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成為一個傳奇(《》烏鴉完)
作者:飛翔的浪漫      更新:2022-04-15 11:28      字數:13925
  這就是先知?

  帕裏黛說先知被景瓊給囚禁了起來的,怪不得上山一路上沒有怎麽見到護衛,更沒有在這個山洞前看到負責看管的兵士,就是現在讓這個肥碩的不成樣子的先知自己走出這個洞,他都未必能夠做到。

  先知是個肥碩無比的大胖子!

  可先知怎麽會成這個樣子?

  但是趙旭瞬間就想明白了,景瓊果然聰明,也果然狠毒。這世上最好的看管一個人的方法, 莫過於此,讓一個人一直的吃,不停的吃,想吃什麽吃什麽,一天到晚吃個不停歇,還不讓他運動, 吃了睡睡了吃, 那麽他必然很快的就會肥胖起來,直到他自己被自己身上吃出來的肉給羈絆著不能走動一步, 邁不開一腳,翻個身都喘氣,連動一下手指頭都費力的時候,你就是不再囚禁他,他也被自己所拖累享受不了那份自由了。

  以先知現在的樣子,趙旭幾個就是抬,到了這個洞口也會被卡住出不去。

  趙旭看著這位剛才來這之前還在自己心中無比神秘又崇高形象飽滿的先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先知,先知!”帕裏黛輕聲叫了幾下,床上的這座“肉山”沒有絲毫的反應,趙旭覺得恐怕在這山洞裏放炮仗,都未必能驚醒先知。帕裏黛看看趙旭,歎了口氣。趙旭問:“那,先知有沒有說過, 他來咱們這裏之前,他是做什麽的?他那邊的那個世界是什麽樣子?”

  “他從來沒有說過, ”帕裏黛知道趙旭是想岔開話題,減輕自己的失望:“你說, 現在還有什麽方法能阻止景瓊?”

  任何人都接近不了景瓊,任何的軍隊隻要在景瓊那個塔樓頂部怪異的鐵叉子攻擊的範圍內,都會被風雨雷電給摧毀,帶兵前來無異於送死,就是近身,那些回鶻兵手裏的黑色兵器也會讓沒有防護的人乖乖束手就擒。

  趙旭也無計可施。

  帕裏黛見趙旭深鎖雙眉,握了一下他的手說:“算了,這就是命運。總之我能再次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帕裏黛說的深情款款,趙旭伸臂將她抱住,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無限依戀,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有什麽辦法能阻止景瓊?

  這時洞外麵忽然光芒刺目,在洞裏都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遠處一片的呼喊聲,帕裏黛猛然和趙旭分開,臉色慘白:“難道是景瓊成功了嗎?”

  忽然兩人都聽到一聲怪異的哼聲,趙旭連忙一瞧,床上的先知睜開了眼睛, 喉嚨裏發出了牛叫一樣的聲音。

  帕裏黛急忙過去, 叫道:“先知,先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景瓊將那四個大叉子豎起來了,你說該怎麽辦?”

  然而先知沒有說話,還是在喉頭發出了悶悶的聲音。趙旭知道這人可能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看看洞裏什麽也沒有,用布將眼睛前麵擋了一下,走出洞外,薛宗義幾個跟著,越往洞口越睜不開眼,外麵猶如有好幾個太陽同時在天上照射,山形林木幾乎沒有陰影,遠處不間斷的傳來各類野獸的嘯叫和鳥的尖鳴,趙旭又急忙的退回洞裏,說道:“不能在外麵停留,否則導致眼盲。”

  大家無奈折返,趙旭說:“不知這種情況能持續多久,但是咱們要趕緊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薛宗義問:“那咱們往哪裏去?”話說出口,薛宗義覺得自己說的這一句完全多餘。

  這時帕裏黛在裏麵叫了一聲,趙旭急忙進去,帕裏黛失望的對趙旭說:“先知又睡過去了。”

  趙旭覺得這個先知即便醒來,恐怕什麽也說不出了。求人不如求己,將希望寄托在這個昏睡比清醒時間多的先知身上是不現實的,可是自己現在該怎辦呢?

  這時眾人眼前慢慢的光線變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忽然從明亮中陷入黑暗裏,眼睛適應不了,可驟然間,眼前又忽然刺眼的亮了起來,趙旭幾個急忙的將眼睛閉上。

  但是瞬間眼前的一切又轉換成了黑暗。就這樣忽明忽暗的持續了好幾次,眾人以為這種情況會持續下去,可是等了一會卻沒有再起變化,每個人臉上都是驚懼的神色,薛宗義忍不住罵了起來。

  苗本初忽然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快步到了洞口,而後迅速返回,說道:“有一百來個回鶻兵過來了。”

  眾人這時已經能聽到馬蹄聲聲,帕裏黛對趙旭說:“你們趕緊走,快躲起來,這些兵肯定是景瓊派來的。”

  趙旭問:“那你呢?”

  帕裏黛搖頭:“我是公主,我經常來這裏,景瓊不會將我怎麽樣。”

  “可是……”

  趙旭沒有說完被帕裏黛打斷了:“我沒事。這是我的宿命,你們快走,到安全的地方去。”

  多說無益,趙旭讓薛宗義幾個往外走,帕裏黛看出了趙旭對自己的戀戀不舍,伸手拉住趙旭,深深的和他一吻,撫摸著趙旭的臉說:“我的情郎,請你保重。”

  趙旭回吻了一下帕裏黛,盯著她迷人攝魄的眼睛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那些回鶻兵果然是朝著山上來的,隻是山路狹窄,要上山隻能步行,他們看到了趙旭幾個,一邊追一邊喊。趙旭四個朝著山上一直跑,帕裏黛站在圓圓洞口外,見趙旭幾個消失在視線裏,再看遠處塔樓那裏,塔樓上麵四個黑乎乎的鐵叉子一樣的東西,果然已經完全聳立起來,在月色下泛著黑黝黝的光澤。

  遠近山林中動物的嘯叫聲此起彼伏,更有不少的飛禽起起落落,有的還從趙旭幾個頭頂急促掠過。眼看著就要到了山頂,但似乎已經前無去路,苗本初忽然站住,回身望著山腰的回鶻兵士,薛宗義低聲叫道:“快走!”

