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君子穀
作者:姬浩真      更新:2021-03-08 21:53      字數:2389
  按照年輕武卒與管氏仲姬的約定,接下來由後者帶路,將眾人安全送至齊梁邊境。

  這位日者的探路方式,令田籍頗感獵奇。

  往往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下來,從地上抓一根名為“蓍”[shī]的野草,伸入兜帽中,然後也不知是用嘴嚼碎,還是吹一口氣什麽的,反正再次拿出來時,掌中已成一握草碎。

  而後她念念有詞地往地上一擲,草碎散落腳下,看著雜亂無章,但偏偏在下一刻,她就朝著某個方向信步而去。

  這種莫名其妙的尋路方式,令田籍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愚弄眾人。

  然而一路過來,不但作為正主的年輕武卒沒有異議,便是私下議論時,公輸五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所以他隻能感慨一聲“活久見”,繼續趕路。

  ……

  盡管眾人都認可管氏仲姬的尋路方式,但田籍對她的疑心並未消失。

  因為需要與遊老交接儀式材料,所以他這一路走,隨時隨地對照阿桃提供的行軍圖,尋覓合適的傳送點。

  也正因為一直關注行軍圖的信息,所以他很快察覺管氏仲姬引領的這條路線,似乎有些問題。

  首先大體方向上,是向著西南方的平原、交陌及梁國三地交界進發,這點上她並沒有撒謊。

  至於途中為了躲避關隘、巡哨,繞了一些路,這些都屬題中應有之意,也沒有問題。

  真正令田籍起疑心的,是從已經走過的路線來看,他們正越來越接近一處行軍圖上標注“險”字的區域。

  可惜此時六甲拘陽環不在身邊,他無法發動相者陽神的【辨位】,隻能通過肉眼大致推測自身位置,無法準確判斷管氏仲姬是否真的要將眾人帶往那處險地。

  說不定隻是人家選擇的路線,恰好距離那裏比較近而已呢?

  ……

  然而隨著漸漸接近梁國邊境,可供選擇的路線越來越少時,那處名為“君子穀”的險邪之地,已經清晰無誤地橫亙在西南方向的必經之路上。

  “她為什麽要走那裏,僅僅是為了躲避關哨?”

  在不知對方盤算的前提下,他自然不會傻傻地當麵揭穿。

  為了自身安全起見,他趁著休息間隙進入神魂空間打探“君子穀”的信息,沒想到很快有了結果。

  原來“君子穀”是連接齊、梁兩地的其中一條交通要道。

  不知從何年何月起,人們發現此地有一種邪異的特性:有秩者一旦進入這裏,神魂便會受到某種難以名狀的力量壓製。

  並且受壓製程度因人而異,主要區別在於有秩者的“德性”。

  從過往經驗來看,德性越高者,受到的壓製越輕微,甚至有傳言德性圓滿者,在這裏不但不受壓製,反而會有如魚得水之感。

  這種傳言並未有實例記載,不過正因這種特性暗合“德勝才為君子”的修德理念,所以這裏便有了“君子穀”之名。

  果然一進入“君子穀”的地界後,眾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不適反應。

  其中管氏仲姬的情況最嚴重,兜帽中不時有咳喘之聲傳出,嚴重時,甚至連路都走不穩,得靠婦人槐攙扶著走。

  年輕武卒則次之,雖然一開始步履如常,然而入穀走了不過半日,他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並曆聲質問管氏仲姬。

  後者一邊低喘著,一邊解釋道:“平原都乃是三齊心腹之地,關隘重重,想從尋常道路逃到邊境,談何容易?”

  “唯有走這種人跡罕至的險邪之地,方能快速到達邊境。”

  管氏仲姬的這套說辭,哪怕田籍已經了解了的“君子穀”的一些底細,依然挑不出毛病。

  因為“君子穀”對有秩者的特殊限製,這裏確實是所有通往梁國的道路中,駐軍最薄弱的一處。

  梁武卒大概也是想到了這層,加之對方明顯比自己還要不堪,因此才作罷。

  但田籍還是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說法。

  誠然管氏二女自身也受到了壓製,但婦人槐明顯受到的影響要輕微得多。

  考慮到管氏仲姬曾為救父損耗了大量德性,實力比不上尋常秩二……

  有沒有可能,這是一種田忌賽馬式的兌子?

  既然兩人中實力最強的管氏仲姬本就敵不過年輕武卒,那何不幹脆同時削弱雙方的秩二,讓秩一的婦人槐成為影響實力對比的關鍵力量?

  當然,這種思路是建立在管氏仲姬準備與年輕武卒翻臉的基礎上。

  從目前來看,雙方合作的氛圍依然良好,所以他隻能猜測這是一種“保險”的手段了。

  ……

  相比起其他人,理智值高達94.0%S的田籍,基本沒什麽被壓製感覺。

  但出於本能的警覺,他還是選擇隱藏這一點。

  畢竟他在成為俘虜前,可是經曆過連番大戰的,若此時表現出一臉輕鬆的模樣,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萬一引來年輕武卒忌憚,來一個“永絕後患”,那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入穀之後,他立即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時不時懇求停下來休息;甚至在砍柴打水時幾次故意摔倒在地,被年輕武卒一頓臭罵。

  每每這時,他就會看到管氏仲姬扭過頭來“看”自己一眼,“看”得他一時心裏發毛,也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底細。

  後來“看”的次數多了,他反而漸漸習慣了,甚至某次壯起膽還給對方“邪魅一笑”……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除了旁邊婦人槐狠狠瞪了他一眼。

  田籍卻不以為意,反而主動湊上前關心道:“淑女時常嚼草,想必口幹舌燥,要不要喝些水潤潤嗓子?”

  婦人槐見狀,第一時間攔在兩人中間,尖聲喝道:“登徒子,滾遠點!”

  然而出乎兩人意料,管氏仲姬居然輕輕應了一聲“好。”

  這是田籍與管氏仲姬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交流。

  而就在不久前,對方還是他的死敵,謀劃著要取他的命。

  雖然如今也沒好到哪裏去。

  不過經過這番小小試探,他總算確定自己的【小言】絲毫勾動不起對方的情緒,隻好遺憾地收回一些大膽的想法。

  ……

  雖然停下來休息的機會越來越多,但因為“君子穀”的邪異環境,田籍可不敢讓遊老傳送儀式材料,更不敢在此舉行儀式,反而希望盡快離開這裏,回到正常的環境中。

  可惜事與願違,深入穀中越久,眾人的狀態越發不堪,到後來,受壓製最重的管氏仲姬甚至無法下地行走,必須靠婦人槐背著。

  這大大拖慢了行進的速度。

  終於在某日傍晚,作為隊伍中最強者的年輕武卒,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