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什麽的？”駱千帆進屋，戒備地打量三個人。

  “哥，你回來了？”最高的小混混看到駱千帆，客氣地打招呼。

  駱千帆看著他發愣：“你誰啊？”

  “是我啊，我是東方啊，你不認識我了？”

  駱家明對駱千帆說：“這是你建設叔的兒子駱東方，小孩子個頭長起來，再搞個這樣的發型，不認識很正常。”

  “噢噢，你是東方！”駱千帆這才從眉眼之中認出他來，“好家夥，個頭快趕上我了。我記得我去上大學的時候，你才上初一還是初二來著，現在還上學嗎？”

  “早不上了，初中沒畢業就出去了，現在在姑蘇那邊混。”

  “你以前成績不是挺好的，怎麽不上了？”

  “重點高中沒考上，普通高中考上也上不了大學，還不如到外麵混混。混著也挺好，有好幾個小弟跟著我。這不是嗎，聽說你帶著嫂子回來了，特意來看看你們。”

  他很客氣，又特意介紹另外兩個人：“這兩個是我兄弟，都是南莊的，在姑蘇那邊就跟著我混，我們是莫逆之交。”

  他又向那兩個人介紹駱千帆：“這是帆哥、帆嫂，帆哥以前是我的老大，趕緊問帆哥帆嫂好！”

  那兩個人趕緊鞠躬問好：“帆哥帆嫂好！”

  “好好好。”駱千帆和蒙蕾應和著。兩個人聽到十六七歲的孩子嘴裏說出來的“小弟”“莫逆之交”“兄弟”“混”“老大”等詞匯，覺得特別違和又出戲，像在看古惑仔電影。

  這樣的孩子在外麵混著，早晚要出事的。

  “坐吧”，駱千帆招呼他們。

  “不坐了，哥。有個小事請你幫忙。”

  “說說看。”

  “那個……我交了個女朋友，就是咱們鎮上的人，我想去看看她……”

  駱千帆說：“那你去啊，不用跟我請示。”

  “不是，哥，想借你的車開一下，撐撐麵子。剛才跟我大爺大娘說了一下，他們說得跟你商量。”

  “借車啊”，駱千帆笑了笑，“沒問題。”駱千帆說著，就掏出了車鑰匙。

  駱家明和徐美玲一看，都擔心起來，這麽貴的車說借就借了？

  不過，他們還是了解兒子的，不相信他會真的借車。

  果然，駱千帆快要把鑰匙交到駱東方的手裏，又突然撤回來，問道：“你有駕照的吧？”

  “我……”駱東方一愣，“我的駕照在辦呢。”聽聽這詞，在“辦”，而不是在“考”，駱千帆心說，就算是“辦”下來，我也不敢把車借給你。

  “你沒駕照啊，那你敢開車？”駱千帆不客氣地說道。

  “沒事的，哥”，駱東方連忙解釋，“我雖然暫時沒駕照，但是我會開車，在姑蘇那邊經常開。”

  “開什麽？開會？”

  “不是，我真的經常開，摩托車、小汽車、貨車，我都會開！”

  “那不行！車不能借給你，萬一出點事，我沒辦法跟你爸交代。”

  駱東方急了：“哥，你怎麽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會開。另外你放心，就算我出事，也不會賴在你身上。”

  “出事就晚了！”

  “我可以給你立字據。你可以去姑蘇那邊打聽打聽，我東方哥有頭有臉，絕對說話算數，就算死掉也不會連累你！”

  “你這家夥說話咋這麽嚇人呢？”駱千帆啼笑皆非，把車鑰匙裝回到口袋裏，心說，你出事沒關係，我的車撞壞了怎麽辦？撞到人我還得賠償人家。

  駱東方不高興了：“哥，這點小事你都不幫忙嗎？以後兄弟還做不做？”

  駱千帆越聽越覺得好笑，你憑借“做不做兄弟”就能威脅我了？

  駱千帆不說話，笑嗬嗬地抱著肩膀看著他。

  駱東方一看沒有任何鬆開的跡象，再次爭取到：“這樣好不好。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次你幫我，等帆哥你有馬高蹬短求我幫忙的時候，我駱東方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駱千帆更想笑了，怎麽像是背台詞啊？

  “不行，兄弟！沒駕照，不借！”駱千帆堅定地說道。

  “好好好”，駱東方苦笑著，“帆哥，我最後一次喊你哥，你今天讓我重新認識了你，算了，車我不借了。

  “但是你記住，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總有用得著我的時候。再見！大爺大娘，我走了，以後你們家的門我沒臉來了。”

  駱東方帶著兩個小弟走了，徐美玲和駱家明麵麵相覷。

  駱千帆搖頭：“駱東方廢了！以前上學多老實的孩子，混了幾年我徹底不認識他了。照這樣下去，早晚得混進去！”

  駱家明也搖頭：“不光駱東方，村裏好幾個孩子也和他差不多，不好好在廠裏打工，學電影裏的古惑仔混社會。前幾天，南莊有個孩子砍傷了人，已經被抓進去了，得蹲好幾年！”

  蒙蕾很少能接觸到這樣的孩子，問駱千帆：“這樣的孩子多了，說明社會出了問題。”

  駱千帆搖搖頭：“不是社會出了問題，是教育出了問題。你在虹城那邊感覺不到，城市裏的教育條件好，義務教育、高中教育、職業教育，都很完備，但是農村孩子沒有這樣的機會。

  “在我們這裏，初中生要麽考上重點高中、上大學；考不上重點高中就隻能選擇鎮上的普通高中。但是，普通高中的教育質量和升學率都很差，每年能考上本科的也就那麽一兩個，考上大專的也就那一二十個人。

  “等本科畢業或者大專畢業之後，蔫在家裏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最後還是要進廠打工。

  “家長都很現實的，與其多上幾年學、多花很多錢，最後還要出去打工，倒不如初中畢業就讓孩子直接出去打工掙錢。

  “事實上，大多數家長都沒有考慮到，初中畢業以後的這段時間，孩子們正處在叛逆期，如果這段時間生活在學校裏，至少有老師管著，不至於出大亂子。

  “走上社會就不一樣了，很容易受到不良影視的影響，動輒快意恩仇、誤入歧途，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

  “更普遍的是，這些孩子缺少性教育意識，出現了很多娃娃爸爸、娃娃媽媽，十幾歲的男孩子、女孩子，自己還懵懂著就做了父母。

  “所以，讓孩子多上幾年學，哪怕學無所成，至少可以幫助他們度過最危險的幾年。”說到這裏，駱千帆很感慨。

  “哇！”蒙蕾崇拜地說，“沒想到你思考這麽深。”

  “那當然，我是活過一世、追你兩世的人！”

  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