  “你們走,”苗本初將蒙在臉上的布巾扯下,往山崖下一扔,十分冷靜又決絕的說道:“我早就該死了。”

  “苗本初!”在最前麵的趙旭發覺不對,也喊了一句,苗本初回頭,麵對趙旭全身肅立,伸直了雙臂,手掌各自緊握,拳頭合攏,兩個拇指對著趙旭豎起,再緩慢的互抱,做了一個喏的姿勢,彎腰對著趙旭點了一下頭,再不看趙旭,雙手舉起一塊石頭,對著追來的回鶻兵扔了過去。

  苗本初這是要斷後。“走!”趙旭知道他心意已決,憤懣的吼了一聲,往前快跑,薛宗義也跑了幾步,忽然也站住了,他也一把扯掉麵巾,將手裏黑色的兵器敲得“釭釭”響,往下麵一扔,又拎起身邊的石頭往下砸著,嘴裏放聲的大罵回鶻兵:“你娘,你祖宗砸死你們這些雜碎!”

  “追你娘的追,老子又不是女人!”

  那些回鶻兵手裏拿著兵器對著苗本初幾個,但是一點作用沒有,薛宗義哈哈大笑:“孫兒!你祖宗頭上也有這個黑鍋盔,你們拿你親祖宗沒法弄,哈哈哈……”

  陶澤元這時也站住,和苗本初薛宗義一起,薛宗義問:“你怎麽不走了?”

  陶澤元說:“你怎麽不走?”

  “我他娘的東奔西跑了半輩子,跑夠了,這會不跑了!”薛宗義說著看向山頂,見趙旭回身在群鳥亂飛之中看著自己幾個,胸中熱血澎湃,吼道:“防遏使,我讓你看他們玉體橫陳!”

  趙旭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苗本初喊道:“五王子快走!”

  陶澤元也在喊讓趙旭快走。趙旭深吸一口氣,心情似癲欲狂的往前麵跑去,將薛宗義苗本初陶澤元和回鶻兵的喊殺聲拋在了身後。

  芨芨山山巒起伏,樹木茂密,趙旭跑了一陣,忽然一陣轟鳴聲,一條幾十丈寬的瀑布攔住了去路。身邊是陡峭的石壁,前麵已經沒有去路,趙旭看看深不可測的瀑布下方,再抬頭看看夜空中密集飛來飛去的鳥,縱身跳了下去。

  “轟”的一聲,趙旭落進了瀑布下的深潭,一陣的翻滾,激流又將他往前推,前麵又是一個瀑布,他再次墜入深潭,這樣三番五次,趙旭終於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趙旭昏昏沉沉的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嗡嗡聲給驚醒,他竭力睜開眼睛,眼前昏花的一片,身子一晃一晃的,原來河水將他推到了岸邊,但是半截身子還在水裏泡著。他往前爬了一爬,耳中又是一陣轟鳴,翻過身一看,見天色已經泛白,自己也不知置身何處,遠處的山林不知為何燃起了火,濃煙滾滾之中,無數的灰燼被熱浪吹得到處飛散,還有無數動物四處奔跑,天上的飛鳥也更加密集。

  那個嗡嗡的聲音是景瓊那座塔樓上發出的無疑。也不知道苗本初他們三個怎麽樣了?還有另外兩個在死人坑對麵等著的兵士……

  帕裏黛這會恐怕已經回到塔樓了吧?那個發瘋了的景瓊不知道會怎麽對待她?

  趙旭看著眼前的這宛如末日一樣的景致,再看看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悵然無力的苦笑了一下:薛宗義苗本初陶澤元幾個留下斷後,保護著自己跑了,可自己這會又能做什麽?

  趙旭跌跌撞撞的順著河岸往前走了一段,看到河水裏有個黑色的棍子有些眼熟,過去再瞧,竟然是自己跳下深潭的時候抓著的那個回鶻人的兵器。他將這個黑色的鐵棍杵在手裏,往前越走,感覺越來越熱,烈火燃燒的聲音越來越大,一股黑白相間的煙直衝雲霄,他繞過去看到那股大火竟然是從地麵冒出的一股黑乎乎的水裏燒起的,白色滔滔的河水竟然不能將火勢熄滅,被黑水燃起的火蒸發成白色的水氣一並的飄了起來。有許多的鳥從上空飛過,因為被煙嗆著,噗噗的掉進了河水裏。

  原來這不是黑水,而是地下的黑油。

  那這裏是芨芨山?這是野馬河?那自己這會該去哪裏?

