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算計
作者:姬浩真      更新:2021-03-08 21:53      字數:2340
  血泊中的年老武卒還活著。

  但從孱弱的呼吸聲中可以判斷,他已經陷入了重度的昏迷。

  這時候,田籍腳下踢到了一枝短箭。

  手弩的箭,淬毒。

  不僅僅是箭,連發手弩、銘文銅環、長劍,泥人,還有其他一些屬於公輸五的雜物,全都落在了地上。

  年輕武卒外出探路時,兩人的東西全都由年老武卒保管,剛剛後者墜崖,物品自然散了一地。

  好在除了連發手弩有些變形以外,其他東西都沒什麽損壞的跡象,甚至連穢土泥人也都完好無損。

  田籍心中陡然一動。

  要不……趁機解決掉年老武卒?

  雖然年輕武卒與管氏二女還在上方注視,但畢竟隔著數十丈距離,隻要自己動作隱秘一些,說不定連身後的公輸五都未必能察覺……

  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加上本來就重傷昏迷,死了也正常嘛……

  至於說多了一處箭傷……他本來就全身箭傷了啊!

  甚至……自己也不必用毒箭了,直接一個【吹息】砸下去,幹幹淨淨地送他上路!

  一個不夠就再來一個!

  這個念頭一起,田籍瞬間開始心跳加速,

  但隨即神魂中沒來由地生出一絲危險的警兆。

  仿佛隻要他真對年老武卒下手,就會麵臨及其可怕的後果。

  “為什麽會這樣?”

  年輕武卒還等著他救人,小五也快落到地上,哪怕以“等人齊了再動手搬運”為借口,留給他下手的時間也不多了。

  “有什麽地方被我忽略了?”

  思考的同時,他開始俯身收拾地上物件,好讓自己看起來有在做事。

  當撿起穢土泥人的時候,他下意識嚐試【交魂】。

  不過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對啊,我明明感覺石竹的神魂就在泥人裏,怎麽不理人了?”

  “依她的性子,憋了這麽多天沒有人說話,這會肯定嘰嘰喳喳個不停……”

  “除非,她擔心跟我交流會被發現?”

  “被誰發現?”

  田籍腦中靈光一閃,猛然驚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地上物件的位置!

  年老武卒摔下山坳之後,他與公輸五第一時間探頭查看,如今翻看意識雲中記錄的畫麵,當時對方身上的包裹,分明還掛在身上,根本沒有散落!

  雖然不排除山口風大,在他爬下來的這段時間裏,大風將布包吹散……

  但萬一,不是自然之力造成的呢?

  田籍不敢賭這個萬一,他選擇相信自己的預感。

  於是,他當即老老實實地將物什收拾好,重新掛到年老武卒身上。

  然後等公輸五到來後,兩人合力將重傷的年老武卒抬到崖下,再由他背人先上,公輸五在下方借力,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人拉回到山上。

  重新踏上平地的瞬間,一把蒼老沙啞的聲音陰惻惻地劃過耳邊:“下次注意安全啊……”

  盡管此前已經背了好幾天年老武卒,然而田籍從未有如此刻這般感覺脊背惡寒,仿佛身後的不是人,而是噬人的惡詭。

  若剛才自己一時衝動,恐怕就再也沒機會爬上來了!

  “這是個老陰嗶!”

  ……

  或許是認為已經成功震懾住了兩個年輕紫龍衛,之後的路上,年老武卒陷入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成功了。

  經過這次驚嚇,公輸五從原本的頹唐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隻要年老武卒有什麽響動,哪怕僅僅是哈欠、夢囈,他便如驚弓之鳥般停在原地,全身瑟瑟發抖。

  到夜裏,他忍不住向田籍哭喪道:“博聞兄,梁人是不是準備放棄我們了?”

  “別多想,此時他們急著趕路,還用得著咱倆。”田籍無奈勸慰道。

  “可你不是說白天山口的事,是那老東西故意警告咱們?”

  “你要明白一個道理。”田籍壓低聲音道,“當猛獸選擇用咆哮而不是利爪作為威懾的時候,那便說明,它陷入了虛弱之中。”

  隨後,田籍又好說歹說了一陣,總算讓公輸五從一驚一乍的狀態中稍稍恢複過來。

  不過他雖然確實認為年老武卒越來越虛弱了,隻能通過耍些心機來威懾他倆,但有些話並沒給公輸五說全。

  這件事還存在一個疑點:對方的動機。

  不管怎麽說,作為俘虜,他和公輸五兩人一直表現得還挺“懂事”的。除了他悄悄在神魂空間裏搞些小動作。

  但神魂空間的事,隻要他自己還記得,便說明兩位梁武卒沒有察覺。

  所以年老武卒根本沒必要畫蛇添足地唱這麽一出戲。

  難道,僅僅是為了試探他倆?

  還有當時管氏二女的反應,也令他無法不在意……

  田籍搖了搖頭,一時找不到頭緒。

  ……

  摔落山坳後的第三天,年老武卒傷情惡化,高燒不退。

  年輕武卒迫於無奈,將眾人帶到一處山洞中駐紮下來。

  砍柴、生火、采獵之類的粗活,毫無異議地落到兩名俘虜頭上。

  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年輕武卒居然還要求婦人槐外出采藥。

  槐自然不滿,當即尖聲反駁道:“你當你是誰?便是你們梁王,也不敢這般奴事我們交陌管氏!”

  “交陌管氏我確實不敢得罪。”年輕武卒陰冷笑道,“但你們如今還算管氏的人嗎?”

  “你……”

  槐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也不知是被對方戳中軟肋,還是驚詫於一個梁國兵卒居然如此清楚自家私事。

  “少母且去采藥,女兒能照顧好自己。”

  這時,一道清柔的女聲響起,雖然聲音不大,卻莫名給人一直安嫻靜謐之感,仿佛月夜下緩緩流淌的小溪。

  眾人齊齊望向角落裏的管氏仲姬。

  然而說出這話後,藏於罩袍中的少女不再多言,繼續安坐角落,好像剛剛說話的人不是她一般。

  婦人槐深深地望了女兒一眼,終於輕歎一聲,悻悻然走出洞外。

  且不提年輕武卒一時如打了勝仗一般,狂笑不已。

  公輸五卻是莫名其妙地長歎一聲,感慨道:“真是可惜了……”

  田籍不解:“可惜什麽?”

  “可惜這管氏仲姬聲音如此清婉動人,又正當妙齡,卻偏偏生了一副不敢示人的醜容。”

  “你這就是少見多怪了吧!”田籍不由失笑,“聲音好聽就一定代表長得好看嗎?就一定代表年輕了嗎?”

  “你呀,就是沒見過一位姓喬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