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衡一開口，竟是有些泫然欲泣。

  “十三叔……”

  禦龍淵蹙眉看著禦衡，即便是什麽都沒說，禦衡也能在他眼中讀出責備的神色。

  那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責備，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責備。

  是啊，雖然大商亂了，可他這個即將繼位的新君，不能自亂陣腳啊。

  禦衡平複一下心情之後開口道：“多地爆發旱情，今年隻怕要顆粒無收，眼下已經很多地方缺水缺糧，大批難民，已經開始前往京城了，十三叔……這……這要如何是好？”

  禦龍淵疑惑道：“京城連月來都不曾下雨麽？”他離開了一個月，雖然東郊圍獵場也沒有下雨，可那有一個瀑布還有深水潭，周圍群山環翠，他並沒有覺得缺水。

  禦衡點點頭，現在細細想來，確實幾個月都不曾下雨了。

  禦龍淵繼續問道：“炎炎夏日，如此缺雨，各部都沒有收到各城各地遞上來的消息麽？怎麽會嚴重到如此地步，才報到京城？各個城池縣衙府衙，都是幹什麽吃的？未雨綢繆的道理，都不懂嗎？”

  所有大臣都低下頭，不敢和禦龍淵對視，他們並不是一點風聲都沒收到，而是在皇後先薨逝，昭武帝又駕崩，最後禦衡忙著繼位，這幾件事麵前，眾位大臣默契的覺得幹旱隻是小事。

  誰能想到一下傳來十三座城池的黑竹急報。

  若說這沒有人刻意安排，大家都不信。

  禦衡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這其中有八王爺和禦衍的手筆，所以他才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禦龍淵。

  禦龍淵沒興趣在這個節骨眼追責，他甚至沒興趣去參與禦衍和禦衡的博弈，很顯然這一局棋，禦衡已經輸了大半了。

  禦龍淵開口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大商境內的城池要如何安排，而是稻城的萬畝良田，該如何拯救。”

  眾人猛地瞪大眼睛，似乎這才回過神來，雖然天降大旱，可各地儲備糧草多多少少能支撐幾個月。

  可若是稻城今年顆粒無收，那麽秋後入冬，才是真正的再難。到時候滿地荒蕪，怕是樹根都吃不到了。

  想到這裏，禦衡騰地一下站起身，開口道：“此事大商一國無法解決，必須聯合四國一同幫助稻城渡過劫難。”

  ……

  皇宮內燈火通明的討論著賑災之法。

  戰王府裏楚驚鴻也輾轉難眠。

  難怪今天早上進城的時候，她發現米鋪排起了長隊，原來百姓們早就發現了天氣不尋常，估計糧商也發現了糧草價格上漲。

  現在還沒亂起來，是因為儲備的糧草還夠日常所需，可若今年秋糧無收，那麽入冬之後，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水，一定要找到水。

  可她隻是個大夫，又不會呼風喚雨，哪裏能弄來水呢？

  楚驚鴻在自己紛繁雜亂的思緒中漸漸沉睡，一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在嘈雜的聲音中醒過來。

  她下意識摸向床榻一側，入手生涼，證明禦龍淵昨夜沒有回來過。

  也對，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畢竟是大商的王爺，怎麽可能置身事外呢。

  外麵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楚驚鴻有些疑惑，連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王妃娘娘！”十五見楚驚鴻開門出來，急忙迎過來：“王妃娘娘，王爺在您熟睡的時候回來看過您了，王爺說今天外麵很亂，讓王妃娘娘不要離開王府半步，王爺說他會在天黑之前回來，請王妃不要擔心。”

  楚驚鴻心裏咯噔一下，外麵這麽吵，禦龍淵一夜沒睡又急忙出去，可見京城必然是發生大事了。

  她如何能不擔心呢？

  楚驚鴻急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十五沒有隱瞞，連忙開口回道：“是百姓們在聚眾鬧事。”

  “聚眾鬧事？”楚驚鴻不明白，然而片刻後她便從百姓們大喊的口號聲中，明白了幾分原委。

  ……

  “德不配位，驟降天罰！”

  “殺父弑君，必遭天譴！”

  “無德無能，禍及百姓！”

  “以身祭天，祈降甘霖！”

  ……

  每一聲口號後麵，都跟著無數百姓的齊聲呐喊。

  這一字字一句句，分明就是在斥罵禦衡啊。

  楚驚鴻並不為禦衡而擔憂，是為八王爺的手段而愕然。沒想到這個沉寂了十幾年的八王爺，竟然能有如此好手段，一擊斃命，讓禦衡再無翻身之力。

  百姓是水，君王是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八王爺知道他在朝中沒有人脈，無法左右文武百官的決定，索性不從朝中下手，直接鼓動天下百姓來逼迫禦衡。

  好一招釜底抽薪！

  禦衡在登基之日連收十三個黑竹急報，百姓們不會覺得這是人為所至，隻會覺得是天意。

  上天不讓禦衡登基。

  上天覺得他德不配位。

  再加上那弑君殺父的傳言，禦衡這一次，就算死不了，也絕不可能再繼位新君了。

  楚驚鴻開始為禦龍淵擔憂起來，這八王爺手段真是讓人猝不及防。

  眼看楚驚鴻滿臉擔憂的神色，十五開口道：“王妃娘娘放寬心，王爺早就派人收購了許多糧草，一定能度過這次難關的。”

  楚驚鴻皺著眉點點頭，早先收購的糧草是多半是去年的陳糧，那些糧食或許能緩解眼前的壓力，可入秋之後若是顆粒無收，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楚驚鴻看向十五，開口道：“你去將各國的輿圖拿來。”她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能不能幫上忙。

  ……

  楚驚鴻拿到輿圖之後便一直在觀察地形地貌，除此之外還看了一些九方誌，查詢以往大旱年間都是如何平安渡過的。

  這一看就是一整天，而外麵的百姓一鬧也是一整天。

  一直到日暮西垂的時候，楚驚鴻才抬起頭，揉了揉有幾分酸痛的肩膀。

  “這天快黑了，王爺怎麽還沒回來？”楚驚鴻喃喃自語著，推開門看向院子。

  恰巧十五從院門口走了進來，開口道：“王妃娘娘，有人來求見。”

  “求見？”會是誰？白子墨和沐風何都離開京城了，還有誰會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