  他自小心思多變,懂得權衡,遇到一件事心中略一思索,就會有好幾個解決的方法,隻需按照最好的去做就行,可這會卻完全的茫然,呆呆的透過火光對著起伏的山巒出神。這時天空密集的鳥忽然嘰喳驚慌的分開,倏地一隻巨大的黑鳥蒲扇似的從空中悄無聲息的落下,快到地麵時,巨翅下的風將河水搧的卷起了波浪水霧,河岸上的樹身搖動,樹葉墜落,發出了咧咧聲響。

  這黑色巨鳥從趙旭身後落下,趙旭大驚,往前奔跑幾步,下意識的彎弓在手,可是腰間已經無箭。在黎明陽光的照射下,眼前這隻大鳥身形甚巨,站在那裏足有兩人多高,全身黑色羽毛豐滿華麗,猶如黑色的綢緞,整齊排列,如同裁剪修飾過的一般,長喙銳挺若鋼,閉合著就有拃寬,兩隻眼睛如同大碗,黑乎乎的如有魔力,盯著趙旭如同人的眼神一樣。趙旭再看它的兩隻腿,簡直堪比大象腿粗壯,腿下麵的兩隻爪子宛如簸箕,爪尖鋒利快似劍芒。

  這黑鳥既威武又凶悍。趙旭心裏剛罵了一句禍不單行,黑鳥突然揮起翅膀對著他就是一下,頃刻間一陣狂風,趙旭隻覺胸悶氣短,急忙往後翻滾,手裏將黑棍緊握,正要有動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有些愣了。

  這時這巨大的黑鳥“嘎”的叫了一聲,聲音刺耳,在山穀裏回響,趙旭大叫道:“嘎嘎!你是小黑!你是那個黑烏鴉!”

  “嘎!”黑鳥又叫了一聲,趙旭仔細再看,心裏大喜,將手裏的黑棍扔了,往前幾步說:“是我!就是我!你認出我了!哈哈哈!你怎麽就認出我了?你眼睛真尖!”

  這黑鳥黑漆漆的眼睛看著趙旭,點了一下頭,趙旭喜不自持,心說飛禽走獸總有異於人的感知,它不知道在空中是否認出了自己,但可能聞到自己身上的氣味就辨識出了自己也未必可知。趙旭走到黑鳥跟前伸手抱著它的巨翅,嘴裏笑道:“真沒想到啊,你竟然長的這麽大了,他娘的真是人生,不是,真是鳥生何處不相逢啊!”

  黑鳥見趙旭對自己親熱,將頭伸過來和他磨蹭,形態宛如老友,猛地將趙旭一翅膀又搧的爬在河裏,趙旭哈哈的大笑,躺在那裏不起,伸手撩水往它身上潑,但那些水沾到黑鳥翅膀上就自行滑落。

  一人一鳥玩鬧了一陣,黑鳥俯身,兩隻翅膀展開,趙旭不明就裏,黑鳥又嘎嘎兩聲,趙旭撓腮道:“幹什麽?我又不是春秋的公冶長能解百禽之語,這好幾年沒見,你嘎嘎兩聲我也不懂。”

  黑鳥仍舊俯身,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又看趙旭,趙旭納悶,說:“你要走?不是,你要我和你一起走?可我沒有翅膀——啊!你是要我騎著你帶我飛!”

  黑鳥一聽又嘎了一聲,趙旭童心大起,抓起黑棍就要過來,黑鳥卻抬起爪子抓住黑鐵棍,“唰”地一下扔到了一邊。

  “你認識這東西?你不喜歡它?我拿著有用呢。”趙旭連說帶比劃,黑鳥才讓他重新拾起黑棍,等趙旭爬上它的背,黑鳥向前幾步,宛如奔馬,翅膀展開,頃刻之間,趙旭隻覺身邊風聲呼嘯,視野一亮,騰雲駕霧一般,整個人已經隨著黑鳥到了半空。

  風聲咧咧,天地盡在眼前,河川隻在腳下,趙旭胸中舒展,快意無限,不禁的長嘯一聲,還不覺得飛躍山巒幾重,黑鳥就疾衝而下,趙旭仔細看,眼前的不是自己當初爬行覓食的山峰又是何處!

  一人一鳥瞬間下落,黑鳥站穩,趙旭下來,正是當初和黑鳥分別的那個地方,隻是此時山上山下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各種飛禽走獸,見到黑鳥都服服帖帖,猶如俯首稱臣一般。趙旭大奇,問:“你不會是做了他們的皇帝了吧?”

  黑鳥將喙側過,宛如人表示驕傲一樣,趙旭又笑,說了句好,你真行!而後往一側山洞走去。洞裏麵黑鳥父母的屍骸還在,趙旭又是一陣祭拜,心說一飲一啄,都是天命,當初就是得到黑鳥幫助自己才能脫困,如今又是如此。

  時光荏苒,往去還來,嗚呼!

  黑鳥見趙旭這樣,在一邊靜靜呆立,等趙旭祭拜完畢,帶著他出來,那裏卻有兩隻野兔,顯然是黑鳥抓來的。

  趙旭將野兔剝皮,生火烤了,看著山上山下光各式各樣的鳥兒,恐怕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嘴裏一邊吃肉,一邊問道:“它們是不是都被這個弄得沒地方可去,就來你這裏了?”

  趙旭說的就是那個黑色的鐵棍,黑鳥嘎了一聲,趙旭怒道:“一個人瘋狂到讓飛禽走獸都遭其害,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趙旭說著緊皺眉頭,看著火苗發呆,他似乎想起到了什麽,可是又急忙的抓不住要點。吃飽之後,趙旭和黑鳥晃悠悠的到了當初跌落的那個深坑上麵,四處尋找,弄了些樹皮藤蔓搓成繩索,在上麵固定好,他拽著下去,到了坑下,對著那裏的兩具屍骸祭拜一番,心說你們也許真的就是帕裏黛的父親和叔叔,拿了個能留聲的罐子讓你們族人當做寶貝,現在就保佑我一定將你們那個犯了瘋病的侄子給殺了,免得你們回鶻人遭殃,也免得天下生靈從此塗炭。

  趙旭做完這些,站在下麵望著頭頂,黑鳥在上麵搧了一下翅膀,忽然趙旭一蹦而起,大聲叫道:“我知道了!我有辦法了!”

