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連忙拉住李銀杏的手臂，開口勸慰：“杏兒，算了算了杏兒，咱們改日，改日再說好不好？”

  店小二聽到桃花這話，嗤笑一聲道：“改日？就你們這窮酸樣，這輩子都別想進咱們九珍樓了。”

  這邊的爭吵聲並不小，很快引來行人駐足圍觀，桃花和銀杏兒兩個人尷尬不已。

  就在桃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一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呦嗬，我九珍樓什麽時候有這麽大排場的小二了？連九珍樓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裏了？”

  這個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正是金無雙。

  金無雙從人群中走出來，眼神不悅的看著那盛氣淩人的店小二。

  店小二立刻換做一副狗腿的笑臉，連連告罪：“哎呀，老板您回來了，您可別誤會，這個丫頭，天天才送菜，非要咱們酒樓收她的菜。拒絕了幾次之後，她這又開始換了新法子，所以小的才……”

  金無雙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桃花和李銀杏。

  桃花抬頭看了看金無雙，忍不住臉色一紅，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而在這樣好看的公子麵前，她實在不想讓他誤會。

  桃花咬著嘴唇開口道：“對……對不起金老板，打擾……打擾你做生意了，不過我……我今日真的是來……來買九珍雞的。”

  見金無雙臉上笑容不減，也沒有不耐煩的神色，桃花才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最近幾日我確實來送過菜，可我不是揪著九珍樓一家不放，我是每家都想問問，今天不要，或許明天會有需要呢。或許我來的頻繁了些，所以招小二哥厭煩了。不過我這次真的是來買九珍雞的，您看我都沒有帶菜籃子來，而且……而且……”

  桃花有些臉紅的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她緩緩打開布包，裏麵包裹的都是碎銀子。

  桃花眼睛帶著渴望的看著金無雙，開口道：“我……我是準備了銀子的，今日是我好友及笄之日，這是我攢了一年的銀子……夠……夠不夠買……買一隻雞？”

  金無雙對眼前的少女沒有什麽非分之想，隻是覺得她小小年紀，既堅韌不拔，又有情有義，實在難得。

  相比之下，自己的店小二，仗勢欺人，狗眼看人低，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金無雙伸出手，連著帕子一起，接過桃花手上的散碎銀兩，數也沒數就握在了手心裏。然後柔聲笑道：“不夠買一隻。”

  “啊？”桃花難掩失望。

  金無雙哈哈一笑，繼續道：“可是卻夠買兩隻，因為本店啊，今日買兩隻打一折，你這些銀子，剛好夠一折。怎麽樣？要不要買兩隻？”

  桃花愣住了。

  看著金無雙含著戲謔的笑容，她覺得自己心跳開始不受控製的加快，臉頰也愈發的滾燙了。她完全忘了該如何回應，好在一旁的李銀杏理智尚存，連忙開口道：“買買買我們就買兩隻。”

  金無雙揮揮手，身後立刻有人去備菜了。

  然而事情到這裏還沒有結束，金無雙走到那個狗仗人勢的店小二麵前，開口道：“把手伸出來！”

  店小二有些緊張的伸出雙手，苦著臉開口道：“老板，小的知錯了……”

  金無雙笑眯眯的點點頭：“知錯了好，知錯了就不會怪我炒了你了。”

  “啊？！”店小二都快哭出來了。

  金無雙沒理會他，直接將帕子裏的散碎銀兩倒在他的雙手上，然後冷笑道：“記住了，犯了錯的人，在我九珍樓，是沒有安家費的，這些銀子，是那位姑娘好心，賞你的。你可得知恩圖報，去磕個頭，打包袱回家吧。”

  金無雙說完便轉身走近了九珍樓，他量那店小二不敢違背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那店小二連哭帶嚎的給桃花和李銀杏磕了三個頭，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整個過程發生的太突然，讓桃花連反應都來不及，便已經看不到金無雙的身影了。

