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參把第二份狀紙鋪在地上，開口道：“這無論什麽罪，都要看看落在誰頭上，落在戰王殿下頭上，無非就是罰酒三杯，可若落在驚鴻公主頭上……北楚的麻煩就大了。而且……如果落在戰王頭上，那麽今日的桃花，就還是昨日的桃花。”

  換言之，把罪名都推在禦龍淵身上，那麽不管是楚驚鴻，還是金無雙，都會平安無事。

  反之，無論是她楚驚鴻，還是金無雙，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楚驚鴻點點頭，似乎對姚參的奉勸非常動心，開口笑道：“姚統領說的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姚參麵露喜色，以為楚驚鴻要妥協了，可是楚驚鴻卻忽然開口道：“可是我不信你啊，姚統領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把性命交到你手上？嗬嗬，我想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做這種蠢事吧。”

  姚參臉色鐵青，怒斥道：“那就請各位再好好想想清楚吧！我有的是時間跟你們耗！”

  姚參拿起狀紙往後堂走，臨走前不忘吩咐手下侍衛給楚驚鴻三人準備膳食。

  東西端上來之後，風行和金無雙都顯得有些猶豫，倒是楚驚鴻直接開動吃起來。

  見風行和金無雙都不動筷子，楚驚鴻開口道：“要吃東西的，不然體力流失的會更快，若是我沒猜錯，今天也別想睡了。”

  風行擔憂的低聲道：“驚鴻公主，裴大人離開的時候說，切記禍衝口出，病從口入，這是不是在提醒我們不要亂吃東西？”

  金無雙點點頭，他也有這樣的顧慮。

  楚驚鴻倒是不大在意，開口解釋道：“咱們三個人，綁在一起，讓姚參殺了，姚參背後的主子也不會滿意的。”

  楚驚鴻伸手指了指天上，讓二人明白，她說的是昭武帝。

  楚驚鴻繼續道：“所以姚參不會在食物裏下毒，他隻會讓我難受，逼迫我們簽那一紙狀書，或者從我們口中套出有用的供詞。所以呢，放心吃吧。”無非裏麵就是一些軟筋散什麽的。

  風行和金無雙覺得楚驚鴻說的有理，便大快朵頤起來，姚參雖然卑鄙，不過這飯菜倒是準備的十分可口，三個人並沒有覺得難以下咽。

  隻是剛吃一口風行就嚐到裏麵的軟筋散味道。

  風行剛想說，楚驚鴻就夾起一個雞腿放到他碗裏，眨了眨眼開口道：“快吃，吃飽了才有力氣。”

  風行微微一愣，不明白楚驚鴻這是什麽意思，不過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女子給他加菜，即便是他心中沒有任何越矩的心思，可還是不受控製的有些臉紅了。

  風行連忙低下頭，啊嗚啊嗚的大口吃起來。

  三人吃完之後，便背靠著背坐在原地，又開始昏昏入睡。

  這一次還不等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風行和金無雙就被指尖的一陣刺痛驚醒了。

  二人剛要有動作，就聽見，閉著眼耷拉著腦袋的楚驚鴻，口中喃喃說道：“別動。”

  二人明白，這放在身側的手，傳來的刺痛感覺，應該是楚驚鴻弄得，可是她要做什麽呢？

  ——

  三日後。

  一連三日過去了，大理寺門口的江桃清明顯瘦了一大圈，往前打聽不到大理寺裏麵的消息，往後又收不到禦龍淵回城的消息。

  他隻能天天守在這聽裏麵的吹啦彈唱，感覺整個人都要瘋了。

  裴元每日都會來，也每天吃閉門羹。

  今日早朝裴元還在朝上參了姚參一本，然而昭武帝卻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隻說此時關乎淑妃的義妹的名節，所以要閉門審理，不宜外傳。

  裴元心中明白，這件事，無論是淑妃和驚鴻公主的私怨，還是昭武帝和戰王殿下的過招，此時此刻，都不是他能摻和左右的了。

  裴元有心無力的歎口氣，對於江桃清的求助，隻能慚愧的說一句愛莫能助。

  江桃清心急火燎的問出他這幾天，不知道問了多少次的話：“不知道姚參要關他們到什麽時候。”