  趙旭迅速爬上崖頂,讓黑鳥帶著自己,找到些殘存的野牛野馬殺了,剝了皮,而後將牛皮割成細條作為繩索將這些皮緊緊的穿在一起,做成褡褳模樣,再騎著黑鳥到了那黑油燃燒的地方,先用這個巨大的褡褳兜了河水,讓黑鳥試著抓起飛行,果然能行。雖然巨大的“褡褳”有些滴漏,但不影響使用。他再削了樹杆做成箭簇,試射幾次,覺得達到了效果,再看天空,聽著遠處嗡嗡的聲響,心說瘋子景瓊,你姐夫我今晚就讓你上西天!

  狂風肆虐,無星無月,已是子夜時分,高聳的塔樓上四個黑色粗壯的長叉矗立,和中間圓圓的水晶相互輝映,一個容貌俊美身著錦衣的男子獨自一人站立塔頂,對著遠處山巒眺望,不知在冥思什麽。倏然,他覺得臉上一濕,以為是天要下雨,但鼻中嗅到的味道不對,心中大驚,抬眼望天,一眼就瞧到一隻黑乎乎的大鳥正在頭頂上方盤旋,他正要拿起兵器驅趕,隻見那黑鳥巨大的爪子瞬間往下丟了一樣東西,這東西呼嘯著徑直落下。

  錦衣男子麵色慘變,嘴裏大聲的呼喊咒罵,疾步跑到一邊,伸手在一處扭動著,那四個黑黜黜的鐵叉瞬間對準了夜空裏的飛鳥,但飛鳥瞬息之間滑翔到了一邊,錦衣男子還沒有來得及動作,黑色大鳥丟下來的東西鋪天蓋地的從空中落下,在“啪”“噗通”“嘩啦”的響聲中,黑色的液體從褡褳中飛濺,沾滿了塔樓頂端和他一身。

  錦衣男子大驚失色,對著黑鳥歇斯底裏的喊叫了一聲,他驚恐的發現,這碩大的黑鳥背上竟然有著一個人!

  這人正在彎弓,將一隻帶著火苗的箭往塔頂射!

  黑鳥上的男子正是趙旭!兵出險招,出其不意放才能攻其不備,他本來想過先搜尋帕裏黛和薛宗義幾個,但是又怕打草驚蛇,若風吹草動,機會一旦失去就不再有了,於是讓黑鳥抓起滿是黑油的巨大褡褳,趁著月黑風高飛到了塔樓上方,再將褡褳裏的油丟下。

  果然一舉成功!趙旭看著景瓊氣急敗壞卻毫無辦法的臉,將火箭毫不遲疑的對著塔樓頂射了出去。

  “轟”的一聲,塔樓上麵頓時火光衝天,沒有一處不燃燒,就連景瓊本人身上也是火。

  趙旭見得計,就要對著景瓊再射,卻看到滿身是火的景瓊跑到一處,那四個巨大的黑鐵叉子連同水晶頓時就對準了自己。趙旭急忙叫黑鳥躲避,黑鳥一個俯衝,一下就到了景瓊的身後麵。

  景瓊頓時失去了黑鳥的蹤影,他眼前身後都是熊熊烈火,知道這些燃物是地底湧出的黑油,水也無法將它們熄滅,這會也沒有了撲滅的可能,什麽都來不及了!景瓊在烈火中瘋狂的喊叫著,將所有的機栝都啟動,頓時塔樓上方雷電轟鳴,一道刺目的光華從塔樓直射黑黑的雲霄,將整個的黑夜都給割成了兩半,那道一條線一樣的光瞬間又膨脹,變得水桶粗,而後又變的如同水井,夜空中發出了滋滋啦啦劈裏啪啦轟隆轟隆交雜的聲響,震耳欲聾,讓附近奔湧出來的人全都驚呆了。

  這道光卻沒有來得及繼續變粗,就急劇的收縮。塔樓頂的巨大的水晶在烈火中“噌”地裂成兩半,景瓊麵目憤怒的變形,嘴裏瘋狂的叫著,終於整個人被烈焰徹底的吞噬。

  塔樓上方四個鐵叉轟然的倒塌,在墜落之前,那道射向天空的光柱緩慢的傾斜,倒向了芨芨山的方向,芨芨山中但凡被這個光柱擊到的地方,瞬間就失去了蹤影,仿佛從來沒有過,而後塔樓四個鐵叉又互相碰撞,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響,以塔樓為中心,猛然間有一股呼嘯的氣浪如同海水漲潮一樣向外麵擴散開來。

  伴隨著轟隆轟隆哢嚓的巨大響動,方圓十幾裏的地麵幾乎全都坍塌,樹木粉碎,石頭迸裂,那些回鶻的兵士和被掠來勞作的人全都被山崩地陷給籠罩了。

  景瓊死了!趙旭在半空目睹著這個罪魁禍首、這個異想天開的瘋子、這個曾經在草原不可一世、這個射過自己一箭的狂人被烈火燒的麵目全非,倒在塔樓上不再動彈,他急忙的催著黑鳥飛低,大聲的喊叫帕裏黛和薛宗義幾個的名字,但是沒有人回應他。