  又過了少許功夫，店裏的掌櫃的親自送出來了兩隻包好的九珍雞，除此之外，還送了兩份九珍糕，和兩壺甜釀花酒。

  桃花和李銀杏拿著這些東西，感覺有些不真實。

  桃花很想對金無雙說一聲謝謝，可是目光所及，早就沒有了他的身影。

  他收了她的銀子，給了她平等交易的權利，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尊重。

  他炒了那個店小二，讓店小二道歉，還給她被人奚落掉的尊嚴。

  自打那以後，桃花就再也忘不掉金無雙了。

  ……

  聽完了李銀杏的敘述的往事，眾人都忍不住有些唏噓。尤其是金無雙，因為他對這件事，毫無印象。

  從不知道有一個姑娘，暗暗喜歡他這麽久，他甚至現在都記不起桃花的樣子。

  楚驚鴻繼續問道：“然後呢？桃花喜歡金無雙，所以她做了什麽？”

  李銀杏流著眼淚繼續道：“桃花膽子小，一直以來都是遠遠的看著九珍樓，哪裏敢做什麽。平日也就是和我閑聊一下少女心事。可就在前些日子，她不知從哪聽到一個法子，說有錢人都要臉麵，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飯，就一定能得到名分。桃花說她和金老板家世懸殊，這輩子都不可能正大光明嫁進金家了，所以她想爬床，隻要能留在金老板身邊，哪怕做個妾也是好的。”

  聽到李銀杏這話，桃木頓時站不住了，高大的身形像沒了根基，搖搖欲墜的大樹。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桃花……桃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俺不信，俺不信……”桃木口中說著不信，可他心裏卻已經明白，李銀杏不會說謊。

  李銀杏繼續道：“對不起桃木大哥，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桃花跟我商量的時候，我隻當她是從話本子上看到的橋段，並沒有當真，也沒相信她真的會做，若是我能謹慎一點，桃花也不會……嗚嗚嗚……”李銀杏掩麵而泣。

  眾人麵麵相覷，事實，似乎開始浮出水麵了，隻是這當中，還是有楚驚鴻想不通的問題。

  第一，桃花如何知道金無雙會在昨日去九珍樓？無論是金無雙去九珍樓，還是桃花去送菜，似乎都是一個巧合。

  這麽巧麽？

  第二，什麽東西能讓金無雙整個人都斷片兒了？金無雙昏迷之後，又是如何被桃花帶到庫房的？金無雙人高馬大，桃花嬌小柔弱，這明顯不合常理。

  她抬得動他麽？就算抬得動，如何掩人耳目？

  第三，如果這一切是桃花算計的，那麽桃花體內的蟲子又是怎麽回事？誰會去害一個毫無根基，家世普通的農家女呢？

  真的和天精巴戟有關麽？

  看似解開了一個個謎團，實際上卻增加了更多的謎團，眾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眾人陷入沉思的時候，皇宮內院，冰玉宮裏的淑妃娘娘，也陷入了沉思。

  ——

  冰玉宮。

  淑妃看著眼前跪在地上一臉忠心不二的南秦公主袁霏雨，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因為袁霏雨所言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你是說，現在的楚驚鴻，已經不是原來的楚驚鴻了？她是妖精？！”

  淑妃，也就是鳳舞皺眉看著袁霏雨。

  袁霏雨連連點頭：“沒錯，淑妃娘娘明鑒，那楚驚鴻是什麽才智？說話不玲瓏，人才不出眾，樣貌也其醜無比，她如何能得戰王殿下青睞，這全都是因為她早就不是當日的她了。不怕告訴娘娘，霏雨日前對她下過殺手。她從萬丈懸崖摔下去，卻安然無恙，這不可疑麽？而且我 之前聽鎖清宮的下人說過，她的容貌時好時壞，似乎要吸了男人精氣，才能保持美豔。”

  鳳舞被袁霏雨說的倒吸一口涼氣。

  她雖然不太相信怪力亂神的說法，可是一想到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的禦龍淵，卻能對楚驚鴻處處維護，她就覺得不對勁兒。

  這種不對勁兒如果套上了狐媚之術，似乎就順理成章了。

  眼看鳳舞臉上神色動容，袁霏雨連忙趁熱打鐵。

  “淑妃娘娘，霏雨還聽說之前的吸血案子也與她有關，還有我那丫鬟橙兒，也是死不見屍啊。咱們萬萬不能再容這麽一個妖物禍亂江山了。”

