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聽到這句話，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禦龍淵是關心她，並沒有懷疑她，或者對她有敵意。

  憂的是，正因為他不懷疑她的身世，所以才對她沒有敵意，倘若她真的和花家，或者和月家有關係呢？禦龍淵身為五大藩王的後人，想要鏟除前朝餘孽，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和禦龍淵之間，本就沒有什麽情意可講，她又憑什麽讓禦龍淵帶她與眾不同呢。

  ……

  “驚鴻公主，疾風族的人很危險，你可否告訴在下，他與你說過什麽？做過什麽？”江桃清的話喚回了楚驚鴻有些走神的意識。

  楚驚鴻心想，她要是說那個疾風族的人，給了她三塊四方星宿玉，這群人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楚驚鴻抿了抿嘴唇，不知為何，覺得這件事不能說，權衡利弊之後，楚驚鴻開口道：“他似乎是去偷東西的，看到有人要殺我，就順手救了我。”

  說到這裏楚驚鴻又有些不高興了，抬頭看向禦龍淵，撇撇嘴道：“他就是去偷鳳舞那一對兒耳墜子的。四方星宿玉！救我，是順路罷了！”

  “偷四方星宿玉？”江桃清的語氣顯得有幾分緊張了。

  “疾風族的人偷四方星宿玉，肯定是為了給月家，看來月家真的有餘孽尚且留存於世，大哥，她們會不會想顛覆九方的統治格局，想取而代之？”金無雙的陰謀論來的不無道理，畢竟幾乎人人都知道，四方星宿玉代表著九闕皇朝的寶藏。

  楚驚鴻聽了金無雙的話微微垂眸，他口中的疾風族，將三塊四方星宿玉都給了她，難道說，她真的是月家人？

  楚驚鴻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娘親姓蘭，叫蘭夕，入宮之前是北楚一家醫館的長女，後來無意中在街上救了安國公的夫人，被安國公引薦，救了當年產子的皇後娘娘，順利接生了太子楚驚瀾。

  也正是因此，而入了北楚皇帝的眼，然後納入後宮封妃。

  聽了金無雙的話之後，禦龍淵開口道：“你們先回去，這件事，我來處理。”

  金無雙還想說什麽，卻被江桃清拉住了手臂。

  金無雙抿了抿嘴唇，沒有再多言。

  二人離開之前，江桃清對楚驚鴻開口致謝：“在下江桃清，日前得公主相救尚未來得表達謝意，多謝驚鴻公主救命之恩。”

  江桃清對著楚驚鴻深深作了一揖，楚驚鴻有些受寵若驚，想要回禮卻苦於無法動彈半分。隻能尷尬的笑笑，開口道：“不……不必客氣，救死扶傷乃是行醫之道。”

  江桃清和禦龍淵幾乎是同時眸光閃了閃，行醫之道……難道楚驚鴻真是一個大夫？

  江桃清笑了笑，告辭離去。

  ……

  不知道是不是楚驚鴻的錯覺，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房間裏的溫度讓她感覺漸漸升高了。

  她被禦龍淵抱在腿上，動也不能動，話也不知該說什麽，一時間，氣氛竟然尷尬的令人有些窒息。

  就在她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禦龍淵忽然把她打橫抱起來走向了書房屏風後麵的矮榻。

  這是要幹嘛？

  “哎！王爺，你這是幹嘛啊？”

  禦龍淵微微蹙眉，將楚驚鴻放下之後自己倒在她身旁，一如往常一樣，從身後環抱著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頸窩裏，近乎於貪婪的吸食她身上的味道。

  這一呼一吸之間，熱氣噴灑在楚驚鴻的耳朵上，讓她忍不住顫栗。

  可是……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禦龍淵， 你要幹什麽，你放開我！”楚驚鴻有些惱怒。

  禦龍淵微微蹙眉，開口道：“睡覺。”

  睡覺？

  “誰要跟你睡覺！你想睡，你想抱，你也應該去找鳳舞郡主，你扣著我算怎麽回事？”楚驚鴻生氣的說道。

  禦龍淵疑惑的皺眉：“本王為何要找她？”她又不能緩解他身上的疼痛，而且他也不喜歡她的身上的氣息。

  “那你為何要找我？”楚驚鴻忍不住反問到。

  禦龍淵頓了頓開口道：“因為……你很特別。”