  趙旭和黑鳥又到了關押先知的那個山頂,這座山完全像是被刀切豆腐一樣,齊齊的削的不見了蹤影,趙旭再次飛臨塔樓,在火光中大聲叫喊帕裏黛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應,他讓黑鳥飛近飛低一些,可什麽都沒有。

  燃燒的火蔓延著隨著黑油到處流淌,越燒越烈,“轟”的一聲,不知道引燃了已經坍塌的塔樓裏的什麽,塔樓再次產生了劇烈的爆炸,飛沙走石間被炸的四分五裂,成了一堆青石殘塊。

  天色逐漸明,趙旭一遍又一遍的尋找著帕裏黛,但是一無所獲。

  兩天之後,趙旭站在高高的芨芨山上,看著下麵那些挖礦遺留下的深坑,看著一片死寂的眼前,心裏宛如死灰。

  ……

  夜已深,夏州城節度使府內,李彝超睡意朦朧間忽然驚醒。他睜開眼空洞的看看,閉上眼要繼續睡,卻有些睡不著,心裏胡思亂想了一會,自己訝然失笑。

  如今大唐皇帝李從珂更加陷入了焦頭爛額之中,國庫無錢,兵士官員發不出餉,百姓們對朝廷怨聲載道,河東的石敬瑭因為懼怕李從珂要殺他,竟然要投靠契丹的耶律德光,要給耶律德光做兒子。這石敬瑭比耶律德光大的多,竟然如此自賤,可見李從珂將石敬瑭逼的有多很。

  縱觀大唐朝廷,無非就是石敬瑭和李從珂善於帶兵,他們兩個內訌,夏州更是安然無恙了。至於契丹,耶律德光和自己接觸過,不會對夏州有什麽威脅。

  而李彝俊李彝敏已經死了,那個“李彝殷”也已經幾個月沒有了消息,自己派人打探了幾回,都說西域那邊發生了大亂子,地震天塌,還有火山噴發,地焰四溢,總之死了很多人,上次老五去西邊不過月餘,這次,恐怕就是回不來了,再說有自己暗中派出的那些人,他不是武力過人嗎?以有心算無心,恐怕他隻能防不勝防,最不濟,就是他們兩敗俱傷……

  那麽,如今自己即無內憂,又無外患,從今以後,可以好好的坐坐朔方王這個位置了。

  高枕無憂,高枕則無憂,可怎麽今晚就是睡不著呢?

  李彝超又睜開了眼,猛然見到眼前站著一個黑衣人,他正要叫,忽然聽到“嗡”的一聲,登時昏了過去。

  這個黑衣人看到李彝超暈死,用手裏的黑色棍棒對著李彝超再次激發,隻聽得“嗡嗡嗡”,一遍又一遍,直到李彝超口鼻耳朵眼睛全都溢出了血,才住手。

  確認了李彝超再也沒有了呼吸,黑衣人出去,趁著夜色騎上一隻同樣是黑色的大鳥,飛走了。

  這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即便有人看到夜鳥,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同尋常。

  第二天,夏州城都知道了節度使李彝超的暴斃的訊息。

  李彝超死了就死了,夏州不可無主,那麽,夏州的節度使接下來該讓誰做呢?

  就在大家莫衷一是吵吵嚷嚷的時候,第三天的清晨,久違了的五王子李彝殷一人一馬,施施然然的出現在了夏州城外。

  李彝超的幾個孩子都小,原來朔方王李仁褔僅存的兩個兒子中,李彝殷為大,而且戰功卓絕,百姓愛戴,因此,夏綏銀百官以及將士全都推薦五王子李彝殷為新任留後,節度使,朔州王。

  趙旭做了夏州的節度使一個月後,他收到了大唐洛陽來的一封信,這封信是如今的大唐長公主李惠明親手所寫,內容很簡單,就是問夏州節度使什麽時候來洛陽述職,同時,長公主認了一個幹兒子,想讓節度使見一見。

  長公主李惠明沒有婚嫁,之前還出過家做過尼姑,如今還俗,認個幹兒子很正常。趙旭給李惠明回話,說自己新晉上任,十分繁忙,自己是一介粗人,不會做細活,隻會蠻幹,在夏州有許多事要忙,如果長公主有時間,又有閑情雅韻的話,可以百忙之中到夏州來看看,自己必然出城十裏駕車相迎,車上鋪滿了綾羅綢緞做成的被褥,城裏更是掃榻相待,誠惶誠恐,全力以赴,通宵達旦,決不懈怠。

  趙旭這封信送走沒多久,李惠明又來了一封信,內容是石敬瑭投靠了契丹,做了耶律德光的幹兒子,石敬瑭現在以割讓燕雲十六州為條件從契丹借兵來攻打洛陽,如果洛陽陷入石敬瑭之手,那倒是沒什麽,天下的皇帝輪流做嘛,一切老天爺自有定數,但是如果自己的幹兒子被石敬瑭擒獲,那自己這個長公主就不能做娘了,孩子此後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受盡他人欺淩,不知未來如何?切切!

