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起身穿好一身裏衣，然後開口道：“進來吧。”

  婢女魚貫而入，洗漱用品，衣服鞋帽，清粥小菜，一應俱全。

  楚驚鴻看了看外麵已經上了三竿的太陽，忍不住有些臉熱，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楚驚鴻在洗漱的過程中，丫鬟們已經將熱騰騰的飯菜擺在了桌麵上，楚驚鴻擦幹手隨口說道：“你們等了許久了吧。”

  其中一個丫鬟狀似無意的開口道：“王爺吩咐伺候完小寒院就到這裏來，時辰剛剛好，並沒有等太久，驚鴻公主寬心。”

  楚驚鴻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心底覺得有些好笑。

  “怎麽？府中來了女眷？”楚驚鴻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語氣十分輕鬆。

  那丫鬟倒是沒想到楚驚鴻能這麽快猜到她要表達的意思，不過楚驚鴻開口問，總比她主動說要好，剛剛那麽說，便已經顯得很刻意了。

  丫鬟連忙回道：“回公主話，是鳳舞郡主回來了，還有不到十日就是皇後娘娘壽誕了，鳳舞郡主回京給皇後娘娘賀壽。”

  楚驚鴻哦了一聲，沒再繼續問。

  “回來了”這個詞用得巧妙啊，一下子就把賓主身份確定下來了。

  怎麽？戰王府成了郡主府了？楚驚鴻心中有幾分不悅，因為她知道，這個丫鬟是得到人授意的，而這個人就她口中的鳳舞郡主。

  楚驚鴻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這個鳳舞郡主她是知道的，她的父親鳳雲麾是在禦龍淵之前，掌握大商兵權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可謂是位高權重。

  在十年前與北楚交戰的時候，鳳將軍為了救禦龍淵，不幸戰死沙場。鳳舞與她年紀相仿，當年不過四五歲的樣子。

  鳳將軍臨終托孤將鳳舞塞給了禦龍淵，鳳家滿門忠烈，又有救命之恩，禦龍淵根本沒辦法拒絕。

  隨後五國四城便都知道禦龍淵和鳳舞有個口頭婚約。

  嘖……跟她和禦衡還真是有點像呢。

  隻是她知道鳳舞這個人，卻不知道鳳舞竟然住在戰王府？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禦龍淵承認了這個婚約嗎？

  楚驚鴻吃著沒有味道的白粥，可是卻敏銳的聞到了來自小寒院的酸味兒。

  是啊，北楚殺了人家親爹，現在她這個北楚公主又住在戰王府，昨個兒晚上，還跟鳳舞郡主那個緋聞男友睡在一張床上，那個郡主有敵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楚驚鴻真心沒有做小三的興趣。

  這一段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禦龍淵是沒有女人的，可這鳳舞堂而皇之的住進來是什麽意思？這戰王府訓練有素的丫鬟，輕易被她使喚的嚼舌根，又是什麽意思？

  楚驚鴻喝著白粥的動作頓了頓，餘光看到旁邊那個丫鬟的身子也頓了頓。

  楚驚鴻心中冷笑，繼續喝粥，在咽下最後一口白粥之後，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麵上，她從來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脾氣。

  就算她和禦龍淵彼此是各取所需，一場交易，那麽在交易過程中，也要遵守彼此忠誠的規矩！她可不想被人叫綠帽子公主！不想被人戳脊梁骨罵小三！更加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楚驚鴻這麽一摔筷子，那個丫鬟忍不住笑了，王爺最討厭聒噪的人，現在驚鴻公主生氣了，說不定等下就要去找王爺鬧，這一鬧，王爺一定會將她扔出府的。

  楚驚鴻自然能看出這丫鬟的得意，雖然什麽宮鬥宅鬥的她沒經曆過，不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跟她耍這個心機，好啊，那就看看，她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宅鬥，鹿死誰手！

  楚驚鴻站起身，淺笑了一下，開口道：“你們幾個，把這都收拾了吧。你，跟我走。”

  楚驚鴻點了那個傳話的丫鬟。

  丫鬟有些怔愣，她不知道楚驚鴻要帶她去哪，也不知道楚驚鴻帶她走是什麽意思，一時間竟然有些邁不開腿。

  見丫鬟不動了，楚驚鴻臉色一沉，拿出了上位者的姿態，冷聲訓斥道：“怎麽？本公主還使喚不動你了？！”