  鳳舞有些緊張了，因為她忽然想起來，當日她在龍騰殿仿佛中了邪的表現。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也沒亂吃東西，怎麽忽然就變得瘋瘋癲癲，分不清眼前人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串聯起來……

  鳳舞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有些發抖：“這……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本宮得去稟報陛下！”

  “娘娘！萬萬不可啊！”袁霏雨阻攔道：“娘娘，這一切雖然是事實，可是咱們也沒有證據不是？若是稟報了陛下，消息傳了出去，萬一打草驚蛇，再讓她跑了呢？”

  鳳舞不耐煩的說道：“跑了就跑了，一個妖怪，跑了不是更好麽？！”

  袁霏雨歎口氣：“她跑了是好，可她萬一再跑回來呢？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娘娘。”

  鳳舞磨了磨牙，心中焦灼萬分：“那你說說，到底該怎麽辦？！”

  袁霏雨聽著鳳舞已經順著她的思路走了，心中微微鬆口氣，繼續開口道：“眼下戰王殿下不在京城，是個好機會，我聽說那楚驚鴻今日似乎卷入了一場命案裏，娘娘看看，是不是能在這上麵做點文章？有法可據的將她拿下，就算戰王殿下回來了，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鳳舞當即派人去打聽今日京城的發生了什麽命案。

  隻是她仍舊很擔憂：“就算有理有據又如何，她若真是山精妖怪，咱們可如何能製得住她啊！”

  袁霏雨開口道：“娘娘，赤霄劍啊！我可是聽說過，這赤霄劍是集天地日月淨化所淬煉，斬妖除魔猶如砍瓜切菜。隻要娘娘從二殿下手上借來赤霄劍，一定能手刃楚驚鴻那個妖物。”

  鳳舞歎口氣道：“此事，倒是不難……就是不知道那赤霄劍有沒有傳聞那麽厲害，萬一殺不死她，豈不是打蛇不成反被咬。”

  袁霏雨露出一絲冷笑，她連忙低下頭，藏住滿臉陰鷙。

  “寶劍淬毒，萬無一失啊娘娘……”

  鳳舞讚許的點了點頭。

  ……

  桃花這個案子，案發地是人蛇混雜的青樓，審案的時候又有諸多百姓圍觀。

  所以關於案件的大致內容，根本算不得什麽秘密。

  鳳舞很快了解了始末，當她聽到那死者是口中吐出無數黑色線蟲的描述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更加相信了袁霏雨的話。

  一定是有妖物在京城作祟，否則如何會有人吐出蟲子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袁霏雨聽到這裏連忙開口道：“娘娘，那個民女桃花的屍體是證據，一定要搶回來啊。想想我那可憐的橙兒， 一定也是死的見不得人，所以被楚驚鴻毀屍滅跡了。嗚嗚嗚……”

  鳳舞顧不得袁霏雨的掩麵而泣了，她隻覺得袁袁霏雨的話沒錯，屍體是證據，一定要搶到手。

  鳳舞大喊道：“來人！傳本宮旨意，去京兆府，將桃花……”

  鳳舞斟酌了一番，片刻後改口道：“不，不是桃花，去將本宮的義妹的屍體，接到大理寺，好生看管。義妹枉死，義妹枉死，本宮一定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

  ——

  京兆府。

  案件陷入了僵局，但是好在金無雙的清白算是被證實了。

  接下來就是調查桃花的死因了。

  還有整件事情背後的推手。

  桃花和橙兒先後都死於同一種蟲子，同一種方法，這絕對不是莫名其妙的巧合。

  兩件看似無關的案子，必然有它們的關聯。

  可是這關聯是什麽呢？

  又或者說，關聯的人，是誰呢？

  這些問題太複雜，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眼下更加緊迫的事情，是救桃木和那四個京兆府衙役的性命。

  沒有人知道，那些蟲子，會多久要了他們的命。

  除此之外，還要趕緊將桃花的屍體處理掉。

  然而在處理屍體的問題上，楚驚鴻又遇到了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