  趙旭沒有立即回複李惠明。不久石敬瑭帶領契丹兵即將攻打到洛陽的消息傳到了夏州,這時趙旭給李惠明寫了一封信,言明:我,可以解救洛陽之困,你父皇李從珂要將皇位讓給我,然後我可以以大唐皇帝的身份立你為妃,這是我晝思夜想搔破頭皮才想到的方法,你同意最好,不然我也無能為力,今後咱們也不必再通信,願一別兩好。如此。以上。

  石敬瑭率領河東和契丹兵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包圍了洛陽,李惠明給趙旭的信也十萬火急的送到了夏州,信裏麵沒有一個字,內容隻有一個紅紅的唇印。

  趙旭早就集結好了夏州的兵將,他給耶律德光送去一封信,說:我是趙旭,我和你幹兒子石敬瑭有殺父之仇,此仇不報,枉為人子,因此,你契丹兵從大唐退兵,我要殺石敬瑭,你不退兵,我也要殺石敬瑭。就這樣。

  趙旭沒有等耶律德光回信,親自率領夏州鐵騎東渡,直奔洛陽而來。

  李從珂在洛陽幾乎已經快要崩潰了,他幾次想登上洛陽城門,像那會在鳳翔的城門上大哭一場,當然他知道石敬瑭的率領的河東兵將和契丹兵是不會因為自己的哭泣退兵的,他隻想在洛陽被攻陷之前自殺,免得遭受石敬瑭的侮辱。對於女兒說的什麽夏州李彝殷會來解救自己危難的話,李從珂不能相信,他不認為現在有誰能戰勝契丹數十萬大軍的可能。

  但是李從珂很快知道自己錯了。

  夏州的四萬鐵鷂子騎兵洶湧而來,此時草木秋黃,萬裏一片蕭殺,石敬瑭嚴陣以待,等著夏州黨項人以卵擊石。

  夏州領軍的是防遏使夏顯林,石敬瑭並沒見夏綏銀節度使李彝殷的麵,然而就在此時,成千上萬的飛鳥烏壓壓的從空中掠過,隨之而來的,是這些鳥們丟棄的小袋子,每個袋子裏都裝滿了火油,全都潑灑在了石敬瑭陣營之中。石敬瑭的河東軍和契丹兵以及洛陽城內的李從珂還沒有反應過來,夏州軍一陣衝鋒,無數的火箭一輪一輪的急速發射,頓時點燃了那些火油,契丹兵和河東軍完全的籠罩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如此戰法,亙古未見,河東和契丹鐵騎俱都肝膽俱裂!沒被燒死的嘴裏哭喊著“菩薩保佑!”“我的娘啊!”四下逃竄。

  被嚇傻了的石敬瑭拍馬就走,身邊的牙將劉知遠緊緊跟隨,但是沒一會他們都聽到空中傳來“嘎嘎”的烏鴉叫聲,這叫聲比平時那些鴉鵲的聲音大得多,石敬瑭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從天而降的一支箭射從後麵穿了脖子,立即從馬上掉下死去,屍身被眾多的馬蹄踐踏成了肉泥。離石敬瑭最近的劉知遠大驚失色,他望向天空,隻見一隻巨大的黑色烏鴉上麵坐著一個麵目冷峻的人正彎弓搭箭對著自己,劉知遠一眼認出了這空中的人就是當年逃竄的曲沃小子趙旭!

  這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

  劉知遠經過了最初的驚慌,急促的也彎弓搭箭,就要射向空中的趙旭,趙旭居高臨下看著劉知遠驚慌失措的、難以置信的臉孔,先發製人,一箭射去,射貫穿了劉知遠張大的嘴巴,劉知遠在“啊”的聲音裏,仰身倒在馬背上,這烏鴉惱劉知遠竟然要對自己放箭,巨翅翱翔,飛撲而下,鋼爪將死不瞑目的劉知遠和他身下的馬抓成了肉泥,一下丟棄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石敬瑭、劉知遠和河東兵、契丹鐵騎,沒有經過開始,就被趙旭和夏州兵給結束了戰鬥。

  夏州兵大獲全勝,趙旭騎著當世僅有的巨大黑黝黝的烏鴉降落在洛陽皇城城牆門樓的脊頂,威風凜凜,如同天神下凡。李從珂在城門樓上目睹了這一切,他驚恐的睜大雙眼,仰望居高臨下的趙旭,嘴裏喃喃的說:“烏鴉!這麽大的烏鴉!烏鴉是地府閻王派出的使者,這人就是死神!他是閻王!他是閻王!他是活閻王!閻王來抓我了!救命啊,我不想死!”

  是日,大唐皇帝李從珂於洛陽城門上發瘋,時年五十二歲。

  契丹鐵騎與河東軍大敗,全軍覆沒,天下震動,此時已經無人能對抗趙旭,李惠明李重美姐弟代父親李從珂經三次謙讓,將大唐皇位讓給趙旭,大唐百官三次勸進,最終趙旭在官員將領的擁立下登基大寶,成為大唐皇帝。南方諸國,蜀地的孟知祥都派來了使臣前來恭賀,契丹耶律德光更是修書一封,派韓延徽為使節,到洛陽請見趙旭,言明自己誤信了小人之言,石敬瑭此賊已死,他的話自然不能作數,以古從今,契丹與大唐永為兄弟,蒼天昭昭,若背棄此言,必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趙旭做了皇帝後,燕歸農、夏顯林均封爵為公侯,王若熙為大唐皇後,木蘭趙小婉懷明等也各自為妃,王若熙的父親王昭麟早就知道女兒已經墜崖身亡,一天忽然被詔至洛陽,才明白了女兒非但未死,且已經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驚喜交加之餘,終究明白一飲一啄,世間萬物,冥冥之中自有論數。

  大唐新帝趙旭,每日除了必須要自己決斷的事情,其餘一概交給底下大臣們處理。由此大唐政務清明井井有序,百姓安居樂業,官員各司其職,人口穩定增加,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日趨一派繁榮景象。因此趙旭竟然十分的悠閑,漸漸的有了一些做了皇帝的心得。