  丫鬟頓時有些不服氣了，她不是戰王府的丫鬟，她是鳳舞郡主的丫鬟，這一個小小質子公主，憑什麽對她吆五喝六的？

  那丫鬟咬了咬嘴唇，似乎想開口反駁，可是一想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跟過去看看楚驚鴻怎麽惹怒戰王殿下，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看過之後回去稟報給郡主，郡主一定高興！

  想到這裏，丫鬟連忙福身行禮：“奴婢不敢，公主殿下請。”

  楚驚鴻冷笑了一下，闊步離開了白露院。

  ——

  驚蟄院。

  禦龍淵和金無雙正在商談要事。

  自打前日裏金無雙以為楚驚鴻以色惑人，出口諷刺了幾句之後，禦龍淵便一直對他避而不見。

  若不是今日的事情十分重大，禦龍淵還是不想見他。

  “大哥，我哪兒知道那驚鴻公主是在給你解咒啊，我這不是一時情急麽……”金無雙撓著後腦勺，滿臉都是愧疚。

  “不過這驚鴻公主什麽身份，怎麽會有這麽特別的體質？”金無雙想岔開話題，可禦龍淵卻不買賬。

  禦龍淵冷聲道：“說一個姑娘家是揚州瘦馬，虧你說得出口，若不是驚鴻沒心沒肺，若不是那白子墨和沐風何都口風比較嚴，你那一句話就能徹底毀了她的清白，殺人不見血，說的就是你！”

  金無雙臉唰的一下就白了，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哪……哪裏……哪裏就這麽嚴重了。我也不過是……不過是氣話啊！”

  “氣話？那我倒是想聽聽，你氣從何來？”禦龍淵眼神定定的看著金無雙，把金無雙看的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片刻後金無雙開口道：“大哥，你有婚約在身，不能……”

  “我沒有婚約在身！”禦龍淵冷聲道。

  “無雙，我最後告訴你一次，你喜歡小四，那是你的事，我不是你討好小四的渠道，更不是你可以利用的人。”禦龍淵口中的小四，就是他無望山排行第四的同門師妹，柳月嬋。

  禦龍淵這話說的有幾分嚴重了，嚇得金無雙連忙上前幾步。

  “大哥，我沒有要利用你的意思，我隻是……我隻是想成全你們……”金無雙聲音越來越低，因為底氣不足到最後低到他自己幾乎都聽不見了。

  禦龍淵不想再過多解釋，隻堅定的開口道：“我與小四，隻是師兄妹關係，你若再對驚鴻無禮，我送你回無望山！”

  金無雙明白，禦龍淵就是禦龍淵，無論他的公事還是他的私事，都不容他人置喙。

  可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不服氣是另外一回事。

  金無雙忍不住大聲問道：“大哥，你真的喜歡那個驚鴻公主嗎？”

  好巧不巧的，楚驚鴻帶著那個丫鬟走到驚蟄院裏的時候，剛好聽到了金無雙的這一聲質問。

  楚驚鴻站在距離書房大門五步遠的位置，再也挪不動腳了。

  不可否認，她很想知道答案，或許比金無雙更想。

  書房裏因為金無雙的這一聲質問，氣氛開始變得沉默而詭異。

  這種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或許是一炷香了，又或許是一盞茶，更或許隻是幾息的功夫，可門外的楚驚鴻卻感覺特別漫長。

  漫長到她手心都出了一層粘膩的汗。

  就在楚驚鴻以為等不到禦龍淵答案的時候，禦龍淵開口道：“無雙，在我的世界裏，沒有喜歡，沒有親愛，這種會給人帶來負麵情緒，影響正常思維的東西，都不會出現在我的身上，你跟隨我多年，難道不明白？”

  一句話，說的金無雙鬆了一口氣，也說的楚驚鴻歎了一口氣。

  她早該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可是她剛剛還在希冀什麽呢？

  楚驚鴻無奈的笑笑，上前敲門。

  “王爺，驚鴻求見。”

  禦龍淵放在水袖下麵的手微微攥了攥，忍不住去想楚驚鴻是什麽時候來的，剛剛的話又聽到了幾分。

  金無雙聽到楚驚鴻來求見，又得到了禦龍淵的保證，便沒有再停留的心思了，開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禦龍淵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道歉！”

  金無雙嘴角一抽，十分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吱嘎一聲，房門被從裏麵打開，楚驚鴻以為是禦龍淵，沒想到竟然是金無雙。

