吧了，不想用了，你拿去吧！”

  說著，林微晴將剛剛用過的小盒雪花膏推給王彩鳳。

  在看到雪花膏的那一刻，王彩鳳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來，不過她卻忍住了想要這個東西的衝動，反倒抿著唇，搖搖頭，“我，我不要，你自己留著用吧！聽說這玩意兒可貴了。”

  當初召集一幫人想要扒掉自己身上好衣服的胖丫頭，這會兒竟然能說出不要的話，當真是讓林微晴大為驚歎。

  不過驚歎之餘，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說不要，不代表是真的不想要，而是她有比這個更加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說。

  比如，不租她家房子。

  “說說吧，為什麽不讓我租你家房子了。”

  林微晴選擇了主動出擊，她可不想再讓王彩鳳磨磨唧唧的哭著。

  提到這個，王彩鳳的眼圈果然一紅。

  “你再哭，我就走！”

  一句話，王彩鳳的眼淚直接逼了回去，忙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我說，你別走。”

  林微晴重新坐好，哼了聲，將剛剛為王彩鳳倒好的白開水推了推，“說吧！”

  王彩鳳喝了口水，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嗓子，吸了口氣，這才說道：“之前我媽說我家房子要是能租出去，家裏的條件就能好不少，就給我做一套新衣服，還說可以給我零花錢。”

  這種話，林微晴聽了就覺得不是真的，不過看得出來，王彩鳳當真了。

  果然，就聽王彩鳳繼續說道：“所以我特別期盼著能有人來租我家房子，這樣我就可以有新衣服穿，就不用去搶別人的好看的衣服了，也不用再去搶別人的好吃的，因為我也有零花錢了，我能自己買。”

  對於王彩鳳能如此直接的說出自己曾經的那些不好的舉動，林微晴表示還是很震驚的。

  不過她並沒有打斷王彩鳳的話，而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說你家有親戚要租房子，我就想到了我家的房子。更重要的是，我沒想到真的租出去了。”王彩鳳說著，兩隻手緊緊的抓著水杯，神色激動的看著林微晴，“你知道嗎？當你們確定租下我家房子的時候，我可高興了！我終於也能穿著屬於我自己的新衣服上學了，也能用我自己的零花錢去買頭花，買好吃的，真的，我特別高興！”

  雖然說的是已經過去的事，可從對方的表現來看，林微晴依舊可以感覺到這個胖丫頭的開心。

  不過這種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就消散不去。

  王彩鳳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卻倔強的強撐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隻是她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低沉了許多。

  “可我沒有想到，中午吃過飯之後，我媽就說不讓我上學了，要帶著我和我弟弟回農村，說是回我姥姥姥爺那裏。還說要給我安排一門親事，說我，說我胖，看起來就是個，好，好生……”

  後麵的話，王彩鳳實在是說不下去了，眼淚也終於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

  林微晴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雖然隻是針對王彩鳳的大概。

  “所以，她的意思是想讓你早點嫁人，然後給對方生個孩子，立住家裏的地位？”

  說出自己的推測，就見王彩鳳點點頭。

  吸了吸鼻子，王彩鳳剛要抬手擦掉眼淚，可動作一頓，想到了什麽似的，忙又拿起剛剛疊好放在衣服兜裏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掉眼淚，盡可能的不去觸碰別的地方，又重新將手帕收好。

  歎了口氣，王彩鳳繼續說道：“我媽說了，我這樣的應該能換筆不錯的彩禮，這樣的話，我弟弟以後娶媳婦兒的錢就有了。”

  “你弟弟娶媳婦兒？”

  林微晴震驚了。

  按照年紀來算，王彩鳳也才不過十六七，她弟弟的年紀肯定比這個還小，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吧！

  十五六的孩子，就要娶媳婦兒了？

  王彩鳳點點頭，幽幽說道：“我弟今年十五了，過年的話，周兩歲，就是十七。我媽說，十七就能娶媳婦兒了，這樣十八歲就能生孩子。回頭要是第一胎不能是兒子，還能盡快要老二，總之，年紀小，可以一直生。”

  這話王彩鳳說的聲音很小，但林微晴卻震驚得無以複加。

  這還是親媽嗎？

  讓自己十六七的女兒早早嫁人生子，換來的彩禮又讓小小的兒子盡快娶媳婦兒生孩子，而目的就是她要抱孫子？

  王彩鳳將白天的事說出來，心情似乎解開了些，重新看向林微晴時，眼神裏雖然還是隱隱的有淚光閃現，但卻沒有再哭出來，“林微晴，我知道我這麽做不對，可，可是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不要租我家的房子了好不好？雖然這樣我就沒有零花錢，也沒有新衣服了，可，可我還能繼續上學。”

  說到上學，王彩鳳自己的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知道我學習不好，可，可我會認真努力的繼續學的！隻要我初中畢了業，我，我就能去讀中專，到時候出來再找工作肯定能找個好的！我都想好了，我就學紡織，出來當紡織工，工資一個月咋說也得有十幾二十塊。到時候我給家裏麵十塊，剩下的就自己存起來。”

  提到了未來的設想，王彩鳳的眼睛裏閃著光，顯然是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不過這種信心在林微晴看來卻是讓人更加的心疼。

  這種夢想實在是太過廉價，廉價得讓人心疼又心酸。

  而這種夢想成真的前提，是自己不再租用王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