  記得小時候母親教自己和大郎一篇文章,說一年四季中,官吏不停的催促叫農夫該下地除草了,該給禾苗滅蟲了,該給田地灌溉了,搞的農夫不勝其煩,以至於怨聲載道。母親當時問自己和大郎,對於莊稼,官吏和農夫哪個更關心收成呢?哪個更願意莊稼長勢好呢?自己當時說是官吏,大郎則說的是農夫,母親問為什麽,自己答說文章裏不是說了,官吏一直在督促農夫下地嗎?可見農夫不願意種地,因此官吏比比農夫更關心收成。大郎卻說不然,其實農夫更關心農田裏的禾苗,因為莊稼長不好,減產的話農夫直接就可能餓死,官吏又不親自從事勞作,隻收賦稅,他們頂多吃的少一點罷了。一個繳,一個收,農夫因為幹的就是種田的活,他們自然知道什麽時候除草,什麽時候滅蟲,什麽時候灌溉最為合適,根本不用官吏操心,而官吏是怕自己吃得少了,同時他們要不到農夫那裏時不時的吆喝幾句,不就沒事可幹了?那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因此做皇帝當官就跟種莊稼一樣,在“皇帝”的分內,該除草就除草,該施肥就施肥,該灌溉就灌溉,到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情,順勢而為,不要無故橫生事端,對懂或者不懂的事情不要總指手劃腳即可,萬事萬物皆有規律,即便有些規律此時還沒有被發現掌握。

  再有,母親教的這些東西都是古人說過、在書裏記載過的,後來即便有不同的學說,無非換一個詞匯和說理的方式,內涵還是一樣的。由此而言,許多道理其實不用給世人專門的言明,因為那些道理和知識隻要不是繈褓中的嬰兒,都該明白,如果有人之所以表現的不明白,那隻是他們也許根本不願意明白,或者就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昧著良心故意裝糊塗。

  因此,常識無需啟蒙,唯有勸人心裏向善、要心存良知,假如身邊有顛倒黑白假裝不懂常識的愚者,那絕對是一個偽君子,這人實際上比你要精明的多,他隻是一個裝瞌睡的人罷了。

  除非,世人接受的是被篡改過的、被歪曲的知識,譬如說被蒙蔽了,就像自己那會沒看到《竹書紀年》之前,以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就是真實的一樣。但事實上不是。

  所以趙旭又覺得,有些東西,沒有了,人就想要有,有了,你會覺得也就是那麽回事,不過如此罷了。譬如皇帝這個位置。人這輩子很短,要做的事很多,但緊要的,其實就是那麽幾件,就看你心裏究竟想要什麽。

  這天他騎著黑烏鴉又到了景瓊所建的那個已經毀壞的塔樓,隻見荒草萋萋,斷壁殘垣,滿山都是綠色,新長出的樹木雖小,但總體比之前有生氣的多了。趙旭坐立一會,心裏煩躁,黑鳥蹲下,趙旭早已與它心意相通,知道它要帶著自己去某個地方,他到了黑鳥背上,黑鳥展翅向前,順著當日塔樓倒塌的時候那道白光射向的方向一直飛。

  在清風拂麵之際,趙旭忽然想到,按說自己從前就沒有見過這麽大的烏鴉,還有當時那個崖上那麽大的巨蟒,而且聽也沒有聽說過。根據時間算,黑鳥的父母和巨蟒,以及帕裏黛遇到的先知,他們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同時的,那麽,先知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那麽黑鳥——趙旭堅信它就是一隻巨大的烏鴉——和巨蟒,會不會也不是這個世上本來應該有的呢?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同一個時間,因為某種自己不知的原因,到了這個世上的呢?

  黑鳥終於停下落地,趙旭打量,這裏也是一座山林,隻不過眼前的這座山中間有個地方很明顯的凹了下去,像是被什麽給挖走了一塊,這被挖的地方齊齊整整的,如同刀削,而且這座山別的地方都草木茂盛,就是這裏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趙旭情知有異,說:“你怎麽就知道這裏,竟然飛了這麽遠。”

  趙旭說著,仔仔細細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凹陷盡頭,伸手撫摸了一下,竟然有些灼熱。

  趙旭訝然,他看看身後的黑鳥,雙手使勁用手裏的黑色兵器往土崖上搗,沒想到力道太大,當兵器接觸到那個地方的時候,那片土崖忽然成了一個水波的模樣,將兵器竟然全陷了進去,趙旭一個收手不及,踉蹌著整個人衝了進去。

  當趙旭消失在凹陷的山體中之後,土崖恢複了原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趙旭整個人鑽進了水波紋一樣的山體裏,第一個念頭是景瓊製作的那個不知名的東西威力真厲害,現在還餘波未盡。第二個念頭就是難道帕裏黛和先知當天也是這樣消失的?

  這個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趙旭睜著眼卻什麽都看不到,也不知是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自己的確在黑暗中還是自己什麽都看不見。

  終於,他渾身刺疼著,身體無限的下墜,“啪”地摔倒了實處。

  身上酸疼,眼睛睜不開,耳朵嗡嗡了一會,聽到間斷的鳥叫猿啼,身上有些微微的涼,趙旭竭力睜開眼,眼前是一座山,似乎就是自己剛剛站立的地方。他急忙起身,看到自己身無寸縷,手裏帶的兵器,身上帶的所有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烏鴉也不知去向,自己是赤赤條條的,四周沒人。趙旭看看,這裏又不像是剛剛和黑鳥去的那個凹形山。

  那這是哪裏?回去的路又在哪裏?