  這叫什麽答案？

  楚驚鴻感覺心裏悶悶的，語氣不善的繼續道：“禦龍淵，合作是以信任為基礎的，你既然不信任我，我們就該終止合作。”

  禦龍淵否認道：“本王沒有不信你。”

  “你昨天明明說鳳舞不會殺我？不過短短一個晚上，你就忘了？”楚驚鴻說這話的時候，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禦龍淵有些疲憊的歎口氣，將楚驚鴻抱緊了幾分，開口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本王都沒有睡，五天四夜，現在實在有些疲憊了，有什麽事，睡醒再說好麽？”

  禦龍淵說的是實話，也正因為是實話，才讓楚驚鴻心裏咯噔一下。

  他……他竟然因為她身陷囹圄，所以夜不能寐嗎？

  她在他心中，有……有那麽重要嗎？

  既然那麽重要，他為何又要說那番話？為何要懷疑她？為何要維護鳳舞？

  楚驚鴻滿腦子都是問號，然而禦龍淵卻沒有再給她解答的意思了，耳畔傳來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楚驚鴻知道，禦龍淵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懷抱她已經熟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理寺的幾日她也疲憊了，楚驚鴻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跟著睡著了。

  以至於鳳舞在來找禦龍淵的時候，就聽到風行這樣稟報：“勞煩郡主在前廳稍候，王爺和驚鴻公主正在睡午覺，屬下也不便打擾？”

  “什麽？！”鳳舞聲音拔高。

  “那個賤人剛出獄就來巴著容澤哥哥不放？她還要不要臉了！”鳳舞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內院闖，卻被風行強硬的攔下了。

  “鳳舞郡主，您要願意等，就請在前廳稍候，王爺也剛好有事要和郡主說，您要是不願意等，就請先回宮，王爺醒來後自然會去尋郡主。”

  鳳舞有些驚訝：“你說容澤哥哥有事找我？”

  風行點了點頭。

  鳳舞看風行態度強硬，不肯讓她進去，又聽著禦龍淵要找她，微微思忖片刻後，決定在前院等候。

  難得禦龍淵先主動找她，她實在很想知道，禦龍淵要跟她說什麽，說不定是想解釋一下他和楚驚鴻的醫患關係？

  想到這裏鳳舞感覺心情好了幾分，有些倨傲的抬著下巴，開口道：“那本郡主就在這等容澤哥哥醒來，你去候著吧，若是容澤哥哥醒了，你立刻告訴他我在這裏。”

  風行點了點頭，對院子的侍衛吩咐兩句之後轉身離開的前院。

  ……

  隻是鳳舞怎麽也沒想到，這一等，竟然從午時一直等到了亥時禦龍淵都沒出現，不僅沒有出現，也不允許她進入後院。

  她在戰王府的行動範圍被局限在前廳前院，想等，就在前廳，不想等就離開。

  接近六個時辰，別說午飯晚飯了，戰王府竟然一杯茶都沒有給鳳舞奉上。

  鳳舞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禦龍淵是故意晾著她了，可是為什麽呢？就因為那個北楚公主麽？

  禦龍淵身份貴重，容貌出眾，過去這麽多年來，沒少有各種女人往他身上靠，她也輕而易舉的除掉過他身邊的那些蒼蠅。

  過去禦龍淵都對她十分包容，為何這次卻如此不同？

  鳳舞心中忍不住開始重新估量楚驚鴻的分量。

  ——

  次日晨。

  楚驚鴻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腳都能動了，不僅如此，她還特別沒有形象的撲在禦龍淵的懷裏。

  她的頭枕在禦龍淵的臂彎中，一直手臂搭在禦龍淵的胸口上，一條腿壓在他的雙腿上，顯然一個樹袋熊的模樣牢牢的抱著禦龍淵。

  這是怎麽回事？

  不對，這是哪裏？

  楚驚鴻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房間，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來，這是寒露院，是禦龍淵的臥房。

  她是從昨天中午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嗎？

  楚驚鴻忍不住嘴角抽搐，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禦龍淵的懷裏睡得這麽沉。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臂，猛地發現自己的外衣竟然沒了，此刻隻穿了一身白色的裏衣和禦龍淵相擁而臥。

