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

  吳天正為常天華的家庭狀況暗自感歎，一旁的常樂卻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說道。

  吳天眨巴眨巴眼，道：“我怎麽騙人了？”

  “你剛才讓我管你叫叔叔，可你怎麽有管我奶奶也叫奶奶？”常樂質問的說道。

  吳天不禁撓了撓頭，不想一個大意，竟然被小丫頭揪住了漏洞。

  “大騙子，大騙子！”常樂眼見吳天語塞，立馬嚷了起來。

  “樂樂，幹什麽呢？”

  說話間，常天華進了門，先叫了女兒一聲，再一扭頭，看到了吳天，不禁一愣，道：“小天，怎麽是你啊？”

  “嗬嗬，常大哥，大過年的我來看望你一下，不可以嗎？”吳天嗬嗬笑著說道，然後再朝常樂擠了擠眼。

  小丫頭頓時又一臉困惑起來，這個家夥叫爸爸為大哥，那自己的確應該管他叫叔叔，可問題是他又怎麽管自己的奶奶也叫奶奶呢？

  “嗬嗬，可以可以，小天，快坐快坐，喝水嗎？”常天華一愣之後，又熱情起來，慌忙讓著吳天在小馬紮上落座——沒辦法，房間裏除了兩張床和一個衣櫃，就沒什麽地方了，隻有坐在那張簡陋的小飯桌旁的馬紮上了。

  吳天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在小馬紮上坐了，任由常天華忙活著用搪瓷茶缸給自己倒水，嘴裏隨口問道：“白阿姨呢。”

  “今天開學報名，她在班裏幫忙呢。”常天華說著，又朝常樂道，“樂樂，你去你媽班裏看看，她要是不忙就讓她回來一下，你就說吳天來了。”

  “噢……”常樂一臉糾結的應著，又歪著頭滿腹疑惑的看了吳天一眼，才出門去了——小丫頭這會兒是徹底糊塗了，那個吳天管咱的奶奶叫奶奶，管咱的爸爸叫大哥，管咱的媽媽叫阿姨，那咱究竟應該叫他什麽呢？

  “小天啊，你後來怎麽不去了？也不先給我打聲招呼，讓我和你白阿姨急得什麽似的，害怕你們別是有什麽事兒了，後來我還在那附近轉了兩天，也沒碰到過你……”常天華等女兒一走，也坐在小馬紮上，對吳天說道。吳天雖然旁敲側擊的打聽出了常天華是住在三中家屬院的，可常天華可沒問出來吳天家的實際地址，要找吳天隻能是在新華書店附近瞎轉悠，試圖能碰到在門外玩耍的吳天罷了。

  不是常天華閑得無聊要去找吳天，實在他生性厚道，對於這個“幫助”他大賺一筆的小朋友是真的關心。要知道因為吳天的關係，常天華那幾天時間光是買年畫和印刷對聯，就賺了好幾十塊，再加上吳天大力宣傳他“全省書法大賽第三名”的噱頭，以及每次提前收攤後讓給他的客戶，常天華手寫對聯也賣出去不少，特別是最後一天，神童不在，慕名而來的客戶幾乎全著落在了他身上，單隻那一天的收入就趕上了夫妻兩人一個月的工資了，這對於常老師家裏的經濟窘境來說，可是相當重要的。

  吳天暗歎一聲，咱也不想半途就不幹的，無奈被老媽發現了啊。後來大年初一就去了外公家，被老爺子搞封閉式教育，說不得常天華就找不到自己了。

  “嗬嗬，家裏有點事兒，就沒再去了。”吳天隨便搪塞一句，自然不會實情相告，畢竟說出來自己是被老媽嚴加管教不讓出門，那可是大大的丟麵子的事兒——雖然咱隻是個六七歲的小屁孩，可咱一開始就拉著架子要和常天華平輩論交的，這對於今後的“合作”可是至關重要。