  裴元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不過他有一種預感，事情似乎會出現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轉折點。

  “唔！唔……嘔……”戰王府的一個侍衛忽然發出難受異常的嘔吐聲，眾人循聲望去，就看到他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穢物，隨後他整個人也開始搖搖欲墜。

  身旁的同僚下意識想上前攙扶，江桃清急忙大喊：“別碰他！”

  然而江桃清的話再快，也沒能阻止那同僚的手，那人還是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戰王府侍衛，隻是沒想到，那個侍衛竟然順勢倒了下去，全身失了力道，連帶著攙扶他的人一起倒下了。

  江桃清連忙又補了一句：“快放開他。”

  這一次那個那個同僚聽清楚了，連忙放開了已經失去意識的夥伴，自己站起身。

  江桃清和雷動走到那倒地不起的侍衛麵前，仔細去看那一團黑色穢物。

  果不其然，那是一團黑色的線蟲。

  在場眾人看清之後，瞬間就嚇白了臉，裴元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是什麽東西。”

  裴元話音剛落下，還不等江桃清開口解釋，剛剛攙扶身旁同伴的那個人侍衛，也忽然捂住胸口。

  強烈的刺痛從心髒傳來，片刻後，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那個侍衛也哇的一聲，吐出一大灘黑色穢物，不出幾息，便倒地不起，沒了生氣。

  這一次不等江桃清提醒，眾人都紛紛退後半步，心中驚恐溢於言表。

  江桃清感覺自己都有些站不穩了，好在身旁的雷動伸手扶住了他的後背。

  “江公子，你先別急，現在隻有你能拿主意啊。”雷動安撫道。

  江桃清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然後開口道：“裴大人，有人在京城下蠱，這些人都是中蠱而亡的。”

  江桃清連忙將桃花桃木兄妹的事情，跟裴元講了個清楚明白，說完之後，江桃清才繼續道：“裴大人，我心知你不願在東風西風之中搖擺，可在其位謀其政，您是大理寺卿，九卿之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京城百姓啊。”

  裴元抬手阻止江桃清繼續說下去，隻冷著臉開口道：“江公子不必多言，本官即可派人去全城篩查，你隻需告訴我要如何才能控製蠱蟲不會再繼續傳播。”

  江桃清委實鬆了口氣，連忙開口道：“將屍體燒掉。”

  ……

  大理寺外麵的騷動，並沒有逃過楚驚鴻三人的耳朵，隻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三個人已疲憊到了極點，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甚至無法判斷自己聽到的聲音是真是的，還是自己的幻覺，完全已經神智不清了。

  姚參走到楚驚鴻麵前蹲下，冷笑著開口道：“驚鴻公主聽見外麵的動靜兒了麽？若是沒聽清，下官可以給你重複一遍。”

  楚驚鴻搖搖晃晃好幾次要倒下都被身旁的風行用肩膀扶住了。

  姚參也不管楚驚鴻有沒有回應，自顧自的繼續道：“外麵已經開始死人了，隻要大理寺一天交不出供詞，外麵的人就會不停的死。而且會一天比一天，死的更多。驚鴻公主，還記得下官的話麽？有些罪名，放在戰王殿下身上，或許就是罰酒三杯，放在驚鴻公主身上，或許就是褫奪封號。可放在百姓身上，那可是要命的啊。”

  楚驚鴻神識有些不清楚的喃喃道：“我不是公主……我不是……你是誰，這是哪……我要回家……回家……”

  姚參疑惑的皺眉，這楚驚鴻說什麽呢？前言不搭後語的，她到底有沒有聽清他的話。

  姚參語氣冷冽的繼續道：“驚鴻公主這是要跟屬下兜圈子麽？”

  楚驚鴻完全不接姚參的話，隻自顧自的說道：“我要去醫院，今天還有三台手術，我不能睡，不能睡。”

  醫院？手術？她在說什麽？

  姚參心下狐疑，想到那狀紙上寫的山精妖怪四個字，姚參忍不住有些心底發寒，開口試探著問道：“你說你不是驚鴻公主？那你是誰？”

  楚驚鴻喃喃道：“驚鴻公主……驚鴻公主……我不是驚鴻公主，驚鴻公主已經死了啊……已經死了啊，她跳崖死了……死了……”