  楚驚鴻忍不住想拍自己腦袋了，睡得太沉也就罷了，怎麽被人脫了衣服都沒有反映呢，是太過於信任禦龍淵了嗎？

  楚驚鴻躡手躡腳的抬起胳膊抬起腿，然後小心翼翼的坐起身。

  然而還不等她坐穩，腰間就猛地多出一直大手，直接牢牢鎖住她的腰身將她撈了回去。

  “啊——”楚驚鴻下意識驚呼一聲。

  門外的風行聽到這聲驚呼頓了頓腳步，忍不住腹誹，為什麽每次他來稟報事情，都能撞到王爺的好事。

  禦龍淵微微蹙眉，把楚驚鴻撈入懷中之後，從背後貼身她耳朵低聲道：“別走……”

  禦龍淵的聲音很輕，還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暗啞，語氣裏有三分無奈，三分請求，三分強硬，和一分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小心翼翼。

  這樣動聽的聲音想在楚驚鴻的耳畔，卻讓她感覺好像響在心裏一樣，不知不覺的心尖兒一顫。

  楚驚鴻歎口氣，忍不住開口問道：“唉，王爺，你到底想我怎麽樣？”

  或許是楚驚鴻的語氣裏包涵了太多的進退兩難，讓本來迷迷糊糊的禦龍淵漸漸清醒了幾分。

  短暫沉默，卻壓抑的兩個人都有些說不出話。最後還是楚驚鴻開口道：“王爺，我們之間的合作，是要基於相互信任的基礎，你不信任我，我……”

  “本王沒有不信你！”禦龍淵開口解釋到。

  楚驚鴻很想追問一句，若是沒有不信我，為何你不信我說鳳舞要殺人。

  然而還不等她問出口，就聽見禦龍淵繼續道：“驚鴻，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秘密，你有你的秘密，本王也有本王的秘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得已，你有你的不得已，本王也有本王的不得已。我們都站在自己的界限裏，不去打破界限，隻默默對對方好，這樣不好麽？”

  他的世界太昏暗了，太複雜了，也太危險了，他不想帶她進來。而她身上雖然有很多他無法理解的事情，他也不想去探究。有些東西，最好沒有答案。

  禦龍淵七七八八說了些什麽楚驚鴻沒大聽清楚，可是最後一句，卻讓她心裏一酸，默默地對對方好……

  “你……你想對我好？”楚驚鴻小聲問道。

  禦龍淵把楚驚鴻身子轉過來讓她麵對自己，楚驚鴻抬頭便看到禦龍淵那灼熱而專注的眼神，感覺心跳猛地加速起來，幾乎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一樣。

  禦龍淵開口道：“沒錯！本王想對你好。”她可以緩解他的血咒，可以給他幫助，他把她留在身邊，壞了她的名聲，他自然要對她好，自然要承擔起責任，能給她的榮寵，他一樣也不會少。

  楚驚鴻並不知道禦龍淵裏腦海中分析的道理，她現在隻想問一句為什麽？是因為喜歡……

  楚驚鴻閉了閉眼，不敢去想這個問題。愛情這種東西，太靠不住了，遠遠不如利益。

  楚驚鴻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問道：“鳳舞的事情，你信我麽？”

  禦龍淵頓了頓，片刻後開口道：“本王信你，但是本王不能殺她，鳳家滿門忠烈，隻剩下一個遺孤，鳳老將軍算是本王半個授業恩師，於情於理，鳳舞都不能死。”

  楚驚鴻有些憤懣，一邊推拒禦龍淵的懷抱，一邊開口質問道：“所以她要殺我，我也得忍著，受著？”

  禦龍淵有些無奈的歎口氣：“本王會罰她，會懲戒她，也會警告她。”

  “但是卻不能殺她，是嗎？”楚驚鴻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禦龍淵想了想片刻後開口道：“你若非殺她不可，本王想辦法把她嫁出去，待她生下鳳家血脈，不至於讓鳳家斷後，屆時你自然可殺她。”

  “啊？”楚驚鴻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禦龍淵說什麽？說鳳舞生了孩子就可以殺了？

  “合著你保護鳳舞，就是為了不讓鳳家斷後？”楚驚鴻忍不住疑惑道。

  禦龍淵微微蹙眉，反問道：“不然呢？”他答應過鳳將軍好好照顧鳳舞，不讓鳳家絕後，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