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亡羊補牢(上)
作者:姬浩真      更新:2021-08-21 16:35      字數:2201
  “上麵的戰鬥,我敗了。”

  龍尉一開口,就給眾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他隨後環顧四周煉獄般的景象,歎道:“我雖然敗了,但黑水那位,也不算勝。”

  田籍兩人細細一想,便明白龍尉的意思。

  龍尉的聖人之道,是守護平原都的山河社稷,而黑水那位的聖人之道,大概與攻克平原都有關。

  此時平原都的首府平原城,已經從內而外,全麵崩壞,龍尉的聖人之道固然失敗了,可黑水那位的目的,不也沒有達成嗎?

  君不見此時城牆上的黑水大軍見勢不妙,已經開始陸續撤出城外。

  顯然平原城這塊燙手山芋,他們不打算接手。

  “沒想到最終拯救平原城的,竟然是我們的封君平原侯。”崔青圭啞然失笑。

  隻是笑聲之中,有夾雜著諷刺與悲愴的意味。

  平原侯確實從黑水人手中,某種意義上“拯救”了平原城。

  但與此同時,他又將之推下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此事多說無益,還是先滅火!”

  滅火二字一處,田籍氣感中瞬間發現六氣出現了刹那凝滯。

  隨後,那種熟悉是聖人之道出現,已經破碎了一次的平原城“護膜”,再次以龍尉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而去。

  田籍被籠罩其中,感到莫名安心。

  大概是一種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的感覺。

  隨著“護膜”往城中擴散,氣感之中那種灼熱的秩四氣息一一消失。

  很快,附近就聽不到那種瘮人的笑聲了。

  ……

  “博聞去年初冬,曾參與了羊角縣之事,應該不難理解十多前的時疫。”

  龍尉一邊推行聖人之道,一邊追憶往事,回答田籍先前的提問。

  田籍點點頭,道:“大人的意思是,當年的時疫跟去年羊角縣一樣,都是某種仙神層次的力量外溢所致?”

  “可能吧。”

  “可能?”田籍眉頭輕蹙,“莫非十多年過去了,以大人的境界,當年時疫真相竟然還未查清?”

  “驛館距離平原城太近了。”龍尉沉聲道,“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查。”

  田籍無言以對。

  雖然這麽說有些冷酷,但客觀上來說,平原城與羊角縣的重要性,不在一個層麵上。

  羊角縣出了問題,可以建立隔離區,徹底封鎖起來。

  但平原城……

  且不說裏麵世家眾多,牽扯方方麵麵的利益。

  單就紫龍衛與一廟三曹的大本營,本身就在平原城中。

  怎麽封鎖?

  誰敢封鎖?

  實際上,哪怕去年的羊角縣之疫,若非田籍得到齊一會的外援,別說查清真相,救出田猛等人,恐怕連他自己,也要折在裏麵。

  然後成為官府事後統計的紫龍衛犧牲名單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名字,或者幹脆隻有數字。

  最後塵封在官府的某份秘密檔案中,永遠不見天日。

  從這個角度來說,當年平原都高層以雷霆手段,將時疫之害牢牢鎖死在城郊驛館範圍內,不失為棄車保帥的理智選擇。

  “隻是,你們當真一把火燒死了驛館中的所有病患?”

  在平原城官方的說辭中,當年驛館是意外失火。

  隻是到了田籍如今的境界,見識了各種人心詭譎之事,特別是剛剛那些恨意衝天的“火人”。

  早就不相信“意外”這種解釋了。

  試問一處大能坐鎮,聖人看顧的繁華大城,在沒有外敵入侵的情況下,怎麽可能連區區一個失火都解決不了?

  還燒死了所有人?

  所有真相隻有一個。

  這把火,就是這些聖人大能放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畢竟你也是因為那場時疫,失父喪母,家道中落。”龍尉歎聲道。

  “我並沒有怨這個。”田籍搖搖頭,“我隻是為那些死去的病患感到不值。”

  “他們進入驛館的時候,本想著你們這些‘大人’們,是來救他們的。”

  田籍確實沒有埋怨自家的事。

  畢竟原主的父母去得早,距離他非常遙遠。

  所謂父母之情,隻是原主殘留的記憶感受而已。

  但媯魚姐弟,是他身邊真實存在的親人。

  這些年相處下來,他知道時疫中失去父母,對那對姐弟的傷害有多大。

  如今回想起來,那對姐弟的父母,同樣是當年的病患。

  搞不好,剛剛那些從廢院裏冒出來的火人,就有他們倆……

  這時崔青圭發現氣氛變得壓抑尷尬,連忙上前勸田籍道:“別人我不敢說,但令尊之事,確實跟龍尉大人關係不大。”

  “令尊與我侄兒伯佐,早在時疫爆發之初,就離開了平原城。跟後來的事情都沒有關聯。”

  “況且,他倆的屍體一直未曾尋到,我甚至懷疑,平原田崔根本沒有死。”

  聽到崔青圭的說法,若田籍還是原主,必定會振奮鼓舞。

  但他畢竟不是,所以淡淡一笑,便繼續對龍尉道:“兩位大人怕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確實為那些病患感到不值,但與此同時,我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龍尉大人,為何會敗給黑水聖人。”

  便見田籍指著廢院的方向,肅然道:“龍尉大人的聖人之道,是守護平原城的山河社稷。”

  “那敢問當年的城郊驛館,那些不幸染疫的百姓,算不算在大人的‘山河社稷’裏麵?”

  “若算,那大人當年棄他門於不顧,豈非有違自身聖人之道?”

  “如此不圓滿的‘道’,又豈有不敗之理?”

  說到這裏,田籍長長一揖,道:“按照我們遊者的說法,這廢院裏的一切,就是大人所行之道的‘擔待’啊!”

  話音剛落,龍尉疲憊的雙目,忽而爆發出閃耀精光。

  田籍雖然低頭看不見,卻瞬間感到極為恐怖的威壓落在身上,神魂動蕩。

  聖人的注視,哪怕隻是亞聖,也非他能承受。

  好在龍尉知曉分寸,瞬間收回注目,對田籍半是讚歎,半是感慨道:“你如此年紀,如此修為,便能勘破我道中的弱點,將來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言罷,他背身負手,轉向廢院方向,慨然道:“不錯,我當年所作所為,的確有違道心。所謂前因後果,如你所說,當年留下‘擔待’,注定我今日落敗。”

  “有道是亡羊補牢,我今日便來血債血償,解決這份‘擔待’!”

  “大人,你想做什麽?”崔青圭意識到什麽,悚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