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趁著客棧沒人，偷偷溜進來。用他呈雞爪狀的手，抓了一把炒雞蛋，放進嘴裏。

  此時，佟湘玉和郭芙蓉說笑著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吃的正嗨的小米。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快出去！”佟湘玉揮手驅逐小米。

  她的客棧可不是收留乞丐的地界！

  佟湘玉說完，旁邊的郭芙蓉也附和著大喊一聲排山倒海，準備嚇走小米。

  小米一看“煞星”過來，連忙把嘴裏雞蛋咽下，但因吃的太快，卡在了喉嚨。錘了錘胸口，後退兩步，很是膽怵。

  卻不願意輸了氣勢，聲厲內荏道：

  “也就這幾天在你們這吃，過了兩天，旁邊怡紅酒樓開張，你叫我來，我都不來！”

  佟湘玉給自己倒了杯茶，滿不在乎：“那你就等著餓死吧，對麵光一個窗戶就裝了一個多月，拆了又裝，裝了又拆……”

  話未說全，門外響起一連串的鞭炮聲。

  劈裏啪啦！

  響完後，滿地的鞭炮碎屑，甚至還有幾個“刺頭”濺到她嘴上。

  把嘴邊的紅屑捏下來，隨手一扔。

  佟湘玉想甩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這張烏鴉嘴啊！

  一開口，就給自己增加了個競爭對手。

  不知道客棧以後的生意，會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就在佟湘玉思考之際，對麵又傳來一個“噩耗”。

  “恭祝怡紅樓開張大吉啊！”

  “每位顧客送汾酒一壺，膏蟹八兩。”

  大堂經理揮舞著手帕，高聲呐喊。

  “開張就開張，大吉個撒嘛！還送禮物，真沒品。”佟湘玉嘀咕道。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心亂了！

  大堂經理話音剛落，店內的一眾食客，紛紛跑去對麵怡紅樓，不帶著一絲留戀。

  “你們回來！快回來！還沒結賬呢！”

  佟湘玉伸手阻攔，旁邊的郭芙蓉也盡力攔人，但奈何食客們躥的太快，兩人一個也沒攔住。

  “哈哈，我也去對麵吃了，這菜你自己留著吧！”小米輕蔑一笑，隨後衝到對麵，帶著馬達啟動的聲音。

  良久之後。

  佟湘玉一人呆在大堂，無聊的擦著桌子，甩著抹布，一人念念有詞道：

  “怎麽辦呀？客人都跑到對麵怡紅樓去了。店裏一個人也沒有。”

  “哎。”

  抱怨完後，她認命般的擦著桌子，看著空蕩蕩的大堂。

  這時。

  老邢配著刀，帶著小六走了進來。

  “你們來咧！”佟湘玉喜出望外，總算有客人了。

  老邢坐下，叫了壺酒。

  佟湘玉興奮的走去酒缸，打了碗酒，又道：“要什麽菜？”

  老邢捂著額頭，連連搖頭，唉聲歎氣道：“什麽也不要。”

  “咋咧，胃口不好？弄兩個清淡的菜嘛。”

  老邢沒有回話，而是狠狠地敲了敲桌子：“憑什麽呀！”

  “對呀，憑……什麽？”佟湘玉正在打酒，下意識回了句，隨後過去，把酒遞給老邢。

  “對麵怡紅樓開張，所有人都能進去，就我倆不能進。”

  “說是我們跨刀進去，別人不敢來，你說氣不氣人！”

  老邢一邊說，一邊指著小六。

  佟湘玉見狀，趕緊安慰：“不要生氣嘛，到俺這兒不是一樣吃嘛。”

  老邢：“人家請的是揚州醉仙樓的大師傅！”

  佟湘玉：“我們請的是黃鶴樓的大師傅。”

  聽完，老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洗菜也是正經手藝嘛。”佟湘玉微笑應道，絲毫不覺得不妥。

  老邢喝了口酒，瞥了她一眼：“人家賣的是杏花村的汾酒！”

  “我們賣的是自己兌的米酒。”佟湘玉自己倒了杯酒後，感到老邢怪異的目光，補充道“兌點水，更健康！喝了也不上頭。”

  老邢：“人家唱的是全本的西廂記。”

  “我們唱的是正宗的蓮花落。”佟湘玉自信回道，對著門外招了招手：“來，小米，唱一個！”

  “正吃著咧。”

  小米坐在怡紅樓門口，吃著油膩的紅燒大雞腿，含糊不清道。

  看到隔壁乞丐都吃的這麽好，老邢受不了刺激，叫上小六，準備起身離開。

  “你要去哪兒？”佟湘玉問道。

  “去隔壁聞聞香味。”老邢頭也不回的走了。

  “開會！開會！”