  趙旭拽了兩片大樹葉將自己前後遮擋著,一邊往前走,一邊打量,沒一會看見一座規模不小的道觀,他停佇查看,沒見有人。

  這座道觀看起來真不小,可是似乎荒廢了,趙旭進到院中,見到前殿那裏坐著一個白發稀疏的老道士正在打瞌睡,身邊還歪放著一個酒葫蘆。趙旭再瞧,確實沒有別人,叫了一聲:“道長!”

  這老道睡得很熟,還打著鼾,趙旭幹脆不理他,可是裏裏外外找不到半縷布,隻能又過來叫老道士。老道士終於睜開眼,他看著赤身裸體的趙旭,迷迷糊糊的問:“小和尚,你來錯地方了,這裏不化齋。”

  小和尚?趙旭一摸自己頭,光禿禿的,怪不得他當自己是和尚。【注:根據《中國和尚受戒·香疤考證》佛門出家燒戒疤自元代開始,此前隻剃光頭,為剃度】

  這會也不解釋那麽多,趙旭說:“叨擾,你先借我一件衣服。”老道士說:“哦,你這不化緣,是要衣服來了。我明白了,和尚做著不美,你要改投我們道家,這道士和尚不一個樣?不過也是,求道是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興胡亂糊弄人,可也不興這麽坦誠的來呀。至於衣服?沒有,我就這一身,沒別的了。”

  趙旭一聽,問:“這道觀還有誰?”

  老道搖頭:“沒了,就我一個。”

  趙旭沉吟:“那,敢問老道長在這道觀多久了?”

  老道士說:“沒多久,我剛來,路過的,在這歇會,一會就走。”

  趙旭一聽,原來你一個人,也是路過的,那就好。趙旭二話不說,將這老道身上的道袍就給剝了下來,老道顫顫巍巍的也推搡不過趙旭,嘴裏著急的說:“你這是幹嘛呀,和尚搶道士!這什麽道理!就你這樣天下哪都不能留你,哎呦我的老天,你知道我是誰?我師從高門,我師弟是……”

  趙旭不由分說的將道袍披在身上,見這老道下麵還有褲子,有些慚愧的說:“救急,救急,莫怪,我回頭還你,讓人給你送錢。”

  趙旭說著怕老道士喊叫,急忙就走,那老道捂著自己的胸叫道:“朗朗乾坤,大隋天下,你搶衣服!我活了這麽大歲數,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你這小和尚……”

  老道說著見趙旭停住了,他急忙的要躲,怕趙旭打自己,趙旭愣愣的回頭問:“你剛才說什麽?”

  老道急忙搖頭擺手:“我沒說什麽,我吹牛的,你走就是了。”

  趙旭搖頭說:“不是,你說朗朗乾坤,什麽天下來著?”

  老道退後幾步,說:“我沒說什麽,你走。愛誰的天下就是誰。我好心告訴你,你這樣出去可不大好,外麵抓彌勒教的人呢,要不你就索性在這當個主持得了。哎呀我什麽都沒說,你小心點……”

  “什麽彌勒教?”趙旭越發的想搞清楚。老道著急的說:“唐縣(河北唐縣)的宋子賢不是說自己是彌勒佛出世嗎,他造反了,扶風郡(陝西鳳翔)的和尚向海明也自稱彌勒佛,自己當了皇帝,可他們都不行……你要把衣服還給我?”

  老道士說的趙旭一點聽不懂,問:“和尚造反?”

  “啊,是啊,那道士也造反呢,吳郡(江蘇蘇州)朱燮不就本是一位道士,也造反了。”老道說著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自己也是道士,趕緊閉嘴,趙旭更加迷糊:“你就告訴我,現如今的皇帝是誰?”

  老道士說:“當皇帝的稱王的多了,你問哪一個?”

  趙旭問:“這到底有多少個皇帝?”

  老道士:“我給你算一算,前前後後的,東郡(河南滑縣)的呂明星,扶風郡(陝西鳳翔)的李弘芝,離石胡(山西離石境內)劉苗王,汲郡(河南淇縣東)的王德仁,齊郡(山東濟南)的王薄,北海郡(山東青州)的郭方預,清河郡(河北清河)的張金稱,平原郡(山東陵縣)的郝孝德,河間郡(河北河間)的格謙,勃海郡(山東陽信)的孫宣雅,還有餘杭郡(浙江杭州)的劉元進,他們這些都是。”

  老道說著疑惑的看著趙旭:“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趙旭反問:“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老道瞪眼看著趙旭:“你不知道這些人,你怎麽出門化緣?到了哪別人問你,你要是說不清,還不將你當奸細給殺了。”

  趙旭啞然,忽然說道:“他們這是在造反吧?”

  老道覺得自己今天倒黴,遇到一個傻和尚:“不造反誰能當皇帝?”

  “那這些皇帝要反的那個皇帝是誰?”趙旭問:“是哪位?”

  老道:“大隋的楊廣啊……行了,你趕緊走,我不要衣服了。唉,我真倒黴,這還是在道觀裏,我就坐著歇歇腳我招誰惹誰了……”

  趙旭直愣愣的看著老道,老道見這身強力壯的強盜和尚半天沒動,以為他還是想要自己的褲子,從地上撿了酒葫蘆趕緊就跑。趙旭恍然未覺,心說楊廣?隋朝二任皇帝楊廣?

  自己怎麽會從大唐到了大隋?

  “不對呀。先知和帕裏黛難道來到了隋朝?也就是三百年前?”

  ——《功名》第一部<烏鴉>完——

  長生不老轉世輪回?平行空間多元宇宙?

  這是一個五代的人機緣巧合到了隋朝的故事。

  作者已有《過關》《奪標》等完本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