  “常大哥，老太太這是……”吳天就轉移了話題。

  “唉，氣管炎，老毛病了，冬天重一些，等天氣暖和一點就好了……”常天華幹笑一聲，說道，臉色不免有些尷尬。

  老母親這病雖然是老毛病，可今年卻是比往年要重得多，年前最重的時候，差點“過去”，常天華四處借錢，讓老太太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才算穩定下來，不過依舊不見痊愈，隻能躺在床上靜養，稍一活動就喘不上來氣。也是因為這次母親病重借了不少債，常天華這才拉下臉皮去擺攤賣春聯的，這次雖然賺了兩三百塊錢，不過還了債也就所剩無幾，自然沒辦法讓母親住院進一步治療了。

  眼見常天華的表情，吳天也猜得出問題所在，人家不願意多說，吳天自然也不會不顧忌常天華的麵子深問，就端起搪瓷茶杯抿了一口白開水，略微頓了一下，才再開口說道：“常大哥，你的毛筆字寫的好，鋼筆字應該也不錯吧？”

  常天華一愣，不知道吳天怎麽問起這個問題來了，略頓一下，說道：“一般般吧，其實鋼筆字和毛筆字是相通的……”

  吳天就點點頭，顯然常天華對於自己的鋼筆字還是很有幾分自信的，前麵半句隻是謙虛罷了，不然也不會再說後麵那半句了。

  “常大哥，我有一個想法，你聽聽看行不行。”吳天說道，“我想印一些硬筆字帖賣！”

  “硬筆字帖？”常天華疑惑的道。

  硬筆書法這個名頭，常天華也是聽說過的，早在數年前就有人開始宣揚硬筆書法這個概念了，畢竟時代不同了，當前的主要書寫工具已經不再是毛筆，而是鋼筆一統天下，硬筆書法的概念自有它的市場，就是新華書店裏也有硬筆字帖賣的。

  “小天，你怎麽冒出這麽個念頭？”常天華皺眉道。

  吳天冒出這個念頭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早在買對聯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個念頭。在吳天看來，這個時代賺錢的生意雖然多不勝數，可咱的“原始資本”十分有限，想要投資小，收益大，還不太辛苦的活兒實在不太好找。

  而印書法字帖的成本並不算太高，收益卻有很不錯的預期，基本上可以滿足吳天的要求。

  畢竟現在這個時代還不算浮躁，樂意練練字兒的人不在少數，文化生意還有不小的市場空間，而硬筆書法練習字帖的供應並不豐富，吳天看過新華書店裏的鋼筆字帖就那兩三種而已，自己大可以憑借先知的優勢搶占這一片市場——要知道今後十數年內，硬筆字帖一直都會大受歡迎，直到電腦時代來臨後才會漸漸落寞下去。

  “你別管我怎麽想到這個念頭的，你隻說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幹吧。別的不說，咱倆合夥，保證你能掙錢！”吳天口氣滿滿的說道。

  如果不是見了常天華家裏的這個情況，吳天也不會把話說的這麽直白，畢竟常天華作為一個知識分子，難免有幾分讀書人的迂腐和傲氣，直接提錢可不太容易讓他接受。

  而當下的情況，吳天覺得直接提錢，反倒更容易打動他，以常天華的厚道本性，為了老母親的病和妻女的生活，所謂的知識分子的矜持留著何用？甩手就可以扔一邊去。

  常天華目光晶亮了一下，心裏又滿是糾結，看著吳天直吧咂嘴。如果說是別的六七歲的跟他說這話，隻怕常老師要先笑掉兩顆門牙，再一巴掌把他撥拉到一邊去。可是眼前這位可不同於普通小孩啊，常天華可是聽過吳天念叨的那些生意經的，並且這小子每次念叨的還全都沒錯過，眼見那幾天下來，他不但自己生意好得不得了，連咱也跟著傍了大光。

  這小子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是神童，是做生意的天才啊。

  常天華幾乎毫無懷疑，吳天說能賺錢肯定就能賺錢。

  可吳天發出的邀請，卻還是讓常天華遲疑著，畢竟吳天說的是要印字帖，這生意必然是要下不少本錢的，自己又哪兒有本錢和他合夥兒？

  常天華暗歎了口氣，道：“小天，你需要我幫忙的隻管說，能幫的我一定會幫你，可合夥……還是，算了吧。”

  吳天微微一笑，常天華心裏所想他又豈能看不出來？隻要他心動了，想賺錢，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