  佟湘玉把酒杯往桌上一扔，大喊道。

  後院中。

  佟湘玉叉著腰來回踱步，繞著一圈夥計，手指正南方。

  “怡紅酒樓開張，你們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眾人回道。

  “我打算派一個人過去，弄點東西。本來我想委托給小周的，咱店裏，就他最聰明。”

  “但現在他在閉關，我隻能從你們之中選一個過去。”

  一幹人聽到“弄”東西，就知道不是好事。

  “要不讓老白去吧，這不是他的老本行嘛。”李大嘴嗑著瓜子，起哄道。

  白展堂聽到大嘴陷害自己，一把搶過他的瓜子，邊嗑邊說：“堅決不去，我退隱江湖很多年了！”

  佟湘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去算了啊。過去之後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學習點先進經驗。”

  “費用額來出，誰去？”

  眾人一聽還有這等好事，也不顧慮那麽多了，紛紛舉起手，包圍著佟湘玉。

  “我去！”

  “不，是我去！”

  “不對，應該是我才對！”

  佟湘玉驅散人群，道：“不要著急，一個個慢慢來。”

  白展堂拿出一頂草帽，蓋在頭上，突然出現，一副浪跡江湖的俠客模樣。

  “哎，還是我去吧，拿東西我比較有經驗。今日，我白玉湯就要重出江湖！”

  佟湘玉給了個白眼，沒有理他，而是轉身拍了拍郭芙蓉肩膀。

  “這個人選吧，我已經定下了，就讓小郭去。”

  “因為她是女的，不會中美人計！”

  郭芙蓉聽到天上掉餡餅，開心的跳了起來，之後就和佟湘玉一起去大堂拿錢。

  大堂中。

  佟湘玉從賬台底下拿出小金蟾，從裏麵倒出幾文錢，給了郭芙蓉，邊給邊囑咐道：“這些錢，你省著點花。”

  “不會吧，大姐，你就給這麽點？”郭芙蓉掂了掂，不敢置信道。

  佟湘玉：“主要是看，不是吃。點壺茶坐下，能花啥錢嘛。”

  郭芙蓉：“那能學到什麽經驗嘛。”

  “那就再給你十文。”佟湘玉又倒了十文錢出來，給了郭芙蓉。

  “哼！”

  郭芙蓉看著手裏的幾文錢，嬌哼一聲，準備出門，但樓上卻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喲，湘玉姐，小郭，你們倆在這幹嘛呢”

  “我之前聽到了鞭炮聲，是隔壁怡紅樓開業了嗎？”

  佟湘玉看到周鴻下來，知道他閉關結束，急忙過去，說了自己的計劃。

  “這有什麽，湘玉姐，你等著，我現在就帶著小郭去怡紅樓。”周鴻答應了佟湘玉的要求。“小郭，咱們走！”

  ……

  這怡紅樓比起同福客棧，可謂是甩後者十萬八千裏遠。

  剛進門，入眼處便是精細的木質房梁，上刻龍、鳳、龜、獅，精雕細琢、瑰麗奇巧。牆上掛著諸位名家畫作，有山水秀美、魚蝦嬉戲、萬家燈火，不一而足。

  再往後走，就是多張八仙桌加長板凳，客人們坐在上麵，享受著美味佳肴，聽著小曲，好不快活。

  大堂中央台子上，此刻一位清麗佳人端坐其上，彈奏古箏，朱唇榴齒。

  “亂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閑將這《木蘭詞》教與歡郎……”

  “鎖深閨每日裏蛾眉蹙損，鳴不高飛不遠枉字鶯鶯……”

  聽著歌樂，兩人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來到桌前。

  “兩位客人，請問想點些什麽？”

  周鴻根本不在乎吃什麽，給了郭芙蓉一個眼神，示意她點。

  他是佟湘玉派來的“間諜”，負責偷學怡紅樓的開店經驗。

  但自從進門的那一刻，就知道同福客棧輸了！

  基本上是不可能翻盤，怡紅樓光憑店裏裝飾，和中間台子上唱小曲的，就能把同福客棧踩在腳底摩擦。

  更別說還請了京城醉仙樓的大廚，廚藝高超。

  而同福客棧這邊隻有個在黃鶴樓打過雜的廚子，飯菜燒的還能把人活生生把人齁死，怎麽比？

  “不過，辦法總是有的，排場大，也有隱患啊！”

