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雨點咂在地上劈啪響，物業辦公室門口那條小路被雨水衝刷地幹幹淨淨。

  聽藍想到搬了梯子在雨中爬業主家陽台的譚卜進，一絲憂慮爬上眉間。

  雨幕中，有人撐著傘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避開積水朝辦公室走來。

  到了台階前，李雪飛一邊收攏雨傘，一邊不滿地嘀咕道：“這什麽鬼天氣！天氣預報明明說是小雨，這麽大的雨叫小雨？幸好我車裏常備著雨傘，不然就被淋成落湯雞了。”

  聽藍的視線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李雪飛身上的工作服幹幹爽爽的，一點水跡都沒有，隻高跟單鞋的邊沿上濺了幾點泥，估計多花的十分鍾都用在小心走路這件事情上了。

  李雪飛把雨傘收好，抬頭看見馮若惜不舒服的樣子，開口就道：“生病了就回家躺著去，辦公室又不是離了你就不轉了。這麽大的雨，連個鬼影子都不見，你賴在這裏做什麽？”

  馮若惜看看外麵綿延的雨幕，坐著沒動。

  聽藍問馮若惜：“馮姐生病了嗎？”

  李雪飛隨口回到：“她沒病，好朋友造訪了。”

  聽藍秒懂，也不等李雪飛吩咐，站起身就去給馮若惜泡紅糖薑茶。

  薑茶有點燙，馮若惜接過茶，一小口一小口抿著喝了大半杯下去，額頭微微冒起了汗，臉色頓時沒那麽難看了。

  李雪飛把聽藍好好表揚了一頓，笑嘻嘻地道：“小姑娘眼力勁不錯嘛。好好拍拍你馮姐的馬屁，說不定有宿舍空出來，就可以優先把你安排上了。”

  聽藍被李雪飛的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乖覺地道，“李姐你喝不喝？我也給你泡一杯？”

  李雪飛兩手交叉做了個叉叉的動作，“得了，我用不著喝薑茶，隻有你們小姑娘才需要。”

  馮若惜捧著杯子正想對聽藍說一句：“這薑茶不錯，你哪裏買的？幫我也買一罐。”聞言默默把話咽下去了。

  對講機裏譚卜進在喊：“小陳，打電話給開鎖師傅到2幢202來開一下鎖。”

  電話裏另外一個女的聲音尖銳：“不能開鎖！把我家的鎖芯弄壞了！要賠的！”

  辦公室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2幢陽台底下，譚卜進和另外兩個四五十歲的保安渾身濕淋淋的，雨水不停往下淌。

  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焦急不安的中年女人，撐著一把藏藍色的雨傘，神色焦急的揮舞著手：“不能開！一開鎖，鎖芯就壞了。”

  譚卜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忍著氣說道：“開鎖不會弄壞鎖芯，要是弄壞的了，我賠給你行不？”

  旁邊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瘦高個保安看不下去了，忍著氣說道：“大姐，你再磨蹭下去，要是著火了，把房東的房子給燒了著了，哪個賠的更多？”

  他們三個人剛過來的時候還是小雨，其他兩人幫忙扶著梯子，他在上麵爬了半天，也夠不著陽台上的欄杆。

  譚隊長當時就說要麽叫開鎖公司，要麽直接報妖妖靈，結果這女人死活不同意，非要他從陽台爬進房間幫她開門。

  他們無能為力，譚隊長準備走，那女人又死揪著他不放。

  幾個人就僵持在那兒了。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了，三個人更慫了。

  無他，他們也怕死啊！

  淋了雨的木梯子濕淋淋的，上麵根本站不住人。他們都一把年紀了，萬一摔下來，說不定一不小心就以身殉職了。

  命隻有一條，誰也不敢拿來開玩笑。

  譚卜進耐心告罄，直接喊聽藍：“小陳，打電話個2幢202的業主，把情況和他說一下，就說租客拒絕配合，我們隻能代他叫開鎖公司或者報警，問他什麽意見。”

  對講機裏雜音很多，譚卜進吼了三遍，聽藍終於記完整了。

  聽藍覺得不可思議，救火是十萬火急的事情，還有空跟人家慢慢耗？

  直接打電話不就完了嘛？

  還用征求誰的意見？

  你們打算一邊觀看火燒房子一邊互相扯皮，扯皮完救不救火的問題，再接著扯皮該誰賠償的問題麽？

  李雪飛低頭玩手機，涼涼地道：“你得習慣譚隊做事的風格。他尊重住戶的意見，不敢擅自做主，膽子也忒小了一點。讓你打電話就打唄，還能眼看人家的房子燒起來咋滴？”

  聽藍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隻好給業主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一把蒼老的聲音音階立馬提高八度：“這種事你們直接叫開鎖公司就行了，還跟她商量個屁！我打電話給她，你們趕緊叫人去開鎖！要是把我的房子燒了，我就找你們物業麻煩！”

  聽藍把業主的要求告訴譚卜進，完了又有些猶豫地說：“譚隊他們做事的好像沒有一點緊迫感啊……速度好慢，他們在外邊磨蹭這麽久，也不怕業主房屋裏麵給燒了？”

  李雪飛道：“他們有什麽好著急的，就算房子燒了賠錢也找不到他們頭上……”

  馮若惜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李姐，別亂說話。”

  李雪飛聳聳肩，不說話了。

  譚卜進得了答複，皮笑肉不笑地對雨傘下的那個女人說道：“你們房東說了，讓我們直接叫開鎖公司，所有的費用到時候從你們的押金裏麵扣。”

  女人瞪著譚卜進，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

  譚卜進不理她，語氣輕快的喊聽藍：“叫開鎖公司吧！”

  那女人頓時急了：“不用開鎖！我家灶台上沒燒菜！”

  三個保安頓時覺得眼前有十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譚卜進氣樂了：“不是，大姐，你有沒有搞錯？下這麽大的雨，你忽悠我們這幾個老胳膊老腿的保安來爬你家的陽台，拿我們開唰很好玩嗎？”

  他對兩個保安說道：“老田，老李趕緊回去換了衣服再上班，雖然是夏天，但是感冒了也麻煩。”自己則拖著梯子往辦公室走。

  身後，女人手裏捏著的電話響起，估計是房東東打來的。

  果然，譚卜進就聽見剛才盛氣淩人的老女人低聲下氣地跟房東道歉：“房東，真不是開著燃氣灶……我用的是電壓力鍋呢……物業不就是為我們排憂解難的嘛！保安要是幫我開了門，我兒子媳婦就不用請假回來了……他們請假要扣錢的……”

  譚卜進抹了一把澆在臉上的雨水，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嘀咕：“秋天還沒到呢，這雨水就這麽涼了，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