  她見過金無雙的次數不多，一時間有些想不起眼前人的身份，然而就在她愣神的時候，金無雙拱手開口道：“驚鴻公主，上次多有冒犯，還請公主原諒則個。”

  楚驚鴻一頭霧水：“呃……好說……好說……”

  上次？上次是哪次？原諒？什麽東西要原諒？

  金無雙見她一臉茫然，便知道她確實是想不起來了，金無雙砸吧砸吧嘴，歎口氣，心中腹誹著，這當事人都記不住了，大哥還非要他道歉，真是討厭。

  “進來吧。”禦龍淵的聲音響起，楚驚鴻已經無暇理會金無雙了，直接越過金無雙走進了書房。

  禦龍淵看見楚驚鴻走進來，剛剛有些不悅的心情不知為何多雲轉晴了，可是看到她身後跟著的婢女，又瞬間晴轉多雲了。

  “她是何人？”禦龍淵有些不悅，因為他的書房不喜歡其他女人進來。

  楚驚鴻當然知道禦龍淵的習慣，也知道他的不悅，可她就是故意要帶這個丫鬟進來的。

  憑什麽這個丫鬟惡心了她一早上，現在就不能來惡心惡心禦龍淵呢？

  楚驚鴻對著禦龍淵淺淺一笑，開口道：“她啊，她可是奸細啊！”

  什麽？！

  那丫鬟大吃一驚，連忙抬頭看向楚驚鴻，又看向禦龍淵，當她看到禦龍淵冷冽的表情，和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之後，頓時兩腿一軟跪在了地麵上。

  “啊！王爺……王爺明察，奴婢不是奸細，奴婢不是奸細……”

  “不是奸細？”楚驚鴻一邊輕笑著說話，一邊自然而然的繞過桌案，走到禦龍淵身邊。

  禦龍淵挑眉看著楚驚鴻，想知道她主動靠近的原因。

  可是楚驚鴻接下來的舉動，何止是主動靠近啊，簡直就是放肆大膽。

  她猝不及防的坐在了禦龍淵的腿上，禦龍淵本能的身手撈住她的腰身，然後楚驚鴻便軟軟的靠近了禦龍淵的懷中，嬌笑道：“殿下，你看，她不說實話呢，她一大早到我院子裏，說殿下有婚約，又說什麽鳳舞啊鳳六的，我也聽不懂，總歸是想挑撥你我關係就對了。這挑撥你我關係，不就是挑撥商楚關係麽？不是奸細，又是什麽？”

  楚驚鴻伸出一隻手隨意的把玩這禦龍淵垂在胸前的頭發，仿佛這種親密的小舉動做了無數次一般。

  禦龍淵看著楚驚鴻這付模樣，心中莫名的有些沒底，若是他沒看錯的話，楚驚鴻雖然舉動親密，但是從進來開始就沒有看過他一眼。

  憑借他對楚驚鴻的了解，楚驚鴻現在是生氣了，隻是不知是生他的氣，還是生那個丫鬟的氣。

  禦龍淵想了想，開口回應道：“這樣說來，果然是奸細。”

  那丫鬟瞬間被嚇哭了，連忙開口求饒：“奴婢不是，奴婢不是奸細啊，求王爺明察，奴婢是鳳舞郡主身邊的綴兒。”

  楚驚鴻疑惑道：“咦？鳳舞郡主身邊的丫鬟，那為何要到我白露院伺候？哎呀，讓我猜猜，鳳舞郡主的爹爹多年前死在了北楚戰場上，難不成她是想要報殺父之仇，特意讓你到我房中下毒？哎呀……殿下，人家好怕！”

  楚驚鴻佯裝羸弱的靠進禦龍淵的懷裏，雙手環繞住禦龍淵的脖頸，要有多親密，就有多親密。

  這種擁抱，對於禦龍淵來說自然是十分受用，隻要楚驚鴻在懷中，他就沒有全身針刺的疼痛，他都很不能將楚驚鴻一直綁在身上。

  隻是她這樣投懷送抱，實在讓他覺得心裏有些沒底。

  果不其然，片刻後，他聽到耳畔傳來楚驚鴻小聲的威脅聲：“王爺，想要玩遊戲，就要遵守遊戲規則，我堂堂北楚公主，可不帶綠帽子。”

  楚驚鴻說話的聲音很輕，可禦龍淵卻聽出了她隱忍的憤怒，和語氣的堅決。