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是一大早直奔張氏集團大樓的。

  周洛澤昨天在宴會上拍拍屁股走人，倒是無事一身輕，結果，後麵的爛攤子全部留給了他。

  如果冷芸琦隻是單純的冷家和張家繼承人也就罷了，可昨晚，嶠嶼墨一露麵，再加上周洛澤那總是落在冷芸琦身上，看不出喜怒的眼神，趙原承認，他是真的有些心驚肉跳。

  按理來說，以他的身價和輩分，中午請冷芸琦一起吃個飯，看上去更圓滑自然。

  可他琢磨了一晚上，還是覺得這個時候，最關鍵的，還是先來示好。哪怕顯得有些自貶身份也無所謂，至少態度要表明清楚。

  坐在冷芸琦辦公室的沙發上，他等了好久，連茶幾上的茶都快涼透了。

  正覺得焦灼不安時，辦公室的大門終於從外推開。

  “趙董。”

  冷芸琦露出一臉透著興味的表情：“昨天是我去您辦公室拜訪，沒想到一轉頭，反倒是您來我辦公室了。這可真是緣分！”

  芸琦笑著請他落座：“不過，您放心，我這沒有隔間。不會藏著第三人。”

  趙原聽著前半段話的時候，還笑嗬嗬地準備寒暄，然而，聽冷芸琦把話說完，整張臉頓時僵了一瞬。

  特別是下一秒，看到跟在冷芸琦身後，一臉熟門熟路的嶠嶼墨也落了座，頓時渾身像是釘了鋼釘，連骨頭都固定住了似的，動都不敢動。

  “貴客臨門，趙董不知有什麽事情？”

  芸琦仿佛沒發現他渾身的不適，瞥了一眼冷掉的茶水，並沒有讓張鶴撤換，反倒是一臉微笑地詢問。

  “咳咳。”趙原尷尬地咳嗽一聲。

  見嶠嶼墨淡漠地瞥他一眼，顯然沒有出聲的意思，趕緊解釋道：

  “我是想和冷小姐解釋一下昨天的事情。昨晚賓客太多，有些事，我實在不方便攤在明麵上說。”

  芸琦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腰背挺直。

  一般這種姿態，表明他下意識無法放鬆，心情略帶緊張。

  芸琦點頭：“您說，我聽著。”

  稱呼雖然是敬語，可望向那雙通透的眼睛，趙原心底有點摸不透這位後起之秀的底。

  心底惴惴不安，趙原沉了沉心思，這才繼續開口道：

  “冷小姐應該知道，我公司主要做的是國際貿易，這幾年，歐美市場逐漸飽和，我一直在竭力爭取其他國家的進出口貿易份額。

  這位周洛澤周總，在國內名聲……確實是不太好，但在俄國卻是華人中絕對數得上的人物。”

  說“不太好”，已經算是比較含蓄的表達了。

  畢竟，身為私生子爭財產這種事，圈內司空見慣，算不上駭人聽聞。

  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都可能為了家產，翻臉成仇。

  可關鍵是，這位周總的手段實在駭人聽聞。

  親生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被剝奪，隨即杳無音信、查無此人。

  親哥哥被當做賺錢傀儡，擺在明麵上，被全業內的人同情，卻毫無掙脫辦法。

  關鍵，這兩人隨隨便便一個擺出來，都是商場上響當當的人物，可見這位周總的城府和手段有多可怕。

  連血親都能這樣對待，誰敢輕易和這位扯上關係？

  芸琦勾唇一笑，繼續聽趙原往下說。

  “我輾轉找上這位周總，也是想為了公司業績。後來合作互利，我們才漸漸多了交集。不過，一般都是電話聯係。

  昨天不知道為什麽，周總突然來了上海。

  我和他還沒聊多久，冷小姐就到了。別人都不知道我和周總有聯係，我怕節外生枝，才讓周總稍稍回避了一下。

  誰知道，他突然對冷小姐的慶功宴那麽感興趣。同樣是生意人，冷小姐也知道，我不好拒絕周總的要求。這才帶他一起去了宴會。”

  趙原說完，一臉歉意地望著冷芸琦：“冷小姐放心，這種事情，絕不會有下次。”

  芸琦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他，聽到最後這句，笑著點點頭：

  “趙董放心，周總昨晚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正常的商業競爭罷了，周總這麽看得起我，反而讓我覺得，我公司這次轉型還算成功，竟然能讓從來不親手管理環球娛樂的周總都另眼相待。”

  芸琦站起身，笑著一臉平靜，“我自然不會怪您。不過……”

  她話音在這微微一頓，弄得趙原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上去。

  “不過什麽？”他幾乎是下意識開口詢問。

  芸琦搖搖頭：“如今，整個上海怕是商界人士都知道您和那位周總關係匪淺。

  我是相信您的為人，但就我昨天觀察，大家對那位周總多數是敬謝不敏的樣子，怕是會牽扯到您。”

  你可以上我這，登門解釋。

  整個上海，那麽多人，總不至於你每家每戶都去拜訪吧？

  先不說放不放得下身段，人家又有幾個會信呢？

  信用這種東西，一旦破損，想要救回來，可不是空口說兩句話就行的。

  趙原臉上的笑，這會兒是徹底僵住了。

  芸琦卻仿佛沒發現似的：“趙董，您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趙原一口氣哽在胸口，想起之前周洛澤對她的評價，隻覺得自己果然是太天真。

  以為做做表麵功夫，就能把場麵圓過來。

  明明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別人家的孩子還成天在外肆意揮霍，怎麽到她這，卻直接越過了初入商場、舉步維艱的摸索期，一下子把人心和生意看得這麽透徹？

  趙原忍不住又看向了嶠嶼墨，心底猜測，會不會是這位嶠少，手把手教的？

  卻見對方一臉興致盎然的樣子，一雙幽深的眼睛，好整以暇地落在冷芸琦的身上。

  擺明沒想到冷芸琦會是這個態度。

  趙原隻覺得自己一下子陷入了一團迷霧。

  然而，他不敢再耽擱，怕說得越多越容易出錯，隻裝作聽不懂芸琦的話裏有話，起身告辭：“沒什麽不舒服，大概是早上低血糖。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我也不耽擱冷小姐你工作時間了。我就先回公司了。”

  芸琦點點頭，按下內線，讓張鶴過來送他。

  辦公室大門闔上的那一瞬，趙原臉上僵硬的笑容便徹底撐不住了。

  張鶴瞥了一眼，心中感歎，短短幾分鍾時間，也不知道聊了什麽，自己這位年輕女老板卻把白手起家的趙董弄得臉色這麽蒼白……

  趙原走後，辦公室裏頓時隻剩下芸琦和嶠嶼墨兩個人。

  嶠嶼墨走到她背後，緩緩俯身：“你信不信他剛剛說的話？”

  聲音低啞，故意貼在她的耳畔滑過，冷芸琦輕笑一聲，聲音氤氳……

  “我看上去傻嗎？”

  這種鬼話，偏偏三歲的小孩還差不多！

  回眸一笑，芸琦眼中滿是輕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