  周鴻心裏暗道。

  坐在旁邊的郭芙蓉，目的就純粹多了，就是來怡紅樓喝茶，劃水的。

  至於學習經驗，那就不好意了。手裏攥著的十幾文錢，不允許有這個想法。

  “來兩杯普洱，別的就沒了。”郭芙蓉應了聲。

  “好！兩杯普洱是吧。”

  店小二雖然嘴上說好，眼神卻十分倨傲，顯然是看不起兩位坐上的兩位“窮人”，旋即轉身離開。

  周鴻也沒想到郭芙蓉會隻點兩杯茶水，不過轉念一想，以佟湘玉那性格，似乎給的銀子，能喝上兩杯茶水就不錯了。

  “等等！”

  “你們有什麽招牌好菜都招呼上來吧！”

  店小二沒想到事情還有翻轉，停下腳步，報了一串菜名。

  “烹龍肝、炮鳳腑、黑熊掌、紫駝蹄、捶溜大蝦、杏仁豆腐都是我們這的招牌菜，客官您全要嗎？”

  “嗯”在郭芙蓉希冀的目光下，周鴻微微頷首。

  等小二走後。

  “行啊，小周。剛才那一串菜名，可都是怡紅樓的招牌菜，一頓下來十幾兩銀子就沒了！”

  “這要是被掌櫃的知道了，可就……”郭芙蓉用手掌抹了抹脖子。

  “這頓我請，你就吃著吧”

  郭芙蓉聞言，舔了舔嘴唇，抱拳裝樣道：

  “多謝這位仁兄，小女子定不忘今日恩情！”

  周鴻：“下一句是不是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定當牛做馬，結草銜環。”

  郭芙蓉：“……”

  居然被你看破了！

  未等多久，小二端著幾大盤好菜上桌。

  熱氣升騰，香味四溢，看得郭芙蓉胃口大開，不等菜上全，直接大快朵頤，不顧吃相。

  “唔…我已經多久沒吃過這樣的美食了，對比之下，大嘴那廚藝，真是一言難…”

  “今天到這怡紅樓來，我才…知道…”郭芙蓉嘴裏塞滿‘捶溜大蝦’，含糊不清道。

  “接下來有請扈十娘，為大家獻上一曲“十娘煮麵湯”，熱烈歡迎！”

  大堂經理請下彈琴麗人，揮著手臂高呼道。

  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隻見一位外披鶴氅，腳踏雲履，內著清碧芙蓉衣的美人，蓮步上台。

  引得眾人紛紛議論。

  “這扈十娘可是揚州名妓，據說琴棋書畫那可是樣樣精通！”

  “可不是麽！即便在揚州時，十娘也隻是彈琴作畫，從不獻曲，今日可有耳福嘍！”

  “十娘、十娘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扈十娘站在台子上，聽著台下陣陣吹捧之聲，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她從小就喜歡唱歌，可是老鴇不允許，特別是長大後名傳揚州，乃至天下時。

  想要獻歌一曲，總被老鴇打斷，死活不讓唱！

  ‘現在被請到關中來，總算能酣暢淋漓的唱上一曲了！’

  扈十娘心想，隨後掃射眾人，看到周鴻時，眼神微亮。

  好一個俊俏小郎君！得找機會認識下。

  扈十娘甩起手中紅綾，逐漸靠近周鴻，起舞歌唱：

  “郎君啊～，你似不似餓滴慌呀，丫活滴活活”

  “你要是餓滴慌啊，你呀就對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

  “你呀就對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

  “楊柳葉子青啊！”

  魔音貫耳，粗糙的公鴨嗓音傳遍大堂。

  剛才幾位還一臉期待的食客，早已躲在桌子下麵，緊塞雙耳。

  動作慢的，甚至已經“七竅流血”，死活不知。

  曲畢，扈十娘看到台下一片狼藉，隻認為他們是被自己的歌聲迷暈，準備再唱一遍。

  “郎君啊你似不似……”

  可還沒等唱幾句。

  “感謝十娘，帶來的…天籟之聲，下麵有請‘玉女劍’…葉音，給大家舞劍，熱烈歡迎！”

  大堂經理定力驚人，即使是十娘的魔音，也沒能讓她倒下。

  不過聽那顫顫巍巍的聲音，估摸著再來一遍，也可以埋了。

  為了自己以及眾人的生命著想，她急忙上去拉下扈十娘，請了下一位大腕上台。

  台下。

  扈十娘被請下來後，雙手拽著紅綾，捏出了幾道皺橫，鬱悶非常。

  她不過是想高歌幾個時辰，有那麽難麽？

  不過隨即轉念一想，腦海閃過那位俊俏的公子。

  心裏暗道：“去結識一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