  姚參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身子往後一撤，砰的一聲坐在了地麵上。

  “你說驚鴻公主已經死了，那你又是誰？你是人是鬼？！”

  楚驚鴻：“……”

  姚參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楚驚鴻的回應， 片刻後綿長的呼吸聲從三人身上傳出來，這三個人，竟然是都睡著了。

  姚參心裏狂跳，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一邊開口吩咐繼續吹拉彈唱，不許三人睡覺，一邊從大理寺後門離開了府衙。

  在今日死人之前，大理寺前後都被戰王府侍衛圍的水泄不通，可今日這個變故，導致所有侍衛都被江桃清叫去問話，方便了姚參離去。

  亦或是說，姚參本就一直在等這個變故，伺機離去。

  ——

  皇宮。

  “你說什麽？此話當真？！”鳳舞又驚又喜，更多的還是畏懼。

  姚參連連點頭，開口道：“回淑妃娘娘話，那楚驚鴻果然是借屍還魂啊，微臣……微臣實在怕控製不了她……”

  姚參心裏膽突突的，總覺得惹了不小的麻煩。

  鳳舞咬緊牙關，強行鎮定的開口道：“怕什麽，邪不勝正，傳本宮口諭，立刻開設公審堂，就由你來做主審，務必讓那楚驚鴻說出自己是妖精的事實。”

  姚參硬著頭皮領命離去。

  他手上那兩張狀紙，一張是淑妃娘娘給他的，指認楚驚鴻是妖怪。還有一張是應大長老給他的，讓楚驚鴻指認是禦龍淵指使。

  如今看來，這淑妃的狀紙內容是才是真的，應大長老那一張是欲加之罪啊。

  姚參本來是傾向於聽從應大長老的，畢竟應大長老背後站著陛下。

  可如今真的得知楚驚鴻是妖怪之後，姚參就什麽也顧不得了。

  得罪了一個妖怪，若是讓她跑了，以後他還能有好日子過麽？

  無論如何，都得先除掉楚驚鴻這個妖孽！

  ——

  兩日後。

  又過去了兩天，整個京城已經如同爆發瘟疫一般，死了大批大批的人。

  滿城百姓皆惶惶不可終日。

  應大長老出麵告知天下，說是有妖物在京城作祟，將蠱蟲傳播，他正在努力研究解蠱的方法。需要一些時日。

  然而此話說出沒過兩日，皇宮便發下榜文，說已經抓到了那妖物，準備在九月初一這一日玄武大街公審。

  百姓聽聞京城真的有妖物，一時間驚恐不已，但是更多的卻是憤怒。

  都是這個妖物害的他們失去了親人。

  當眾人聽聞這個妖物就是北楚公主的時候，心中仇恨更加甚囂塵上。北楚曾經與大商打過不少戰爭，在大商百姓眼中，楚驚鴻終究還是個外人。

  ……

  江桃清在得知楚驚鴻要被萬人公審的時候，整個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所謂公審，便是當場審，當場判，當場行刑。

  若是楚驚鴻當著眾人麵，簽字畫押，那麽說不定就會立刻被斬殺在公審台上啊。

  這一刻江桃清著實慌亂了，主要是他的卦象，實在太不好了。貴人變敵人，到底誰是敵人？

  江桃清敲了敲自己的腦子，把這個想不通的問題，暫且壓下，若是公審之前禦龍淵還沒有回來，他就隻能鋌而走險，動用逐月樓所有暗衛去搶人了。

  他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楚驚鴻被冤枉死啊！

  ——

  九月初一。

  時至今日，楚驚鴻和風行、金無雙，已經連續七日不眠不休了。

  且不說他們還中了迷藥，就是好端端的人，七天也受不住了。

  到今日早上，三人已經難受到，開始水米難進了。

  看著三個狼狽不堪，雙眼充血的人，姚參心中微微鬆口氣。

  那驚鴻公主雖然是個妖怪，可是看起來似乎也隻是一個道行不深的妖怪罷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姚參還是命人用繩子將三人都捆了。

  “走吧，驚鴻公主！”姚參提著繩子將楚驚鴻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